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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吃人脑 (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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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6 15: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圣君)

说出来绝对会吓你一跳!——那天,我亲眼看到人们在刑场上一勺一勺的挖食着被枪毙的死刑犯孟贡河脑子,我看见他的脑子也是白花花血淋淋的,有点象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辣椒油拌的豆腐脑只不过这碗是用人的脑壳做的,并不是象人们传说的或我们想象的那样是黑色的。人们就象吃猴脑、狗脑、羊脑或猪脑一样,很快将他的脑子抢食一空……而他又是我非常熟的一个街坊邻居,就住在我家右边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所以我觉得特别恐怖、恶心、触目惊心并刻骨铭心。当时我忍不住蹲在地上哇哇呕吐起来,而且眼泪都流出来了,但这并不是伤心,而是恶心。
虽然这件事如今以经过去几十年了,但总是历历在目,兀自梦魇般缠绕在我身边,挥之不去、驱之不散、让我不寒而栗。
直到现在,我还会时常做恶梦,眼前不断地晃动闪现着一只只挖食人脑的大勺,还有一张张吸食人脑的血淋淋的鼗餮之口,还有从他们嘴角流淌的白花花的人脑……这时候,我就会从梦中墓燃惊醒,吓出一身的冷汗。
有时候,我真有点犯迷糊,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生活在梦境里呢还是生活在现实之中,就如同庄周梦蝶一般……

广东有名菜叫生吃猴脑,就是把一只欢蹦乱跳的猴子活生生地装入一只箱子里,只露出猴子的头,猴颈被夹板紧紧卡住,让猴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可怜巴巴的眨眼睛和发出阵阵掺叫。厨师把猴箱端到垂涎三尺的食客面前,让食客们一边欣赏着活猴美妙的歌喉,一边看着厨师熟练地把猴子的头顶敲开,又熟练地揭去头盖骨,露出血淋淋、白花花的猴脑,一根根血丝在脑白中清皙可见、新鲜无比。此时的猴子一边龇牙咧嘴的叽叽叫着给自己大唱挽歌,一边用爪子在笼箱里面稀里哗啦的乱抓乱蹬,就象敲着鼓点儿升国旗似的,等待升入天堂的仪式正式开始。厨师当着食客的面,娴熟的烧旺炉火,燃后把生姜大蒜葱花辣椒芥末等佐料放入滚油噼噼啪啪一炸,变成香气扑鼻的汤料,趁热往猴脑上一浇,烫得猴脑吱吱啦啦冒热气。拌随着猴子最后的绝唱掺叫声,食客们心花怒放,挣先恐后的大快朵颐,用汤勺一勺一勺的挖食着猴脑,这样又鲜嫩、又美味、又刺激、又过瘾,真是大饱眼福、人间美味、世上少有。食客们一个个吃得欢天喜地、直卷舌头、啧啧称奇。告诉你,这道菜可一直是咱们中华美食,最迷人、最名贵、最独特的精华和级品,就象熊掌和象鼻一样,大滋大补、大调大养、与中医里以形养形、与形补形的理论正好相符,因此达官贵族、巨商毫富、大款阔少、文人骚客们乐此不疲、慷慨解囊。一般老百姓根本享受不起,平民百姓能吃上鱼翅燕窝就算不错了。只是可怜了那些猴子们,一看到厨师手执长柄铁钳走进铁笼,便一个个有如大祸临头,立刻惊恐万状、叽哇乱叫、四处乱躲、或跪地求饶、频频磕头。对于猴子们来说,那个有着长长把柄的、前面是一个小0形的黑色铁夹简直就是它们的恶梦,是它梦的勾魂夹、索命钳!而人类则是它们的天敌、克星、阎王或判官。尤其是精通美食文化的中国人,那更是它们天敌中的天敌,因为他们的传统文化太悠久、太古老、太深奥了。笼中的猴子们常常会做出意想不到的惊人之举:几只身强力大、体魄健壮的大猴子在此关键时刻往往会大显身手,它们不是慷慨赴死、英勇就义,而是恃强凌弱、大义灭亲,它们会不约而同地齐心协力,抓住一只弱小的猴子充当牺牲品,同仇敌慨地把它送到笼子们口,让厨师用前端是小0形的专用铁夹钳住它的脖子,然后拎着走向它的刑场——人类的餐桌,任凭那可怜的猴子在空中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地吱吱乱叫或引吭高歌,更不管它是否屁滚尿流、魂飞魄散。将死的猴子仿佛都知道自己的恶运无法摆脱,常常是吓得屎尿淋漓、垂死挣扎……剩下的猴子们这才如释重负,上窜下跳、抚额相庆,该吃的吃、该玩的玩,有的甚至还会自娱自乐地手淫自慰呢。其实厄运一会儿就重复降临,它们在劫难逃!看来,猴子也有残忍的一面,为了自己的生存和性命,而不惜牺牲别猴的生命,这一点与它们的其相远邻近亲人类何其相似乃尔,简直就是人类恶习丑行的翻版或克隆,在恶的方面,人类、猴类、猿类、猩猩类等灵长类也许是习性相通、息息相关的,但它们通通恶不过人类!——这些事情都是那个被枪毙的死刑犯孟贡河在生前对我说的,他还告诉我许多其他事情,我将在后文中一一提及。他本人是广东人,年青时代是个阔少,吃过无数次猴脑大宴,享尽了人间快乐、中华美食,每每说得我口水直流、食欲大开、恨不得他就是一只活蹦乱跳的猴子才好!想不到真是祸从口出,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贪婪阴暗的心愿竟成了灵验的谶言,在这之后,他竟也被别人当作医食药膳而打开头颅揭开脑盖生吃了脑子,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美食佳肴,人脑大餐。——生吃猴脑,这在中国简直算不上什么新闻,更不是什么残忍,连生吃人脑都算不上是奇闻呢!我家左边的隔壁邻居陈大伯家就是一个生吃人脑的家庭,我们以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陈大伯家和我家只有一墙之隔,一家人从来都是老实巴交的,可就是这个胆小怕事的家庭,他们竟敢生吃人脑!

