捶布石（5首）

泉声

《给你写信》

面对地图，我已经看不清
蚂蚁般的地名。这是下午
窗子里的天，是那种单调的灰蓝
像杯中喝淡了的茶水。时针
将要抵达五点，日头不毒
到了快要收网的时候。斜对岸的
那个打鱼人，我又一次
在同一地点遇见，网还是
撒不圆。你不必担心
即使杨树的叶子落尽，它还是杨树
我在地图上找你，是我想你的
习惯。你我熟悉的那条路
没有变，变的只是路两边
平均主义的梯田，更加等级森严
我说过，只要你前脚走
他即刻就背对着你上路，没有永恒
永恒的也许只是，花喜鹊的打扮
和灰斑鸠叫声里的茫然
你喜欢，把你自己认知的事物
放入天地间，搁进五千年
再把那些发酵后的东西
拿给我们看。面对你
我常常站在地图前，想象着一个人
究竟能够走多远，往往不能释然
这些谁也说不准的问题，已经困惑我
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好些
现在，我只关心身边的秋天
实不实在。再有就是
今天晚上的那一轮新月，离八月十六
还有多远
2010.9.13

《天命》

我翻越一个又一个年头岁尾，
自己踩着自己。和你们一样，
总想着，能比别人慢一些，
再慢一些就好了。这样想的时候，
其实抓的更紧。不听音乐
不看裹脚布似的电视剧，自己跟自己
过不去。蹬山的人，
老想蹬上山顶，不惜舍去，
沿途的风景。哪怕走失
十分钟，就感觉再也没有超越的可能。
有时也会清空一下自己，
像电脑，从新装机。
让多余的出去，让更好的进来。
我不能，站在桥上看河水，
只知道失误于渡口和达石。
也不能，指望小城的盲道，
那金色的小路，去罗马很容易。
我的骨子里，就是黄土地。
知道春种秋收。更清楚
一粒种子，需要多少颗汗滴。
2010.8.29

《九月四日》

清晨，雨雾打消了
散步的念头。妻子去了教堂
空椅子就在对面。“独饮”
只是个题目。我想在秋天里
到山里去看秋，还没有选择好路
读了几首外国诗，感觉平庸
或许没有悟透。高脚杯
像我一样，空了的时候
很空。两只青梨放在一个盘子里
谁也不理谁。只有新沏的毛尖
相互鼓励着回到过去。提起过去
那些被山坡挤窄的日子
大多快要忘记。才几天功夫
将相河桥头，又有卖柿子的人
2010.9.4

《捶布石》

玻璃杯里，新茶舒展自己
我在看“谢默斯／希尼”
几只麻雀在阳台，挣抢客厅里的
秒针，散落的声音
几天前的电视里，爱尔兰女总统
站起身，和她的儿子一起
叠床单。西屋的瓦松
盯着东屋的草房，越往后看
越像孔雀的翎。院中的枣树下
那块捶布石，贝拉吉的
农户家，是否也有
是否同样干净、清凉、平整
2010.6.14

《月光中……》

深夜两点，阳台被月光
切去一半
楼下，荒地铺满杂草
分不清叶长叶圆，黑糊糊一片
布谷鸟正在“布谷”
守在不远处的村西，好像是
它们家的麦地。东边
几棵窜过房顶的杨树
三年前的幸存者
无风。前楼窗户如魔方
暗转星空。陪着的是
一把摇椅
还有，静与动、有或无
2010.5.29

陈依达

最后两手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