角度(外八首)

沙蝎

角度(外八首)

在南方，在南方骄傲的麦地
狗尾草。不善行走的过街老鼠
一直是人们打击，连根拔起
恨不能灭绝为快的对象

而在北方，在中亚某个城市的园圃
它却鹤立草丛，如同山鸡插上凤凰的翅膀
荡在柔风里，飞翔在戈壁绿色的单薄中
轻盈而又扬眉吐气

从一场盛大的闹剧里，我看到了
一个人、乃至一个国度
在不同的时代背景里
她变化无穷的脸谱、立场与角度

刀

在中亚，在中亚某个僻静的地方
一个维吾尔老人，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嫖妓。溺死在一个时代堕落的黑洞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在黑暗最明亮的地方
在墓地，在碑咆哮不止的灯盏里
一个曾经娶妓为妻的革命者
惊悚.掠出黑棺，他本可以安枕的榻

他举起目光的刀子
横扫了一下周围刺鼻的丑陋
恨恨地说：他娘的，必须将革命进行到底

小姐

多么美丽的称谓
如今，却成了妓女的专用词
成了一个时代，它黑色的遮羞布

遮羞布再美，也无法遮住一个人的丑恶
更无法包扎一个时代的暗疮

当一些腐朽的事物浮出水面
被推上时代的手术台，我看见
它痊愈的刀口吐出闪电，——

妓女从良
小姐重返美丽的辽阔

奴隶

看到你，总让我想起旧时代的压榨里
那些高高扬起的皮鞭。以及
淫威下，那些困苦无助的
呻吟、鲜血与尸骨

而今，过去了这么多年
当膨胀的欲望压迫时代的瘦身
奴隶，这翻身做主的主人
又将如何扛鼎，这历史的新舞台

高尚

自古以来，高尚总是在褒义的城池里
举起有名、或无名英雄的臂膀

而今，当世风陡降
我不得不走出虚幻，用一把
生锈的皮尺，把世界量了又量

光环

光环是罩在人们头顶一盏耀眼的灯
是挂在人们脖子上一个绚丽的花环

它是对有建树者的一种崇高的颂扬、奖励

在更多光环的烛照里，有的人
为了他人，为了人民
不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有的人，却躲在光环包裹的臭茧里
贪婪。瘦成一只蛆

钻

如果我是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
我并不想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
以微薄的伎俩，骗取芭蕉扇
好为唐僧扑灭火焰山高烧的气焰

而在现实没落的生活里，我只想变成一只苍蝇
然后，在我喝茶、吃饭之时
混进自己的肚子，看看时代的腐朽
苍蝇的同类。在我的血液、五脏六腑
到底有多少党羽，占有多少地盘

和它比一比，谁的繁殖能力更强
食臭的技艺谁更高

卧底

而我卧底，并不是想打入敌人内部
窃取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世风太烂，鸡鸣狗盗之辈太多
我不想走出去，只想把自己圈起来
在人民内部，在现实的丑陋里，做自己的卧底

盆中花

从辽阔走向狭窄
从自食其力走向生活的腐化

在倾斜的钢筋水泥的颤抖中
占据一角微薄的天地、忐忑的心情

说不上自由。从阳台到室内，从室内
到阳台，只有任由主人呼来喝去

为了迎合，献媚。还不得不把自己
修了又修，剪了又剪

棱角磨尽，那怕不幸夭折
苟活。作时代的新奴役

2010年7月21-22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