那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最疯狂的年代,全国上下、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边疆内地……到处都有造反有理、文攻武卫的旗帜,红旗乱舞,血流成河,满街停工停课的工人、学生,都带着红袖章,手执防身棒,头戴绿军帽或柳条帽,甚至还有手持长枪大刀的,各派都声称自己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是正义的一方。当时,我才十岁左右,很小,不够资格参加红卫兵。我哥哥成了某派红卫兵的跟屁虫。而陈大伯家的孩子每日躲在家中,背诵毛主席语录,从不参加任何派别,更不敢去参加派斗。
陈大伯是八一农机厂的老工人,八级工,出身贫农,是各派争取的对象。他和老拌在外努力工作,在家努力生产,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可是,他的大儿子陈民是个弱智加羊癫疯患者,经常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筋、直翻白眼,动辄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去参加武斗了呢!这成了陈大伯老两口的一块心病,直愁坏了他们。听说民间偏方中有吃脑补脑一说,陈大伯老两口便时不时的买些猪脑头、羊头、狗头之类的回来烧菜吃,用这些畜牲的脑子炖汤给陈民吃,炖得白白的,象牛奶一样好看,闻起来一股子腥腥的香味,挺诱人的。脑子无疑地归大儿子陈民吃,其他人将猪、羊、狗头的耳朵、鼻子、舌头及眼睛通通吃掉,一点都不剩。当然,大儿子陈民吃完了畜牲的脑子,也会在那些肉玩意的。日子久了,还真是以形养形、以形补形,陈大伯他们家人个个都吃得肥头大耳的,象领导干部似的,简直就象是天安门城楼中间那个国标脑袋。所不同的是,陈大伯家的人都出奇地老实,从来不敢过问政治,更不敢若事生非搞什么运动。
我家很少买这些畜牲的脑袋回来吃,因为我父母觉得那些头颅看着挺恐怖的,都是一副无辜又死爸不瞑目的样子。而且要弄干净它们很麻烦,光是用松香或沥青拔毛、用摄子夹毛就要耗费很长时间。因此我妈更乐意买一些现成的猪舌头或猪耳朵回来吃,起码看起来没那么恐怖。记得有一回过年,我妈贪便宜曾买回来一只大猪头,一家人耗时费力的把它收拾干净后,吃了半个多月才吃完,后来就再也不想吃它了,嫌它太肥、太腻。猪脑子我们可不愿意吃,我们觉得那是弱智、傻瓜、羊癫疯患者吃的,我们没病,很正常,可不想变成猪脑子!我妈妈就让我把那个白花花的猪脑子送给了隔壁的邻居陈大伯家,给他的大儿子陈民吃。我们两家的关系一向不错。
可是,陈民吃了那么多年的动物脑子也没见有多少好转,只不过,他的头倒是越来越大了,外形越来越象是猪爸八戒的兄弟,几乎可以挂在天安门城楼中间了。可就是没能治好弱智和羊癫疯的毛病。他仍然一如既往、出人意外地时常发作,有时候正走着路,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地,有时候正干着活,干着干着就一头栽倒在地,有时候正说着话,说着说就一头栽倒在地,有时候正吃着饭,吃着吃着饭碗一丢就一头栽倒在地,还有更尴尬的呢!有时候他正在拉屎拉尿,拉着拉着就突然往前一冲栽倒在地,光着个屁股在那抽筋,而且无一例外地口吐白沫、直翻白眼。陈家老两口为了这么个大儿子伤透了脑筋、操碎了心。他们带着陈民看过中医,也看过西医,还看过巫婆神汉,什么药都吃过了,但就是不见好转。眼看着陈民是奔三十岁上走的大龄青年了,依然还是孤家寡人、童子之身,连女朋友都没有一个,心里不知道有多焦急!你说谁家闺女敢跟这种病人恋爱结婚呢!据说早些年他曾和一个丑丫头谈过一次恋爱,那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谈恋爱,那是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那个丑得不能再丑的丑丫头主动约他出来幽会,当他在皎洁的月光下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羞答答的丑丫头想表白心迹、倾诉衷肠的时候,一激动大脑就忽然失去了控制,咚的一声就栽倒在她的怀里口吐白沫、直翻白眼、浑身抽筋。吓得丑丫头灵魂出窍,以为他中了什么邪、撞见了什么鬼了呢!她惊叫一声妈呀!扔下他便夺路而逃,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也不敢回来拣。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和他人约黄昏后了。其实要论长相,陈民还算得上是英俊萧洒的,一米七八的个头,国字脸、宽额头、浓眉大眼、肉鼻子,一脸憨厚诚实的模样,可惜是个傻子、羊癫疯,不然会有很多姑娘会喜欢他的。当年我姐姐就曾不无惋惜地说过这样的话:其实陈民长得挺帅的,如果他要是智商再高那么一点,没有羊癫疯的话……她的话没有说完,这是她的习惯,从来只把话说一半,剩下的让你去领会、去猜度、但言外之意我明白。
后来丑丫头结婚了,嫁人那天,陈民一个人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瓶地瓜酒,然后满世界乱跑乱喊乱叫,唱着五音不全的革命歌曲: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他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酸,不但下定不了任何决心,就连原来下定了的决心也会全都动摇、丢掉的。最后陈民一头栽倒臭水沟里抽起疯来,差点没被淹死!幸亏有一位路过的好心人看到并救起他,否则他可能早就一命归西了。也许他早就做好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准备了,只是做不到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而已。
要不是出了这么一段失恋的插曲,陈大伯老两口还不会去打到生吃人脑的中药偏方,这是一个更古老、更有效的良方,据说可以根治此病。陈家老两口便到处去打听哪里有死人脑子或无名尸首卖的,他们可不敢把人脑袋买回来煮了吃——那太可怕啦,谁敢吃人耳朵、人舌头、人鼻子、人眼睛!他们只是想挖出人脑让陈民生吃。有人告诉他们:城西的刑场有死人的脑子,还有医院的太平间里有无名尸首。当然刑场的死人最多,因为那里是枪毙死刑犯的地方,经常会有无人认领的死囚尸首,而且一般都是被炸子打爆了脑袋、脑浆四溅、血水乱淌,随便吃,不要钱。经常有一些此类病人在那里等候着趁热敲开死者的脑壳挖食人脑,根本没人管。于是陈大伯便带着陈民象野狗似的经常出没在刑场的附近转悠,只要一有死刑犯被枪毙,他们就潜伏在一旁,等到枪声响过,行刑人一撤走,他们立刻就象饿狼似的,奋不顾身地冲到脑袋开花的死囚身边,挥动锋利的斧头劈开死人的脑壳,撬开天灵盖,让陈民用大勺乘热一勺一勺挖食着血淋淋、白花花、还冒着热气的人脑吃,直吃得满口白脑浆、嘴角流血汤……这样一来,据说还真的起到了一些作用,陈大伯老两口逢人就说自己的大儿子比过去好多了。就连大家也都有同感,深信人脑的药用价值比兽脑的药用价值大,认为陈民的病情有所好转,彻底治愈指日可待。因为大家的确很少在外面看到陈民栽倒在路上的样子了。其实,只有我心里最清楚,陈民和过去差不了多少,只是他们出门的次数比过去少了而已,而鼻青脸肿或头破血的样子依然如故,每回我到他家去玩,都会看到他头上或脸上涂着红汞或紫汞的样子,那都是犯病时摔倒在地留下的痕迹或证据。
还真是吃什么补什么,有一次陈民吃了一个被枪毙的强奸杀人犯的脑子,居然变得下流不要脸起来,因为我亲眼看到他在厕所里耍流氓,握住自己那根勃起的又大又长又硬又粗有紫有黑的阴茎不停地来回擼动,撸着撸着,竟累得他在那里直喘粗气。到最后那里面竟喷射出许多黄黄白白的脓水来,就象脑浆一样。当时我还小,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尤其是没有那种“子弹”,还以为他是吃人脑吃多了消化不良才会冒出这种白浆来的呢!后来等我长大了,自己也来这一手的时候,才彻底明白,原来每个男人都会冒白浆、流脓水的,那不是脑浆,而是精液,而是这样会很快活、很舒服、很爽畅的,那只是一种自我娱乐而已,根本就不叫耍流氓……
 楼主| 发表于 2009-12-6 15:23:38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有一次,陈大伯带着陈民去了刑场,却空口空腹而归,没有吃那个死刑犯的脑子,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那个死刑犯的脑子抢食一空。不是陈民他们不想吃那个死囚的脑子,而是不敢吃,因为那个死鬼是一名反革命犯!这事情非同小可,可不是闹着玩的!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反革命罪是最可怕的大罪!比所有罪都罪加一等。出身贫农、根红苗正、一直以正派自居的陈大伯颇有些阶级觉悟和政治头脑,他生怕自己的儿子因吃了反革命犯的毒脑子而沾染上反革命的思想和流毒,那可是极其容易传染的,只要你的立场稍微不稳或意志稍微不坚定,就完全可能会中毒或被传染。所以陈大伯坚决地放弃了这顿人脑大餐,说啥也不让儿子陈民跟反革命犯有什么联系和瓜葛,他宁愿让陈民当傻子、疯子、神经病,也不能让儿子变成反革命犯!他的口头禅是:学好一辈子,学坏两三天。可怜那个反革命犯被枪毙字之后,又被人们吃脑吸髓,只留下了个脑壳空空如也的尸首暴露在荒郊野外,几天都没人敢来收尸,似乎他在中国大陆已经无亲无故了……
而那个被枪毙的反革命犯竟然是我前面提到的,给我讲述生吃猴脑美餐大宴的、而自己年青时代经常生吃猴脑大餐的孟贡河。当时我们这一带的小孩都叫他孟大爷。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独居,好象没有妻子儿女,甚至没有亲人。他年纪约六十来岁,高高的个子,精瘦精瘦,一头花白头发向两边分,淡眉毛、三角眼、瘦鼻子、薄嘴唇、招风耳、总是打扮得很洋派的样子,走起路来一弹一弹的,好象随时会跳起来,他总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的。在我很小的时侯,就听说过他的传奇经历,说他原来是一个大城市的资本家,好象是上海或是广东那边的,年青时候是个阔少,漂过洋、出过国、留过学、先是在法国、英国和德国留学,后又到美国留学,得过好几个学校的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听说他学富五车,还精通好几国的文学,弹得一手好琴,只可惜在解放前夕他老婆带着儿女逃去了香港,失去了联系,从此天各一方。而他在五十年代中期搞公安部队私合营的时候带头反对,声称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结果被划为右派,没收了家产(包括他心爱的钢琴)下放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小镇上来了。在我的印象中,他好象从来不肯闲着,每天总是走街串巷地到处去卖一些小百货、小食品,还有一些小人书什么的。有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会跑到他那间昏暗底矮的陋室中去看免费小人书或买小吃由于我家离得近,有时候他还会额外照顾我,借给我一些外面看不到的禁书,比如《红与黑》、〈〈牛氓〉〉、〈〈白夜〉〉、〈〈白痴〉〉等等,那些书都是用繁体字竖排版印刷的,看起来非常吃力,我看得似懂非懂的,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的。他经常会摇头晃脑地跟我说一些他年青时候做过的风流韵事,比如如何与法国巴黎女郎亲嘴做爱,又如何与美国纽约美拥抱睡觉等等,还会仔细地区分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同,说到动情之处,他就会躺在床上,掏出那个小便用的家伙给我看,别看他人干瘦干瘦的,可那东西一点也不瘦,又粗又大又红又亮又长又硬,简直象一根文攻武卫的大棒子那玩意昂首挺胸翘得高高的,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摸样,这时候他就会让我摸摸看,我一摸,发现还挺烫的,他对我说:请你帮个忙好吗?我问帮什么忙?他说:你握住它上下撸动,一直到我叫你停下为止,我会给你吃小吃好吗? 于是我同意了,有吃的谁不干啊?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可是上手之后我才知道,这可是力气活!竟忙到累得我满头大汗、手臂酸痛的时候,他才会低低的叫起来,从那里面涌出一些又黄又白又粘又稠的浆糊来……还流到我的手上来,我连说脏死了、脏死了!他却纠正我说:这东西一点都不脏,干净得很!全都是人体内部的精华和营养,我们的生命和身体就是它变成的。那时候我还小,还没上过生理卫生课,也不可能有生理卫生课,我跟本就不懂那玩意叫精液。因为我们在学校里只能学习“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社会主义好!”……这一类的口号。所以打死我也不相信我们是这种恶心的东西变成的。我说:这怎么可能?我们是这种脓水变成的?那不恶心死了?他见我不信,就证明给我看,他说:它真的很干净,是精华而不是脓水,纯净得不得了,可以吃的,很有营养的。说罢他居然真的把流在我手上的脓水全都舔食了。舔得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剩。我问他什么味?好吃吗?他说咸的,很好吃。恶心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要不是看在他有小人书和小吃给我免费看、免费吃的份上,我早就落荒而逃了,而且八成不敢再到他那去玩了。可是他那里有免费小人书和小吃,这是一种无法抵抗的诱惑,因此我忍不住要去,这是自觉自愿的,没有人强迫我。有时候我心里很矛盾,一会儿想去,一会儿又不想去,到最后又不得不去,在这种矛盾心态中,我的脚会自行做出选择,不知不觉的向他那里迈步,把我带到他家去。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闲着也是闲着,怕什么?有一次,他竟然跟我大谈人生理想和所谓的人生几大块事,他说人生的理想应该是建设和实现一种公平公正公开公道公共的社会,而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人生的十大快事是一、美食美味;二、美衣美饰;三、美房美车;四、美人美色;五、知识学问;六、言论自由;七、多党竞选执政;八、人权天赋;九、机会均等;十、福利保障。不知为什么,虽然他只说过一次,而且是在他喝醉了之后说的,但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再也忘不掉了,好象刻在我脑海里了似的。而课堂里学的时事政治、马列哲学我却怎么也记不住,背不得,考试总是不及格。

暑假放完后,新学期开始了,我有好久因为学习忙而没到他那去玩了。这天一放学,我又拐到他的门口,想进去蹭小吃。可是走到门口我发现有些苗头不对头,好象气氛很紧张,只见一些军人进进出出的,把里面的东西往车上搬,好象在抄家,还有一些红卫兵在帮忙。我探头探脑地凑过去,被一个解放军叔叔卡住了脑袋, 我吓得一激凌,尿都差点流出来。只听他断喝一声:你想干什么小家伙?我看着那个櫆梧英俊的解放军叔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找孟大爷。他严肃地问:找他干什么?我说:看……看小人书。他说:你和他什么关系?我说:没什么关系。他又问:你认识他多久了?我想了想说:很久了,我从小就认识他。他听我这么一说就变得严厉起来,拎起我进了屋,让我站好,然后审问:你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要说实话!我心里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想开脱自己就说:没有,我好久没来了。他不信,吓虎我说:你撒慌!我急了,脱口而出:我向毛主席保证,我有一个星期没有来了。刚开学没时间。他追问道:那开学以前呢?我只好坦白说:署假我经常来,噢,也不是经常,有时候隔一天才来一次。他用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有问: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我心里发毛,不敢如实回答,就看着自己的脚尖心虚的说:没说什么,就是看小人书。他威严地说:你不老实坦白,我把你抓起来!让你回不了家!我一听就要哭了,就一五一十地把他对我说的让我做的事全都坦白交代了,我是一个诚实的孩子,从不撒慌,怕我爸妈揍我,他们最讨厌小孩撒慌。但我当时还是保留了一个小秘密,也就是他借给我的几本禁书这件事,我怕他们到我家去抄家,那样的话,我爸妈非打死我不可!还好那个解放军叔叔认真地做好了记录之后,没有再问我,只是摸摸我的头说:嗯,这还差不多,这才是个诚实的孩子。还有没有忘记的事情没说?我急忙又向毛主席保证:没了,真的没了,再有我是小狗。他义正词严地对我说:他是反革命!你要和他划清界线,不要中他的毒!回去吧。我象耗子似的跑了。听说他是反革命,吓得我心惊肉跳!那年头,反革是最恐怖、最要命的滔天罪形,是比十恶不赦的大罪和流氓强奸犯还严重的大罪!会株连一家人的!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走近那间恐怖的小黑屋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听说孟大爷被判了死刑。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竟有几分快感,几丝庆幸,衷心希望这消息是真的。这倒不是我有多么高的无产阶级觉悟和革命性,也不是对反革命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不是兴灾乐祸,而是……现在说起来还真的挺不好意思的,竟是为了那几本破禁书。因为他一死,我就不用把他借给我的那几本禁书还给他了,就可以贪污窃为已有。为了这么一点小便宜,我居然就盼望一个人死,而且巴不得他早死早好,赶紧枪毙。这种险恶居心真是够歹毒的了!可那时候我真的是那么想的,并且没有一点内疚或负罪感。由此可见,世界上最毒的是人类的心灵!在那个年代罪恶的愿望总是能够实现的。果然,那几本禁书从此以后就成为了我的私有财产和小秘密。但我也生怕被别人发现,包括我的哥哥、姐姐、弟弟和妹妹。倘若被他们看到,那就等于泄露了秘密和暴露了目标。尤其是我弟弟那个小喇叭,肚子里什么都藏不住的,于是我把禁书藏在床底下的一个落满灰尘的鞋盒子里,然后塞到最里面,最角落里,那里结满了蜘蛛网,根本没人进去,连过年打扫卫生都没扫到那里,整个就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一开始,我还有点做贼心虚的,每天都提心掉担的,有空就去偷偷扫一眼,看看有没有变化或暴露,可后来慢慢就忘记了,因为我又迷上看电影了,也就把这几本禁书给冷落了,淡忘了。等我再想起它们,拖出来看的时候,它们已经被耗子们捷足先登、抢先一步光顾了,而且被咬得粉身碎骨,变成了一堆废纸碎屑,还拌上了许多老鼠屎,我又气又脑又后悔又可惜,真想把那些老鼠全部抓起来枪毙掉——而我的枪只是弹弓而已……
孟大爷终于要被枪毙了。在此之前,有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的死活,只是有一些小道消息零星传出,说他秘密成立了反动的地下党组织,叫什么新华民主党,他自任党主席,说他想跟共产党唱对台戏,想夺共产党的权,谋抢共产党的天下,说他开设了秘密的小银行,说他发展了许多秘密的地下党员,说他每月给他的党员发工资是用香烟盒装的,是飞马牌香烟,一包烟就是一百元钱,是用二十张五元钱卷起来的二十支香烟,不得了,真的不得了!要知道,那时候的工人阶级大部份每月只能拿二、三十块钱,中年工人才能拿到四、五十块钱,而象陈大伯那样的老工人,八级工,每月工资也不过才七、八十块钱,那已经是工人阶级的最高工资了!而孟大爷发展的地下党员的工资每月高达一百圆,太不得了啦!比普通共产党干部的工资还要高哪!赶上共产党的县团级干部了。更让人眼红和难以容忍的是,新华民主党的骨干分子,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党中央成员,每月的工资竟然高达二百圆,他把钱装在红牡丹烟盒里,每包烟里是二十支用十圆钱卷起来的“香烟”,一包就是二百圆哪!真是下死人啦!他从哪弄来那么多的钱啊!后来有人说是台湾国民党特务给的;有人说是美国飞机空投的;也有人说是从香港汇来的。我一听就羡慕得不得了,天天做白日梦,恨不能空投下来的钱全砸在我头上,那样我就发大财啦!不过,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真的开始仇恨孟大爷了!呸!什么孟大爷!简直是孟孙子!谁他妈的叫你大爷啊!你他妈的太不够意思了,发展党员也不叫上我,居然不给我发香烟、开工资!只借给我几本破禁书、还有一点小吃就把我给大发了,太他妈的小瞧我了!我白他妈的为你出大力、流大汗了!臭老头、反革命、王八蛋、臭狗屎!真他妈的罪该万死!拉出去枪毙一百次都不多!后来我又听到一种说法,说他是美国派来的间谍、内奸,是里通外国的汗奸,早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他就参加了美国的民主党,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派他到中国大陆发展党员的云云。反正是罪大恶极!
 楼主| 发表于 2009-12-6 15:24:57 | 显示全部楼层
执行枪决那天,革委会还特地把他拉回镇上召开了宣判大会。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我们全镇男女老少都被集中在大操场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观看宣判大会,接受思想政治教育。会台上悬挂着一些白布黑字的大幅标语:坚决镇压反革命分子!对反革命分子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反革命分子只有死路一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会场外有解放军站岗放哨,一侓全副武装、荷枪实弹。会场四周红旗招展,噗噗啦啦作响……
孟大爷——啊呸!孟孙子!反革命!死刑犯!臭狗屎!被五花大绑地押上了台,他的胸前挂了一块大牌子,上面横写着“反革命犯孟贡河”名字是用红杠打了个叉,他的背上插了一支亡命牌,上面竖写着“枪决死刑犯孟贡河”,名字上同样是用红色打了个叉。他被剃光了头,远远看去并不象什么反革命分子,倒是更象个和尚。我看他不应该叫孟贡河,倒应该叫孟和尚才对。最可笑的是,他裤裆的扣子没扣,白色的衣角钻了出来,在风中一抖一抖的,似乎想露一手。我忍不住笑了。四下看看,我发现很多人交头接耳,都在看他的裤裆,他们也咧开了嘴,露出了白的黄的黑的烂的牙齿,有的人牙掉了,豁着洞……
我们镇上的中小学生被安排在前面席地而坐。我心里乱哄哄、慌张张的,脸烫得要命,跟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听上面在宣读些什么。别的小孩子都伸长了脖子看他。唯独我缩着脖子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因为我怕他看见我会问我要那几本禁书,我已经还不了他了,因为已经被那些该死的耗子咬成碎片了。而且我早就知道他裤裆里藏的是什么玩意了,不光看过,还亲自摸过,那玩意可神奇了,烫烫的,还会冒白浆,我想起那玩意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就和他现的样子差不多,头都是光秃秃的,亮亮的,只不过他现在的头上有眼睛、眉毛、鼻子、嘴巴、耳朵这五官,而那个头上只有一个眼,长在头顶,那个头的头发是长在下面的,在那根棍子的下面,而不是在头顶,而且那种头发是弯弯曲曲的,乱七八糟的,不象我们上面的头发是直的。我不知道那下面的头发需不需要剪掉或剃光,因为我们上面的头发每两个月就要剪一次,而大人们的胡子总是经常刮的。我觉得他好象一直在说什么,因为他的喉头总是一跳一跳的。可是他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一双三角眼四处扫视,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人。我心里有鬼,心想他该不是在寻找我把?就弯下腰,弓着背,把人往下藏,我怕他找到我,因为此时我心里除了做贼心虚以外,还有一种内疚感,我一直觉得他是因为我上一次的揭发而被判死刑的,好象我是一个告密者、一个出卖别人的叛徒似的。有一度我觉得他的目光就停留在我的头顶上,它是那样的灼热和尖锐,我真担心他会大声叫我的名字,让我还书或骂我是奸细,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来了,不敢抬头看他,我心慌意乱的,感觉喘不过气来。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巡视着会场上的人,并不停地吞着口水,喉头一上一地跳着。他好象很平静和沉着。我虽然一直低着头回避他的目光,但我能感到他的目光仍然象锥子那样锐利,能刺穿我的内心。最后我似乎听到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那是一种充满失望、绝望和悲愤的叹息。
宣判大会结束后,他是被两名全副武装的军人拖上大卡车游街的,是那种车头两个轮子,车厢四个轮子的绿色军车。他身后的死囚亡命牌在风中斗动,好象在挥手向人们告别。他脸色铁青、目光呆滞而疲惫。后面还跟着一辆军车,上面架着机枪,装满了全副武装的军人,以震摄反革命分子确保行刑的安全。总之那架势挺恐怖的。
据说,他在临死前曾传话给陈大伯,希望他的儿子陈民去生吃他的新鲜人脑。但陈大伯坚决地拒绝了。他说:呸!这个老不死的反革命分子!还想腐蚀拉拢工人阶级,毒害革命后代,他想害死我儿子呢!要是我儿子吃了他的反革命脑子,那变成反革命怎么办?那样我们一家都彻底完蛋了!我们才不上他的反革命当呢!我们才不吃他的反革命脑子呢!我们宁愿当傻子也不吃他的反革命毒脑子!反革命的脑子是有毒的,是黑色的,都能毒死一条狗!我头一次听说人脑有黑色的,还有毒,觉得不可思仪,好奇极了,但我也有点不相,脑子怎么会是黑色的呢?有多黑?难道象煤炭一样黑吗?那流淌出来的时候象什么?象石油吗?还是象沥青?或者象墨汁?我想,枪毙反革命犯的时候,我一定要亲自到刑场去看看,看看他们的脑子究竟是黑的还是白的。如果真的是黑色的,那我倒想亲口尝尝黑脑子是什么味道,看看是甜的还是咸的?是酸的还是辣的?是苦的还是臭的?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和我一起玩并经常去孟大爷那看小人书的那些小伙伴们,有几个死活不相信他的脑子会是黑的,更不相信会有毒,他们相互之间甚至还打起了赌,赌一支铅笔或几块糖。
陈民到底没敢吃那个反革命分子的脑子。
事后,我听说为了防止孟贡河这个反革命分子呼喊反革命口号,在宣判大会之前几天,监狱里的看守就把他的声带给割断了,这样他就不能说话了。怪不得他在会场上一声不吭,一言不发,完全不象过去在我面前那样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的样子。这一手做得干净利落彻底,让他保持沉默、老实上路,而且一路上什反革命口号也没喊,只有汽车的轰鸣声和漫天的尘土……
执行枪决的刽子手是用爆弹枪决他的,也就是民间说的那种炸子,这种子弹射进脑袋后会自动爆炸,把脑袋炸得稀巴烂,绝对不可能存活。本来一同宣判的还有两个死刑犯,一个是杀人犯,一个是贪污犯。会还没开完,陈大伯就带着大儿子陈民骑着自行车赶往刑场埋伏起来,准备吃那两个死刑犯的脑子。可是宣判的结果是:反革命分子死刑,立即执行。而另外两名死刑是死缓,也就是说同样是死刑,但缓期两年执行。刑车只押着孟贡河一个人前往刑场执行枪决。陈大伯和陈民白白累了一头大汗,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别的病人狂吃反革命分子的脑花,一口一口很过瘾的样子,他们却只能空腹空口而归,一口未尝……
那天,我也赶到刑场去看是怎么枪毙反革命分子孟贡河的,我要看看他的脑子到底是不是黑的。在刑车拉着他游街示众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骑着自行车也赶到了刑场偷看。老实说,我当时是觉得很失望的,因为在此之前我脑海里一直在想象《牛氓》临死前的英勇表现,还有共产党员在电影上英勇就义的表现。可孟贡河不是这样的,他早就吓得站不住了,他几乎是被两名荷枪实弹的军人拖上刑场的,还没等他站稳,两名军人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让他跪在地上。他脸色煞白、闭目等死。待那两名军人退下来后,一名戴着口罩的持枪战士上前摘掉他背后的死囚亡命牌,然后在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瞄准他的头颅,在监斩人的一声命令下,刽子手抠动了扳机,喯的一声,他应声而倒,身子往前一倾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他没办法不啃泥,因为他的双臂是被麻绳紧紧地绑在背后的。我看到他的头当场就打爆开花了,白花花的脑浆流了出来——事实证明他的脑子不是黑的,而是白的。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法医蹲下身来,翻看着他的眼子脸和瞳孔,以检查和确认他是否真的死亡,并拣起一小节树枝插进他的脑腔中搅动了几下,搅得白白的脑浆直往外涌,变成了红辣椒油拌的豆腐脑蛋花汤。在确认死刑犯确实死亡了之后,那人招招手,让一名摄影师前来从不同角度拍照片……尔后他们一起上车走了。奇怪的是,他们都用口罩把脸围得严严实实的,认人都认不出来。好象做贼心虚似的。一阵狂风吹来,天空竟飘起了雪花!当时,在刑场的外围,埋伏了许多子弹上膛、严阵以待的解放军战士,怕有反革命的同党劫法场,一旦有人闹法场,他们就会将来犯者就地正法,格杀勿论。不过,根本就没有人去劫法场,只有一些等候着生吃人脑的傻子、白痴、疯子、羊癫疯病人,待行刑人员一撤走,他们便从四面八方冲过去,抢食生吃新鲜的人脑的宴……
那几天,大街小巷都张贴了许多白色的布告,上面打了一个很大的勾,就象我们作业写对了老师打的勾,只是放大了几百倍而已。我揭下来一张,一直保留到了今天,现抄录如下:

布告
   
反革命份子孟贡河,现年产值58岁,一九一一年出生于广东省中山市,原是资本家,一九五五年被划为右派下放劳动改造,但该犯不思悔改,反而顽固坚持其反动思想和反动立场,变本加历地向党和无产阶级猖狂反扑,公开或秘密宣扬姿产阶级的世界观,鼓吹言论自由和竟选执政,秘密组织反党、反政府、反人民的所谓新华民主党,自封为党主席,企图推翻共产党和人民政府,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妄想以所谓的新华民主党取代共产党来统治天下,真是狼子野心!罪大恶极!不仅如此,该犯还流氓成性、道德败坏、品质恶劣、勾引、诱惑青少年追求、想往和亨受资产阶级腐朽 烂的生活方式,鸡奸,同性淫乱,更恶劣的是,他居然专门以吸食青少年男性的精液为乐,企图养精蓄锐,补脑健身,从而达到长命百岁、长生不老的目的,真是十恶不赦、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憤!现判处孟贡河死刑,立即执行。并剥夺其政治权利终身。
当前,阶级斗争日趋尖锐复杂,无阶级与资产阶级的斗争日益激烈,一小撮阶级敌人不甘心他们的失败,亡我之心不死,伺机反扑,新生的阶级敌人也觊觎革命的胜利果实,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我们不可掉以轻心。我们要时刻提高革命警惕和斗争觉悟,严防阶级敌人搞破坏。希望广大干部群众密切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积极揭发暗藏的阶级敌人和混在无产阶级队伍里的阶级敌人,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的胜利果实。革命的胜利果实来之不易,我们不可麻痹大意!此布。
战无不胜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万岁!
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万岁!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
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祝林副主席永无休止健康长寿!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一九六九年十月一日
落款是一枚鲜红的公章大印,中间是一颗五角星,红圈内是“中国共产党陇海县革命委员会”几个字。
孟贡河被枪毙了之后,大约过了半个多月,有一天,羊癫疯患者陈民被通知去参加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先进党员报告会,因为他能熟背毛主席语录,尤其要老三篇。会议结束后,他很得意地给我看了几份会议简报,我留下了其中的一份,内容是这样的:
                           最高指示
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阶级斗争是个纲,纲举目张。
林副主席教导我们: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今天,各位革命小将和先进代表欢聚一堂,互相取经。大家高唱革命歌曲,抒发革命情怀,有的代表能把毛主席语录熟练地背颂下来,当作行动的指南,用于指导自己工作、学习和前进的方向。而给人们留下最深印象的是解放军代表,他红光满面地向大家介绍了如何割断反革命分子孟贡河的声带,以防止他散布反革命言论或呼喊反革命口号,最后满怀阶级仇恨地把孟贡河枪决于法场,做到了干净利落,不留后患。他说:对待敌人就要象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毫不留情。与会代表深受鼓舞,无比兴奋,热烈鼓掌,并不断地高呼口号: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敌人不投降就让他们灭亡!坚决镇压反革命!坚决打倒走姿派!大家的脸上都漾溢着幸福和喜悦的笑容,牙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不知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那天枪毙孟贡河的情景,他的确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睛里好象有很多话要说,仿佛是千言万语,但无法诉说,原来传说都是真的!想到这,我又觉得他挺可怜的,死得好惨,好冤枉。我觉得他什么坏事也没干,既没有放火,也没有抢劫,更没有杀人。可为什么要枪毙他呢?就因为他是反革命吗?那么究竟什么是反革命呢?反革命对社会有什么危害呢?对人民有什么危害呢?那么革命是什么呢?难道社会主义革命就要杀人吗?我被这些问题搞昏了头,只感到有些害怕……
 楼主| 发表于 2009-12-6 15:25:55 | 显示全部楼层
伴随着那场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雪花和狂风,严酷的冬天直接跨过金色的秋天,毫不客气地一下子就来到了人间,连一点过度也没有,让人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所有的树木就象是剃度的和尚,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剃光了头上所有的青丝(也就是那些树叶),变得光秃秃、干巴巴的了。河面上结起了厚厚的冰层。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裤,动作笨拙、举止臃肿地在冰面上打跎镙、拉雪橇,小手和小脸被冻得通红,鼻涕在嘴唇上吸溜,热气在口中喷出,时不时有人摔倒在冰面河床上,粘了一身的白雪,一旁的小伙伴就瞅着他嘻嘻哈哈地笑。有人在耐心地滚雪球,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重,一个人推不动了,几个孩子就围上来一起用力推,最后竟然和孩子们一样高,实在滚不动了,便干脆就地定住堆成了雪人,用两块石头做眼,显得黑白分明;用一截木棍做鼻子,显得笔直挺拔;用一块红砖头做嘴巴,显得有款有型,有模有样,远远看去冷漠而威严、苍白而空洞,远不象夏天的稻草人那么滑稽可爱,更不象冰雕那样晶莹剔透、楚楚动人。堆完了雪人,孩子们又兴致勃勃地打起了雪仗,一把把抓起白雪握成团、捏成球,相互仍投,咂在身上立刻散开,象一朵朵浪花或一颗颗白色的炸弹,溅得满身都是,大家嘻笑着相互追逐、相互进攻,你追我赶,你进我退,乐此不疲,最后之间打腻了,便转移了目标,就象某场政治运动转移了斗争的大方向,大家把目标和矛头指向了雪人,于是一呼百应、一拥而上,纷纷把雪弹砸向了装腔作势的雪人。倾刻间雪人面目全非、土崩瓦解了……

几年之后。还是在这个大操场上,一面红旗半死不活地飘扬着。上级领导又把全镇的男女老少全都集中起来,传达中共中央的最新文件。我记得那是一个昏暗的阴沉天气,秋风瑟瑟,让人感到一阵阵凄凉和寒意。几只乌鸦在树枝上缩成一团,好象等待和聆听着历史的判决似的,令人奇怪的是,它们居然一声也不叫。人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人们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林彪副主席竟然企图阴谋篡党夺权搞政变!还想刺杀谋害伟大领袖毛主席!还背着党中央、毛主席搞什么五七一工程纪要!真是吃了豹子胆啦!阴谋败露后,他携妻带儿仓惶出逃,结果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落得个身败名裂的可耻下场!这太令人震惊和意外啦!我们真的想不通!他不是毛主席最亲密的战友吗?他不是毛主席最信任的接班人吗?他作为毛主席亲自指定的接班人,不是已经被写入党章和宪法了吗?既然都这样了,都钉子钉上板了,那又何必在乎早一天、晚一天呢?他何必抢班夺权呢?他吃错药了吗?已经是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了,还想怎么样呢?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大脑错乱发神经呢!由此可见,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没有满足的时候,膨胀得太大了就会失控,,变成无法无天的怪兽,就会让人利令智昏干傻事,无论他是什么党员还是国家领导人或者统治者,到头来都一样,谁也逃不出这种规律或怪圈。没有人会真正为无产阶级或全人类服务的,说到底都是为自己,这就叫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只不过有些人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有些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而有些人则善于伪装自己和欺骗别人而已。

在后来的岁月中,陈大伯老两口先后去逝了。不过他们的大儿子陈民和其他几个子女一直生机勃勃的活到了今天,并且有滋有味地活的很滋润。由于他父母在生前从贫困山区给他买了一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农村姑娘做老婆,居然马不停蹄地一口气给他生了一大堆小孩。象陈民这种人,大多都能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充分体现出社会主义的幸福和谐,并且他们的后裔也特别地兴旺发达,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沿海沿边、中原腹地,还有苏联、东德、古巴、阿尔巴尼亚、捷克斯洛伐克、朝鲜、越南等等国家,就象蝗虫一样扑天盖地、遮云蔽日的……

有时候我在想,一个人也许真的不需要懂得太多、想得太多,哪怕你是个聋子、哑巴、瞎子、白痴、羊癫疯,只要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一定会很幸福、很满足、很快乐的。而且不论在什么时代、什么社会,象我们这样的臭知识分子,只能是又穷又酸又气又恼又痛苦,活得很累、很烦、很愤慨,如果搁在文化大革命时代,说不定也早就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然后用炸子打爆脑袋被别人生吃人脑了呢!

我是一个内心很敏感的人,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作出本能的反应。长久以来,我在夜里一直重复着这样一种梦境,我梦见自己被五花大绑,由几个荷枪实弹的军人押上刑车,然后带到一个象靶场一样的地方,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刑场了,我看见四周围满了人群,他们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手里拿着一只只各种各样的大勺,就等着一声枪响,打爆我的脑袋,他们便可以一拥而上,挖食我的脑浆……这时候,我就会猛然惊醒,吓出一身的冷汗,更为奇怪的是,午睡的时候,我也会做这样的梦,真是大白天做白日梦。我觉得好奇怪,怎么会经常做这种离奇古怪的梦呢?这种梦会不会弄假成真再变成现实呢?我担心的是这种恶梦还会持续下去多久呢?难道梦是现实生活的反映?

今年的寒流来得比以往早一些,凛冽的北风如同呼呼作响的鞭子一样,不断挥动着、抽打着世间万物,树叶和花朵开始凋零,随风飘落并逐渐枯萎。在霜动之后,严酷的冬天便提前出门,造访这个多灾多难的华夏神洲了,它用一只只白色的刷子在空中挥洒,把大地粉刷成一片死寂的洁白。人们这才发觉天气好冷啊,但此时你已置身其中无法摆脱,也无处可逃……
严寒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冻伤了我们这些猝不及防的文人们……
中国的传统文人们总是敏感而脆弱的,并且胆怯而自私,除了勾心斗角、相互指责之外,就是不停地发牢骚,然后宽恕自己的错误、谴责别人的不对,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升官发财,比如当个部长、厅长、局长、院长、院士之类的,或者文联美协作协政协之类的主席、委员之类的……就象苍蝇和蚊子一样,一边哼哼叽叽、嗡嗡作响,一边追腥逐臭、吸血抽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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