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解》及其他

俞昌雄

■ 蜗 居

一个人深居简出，不无奢望
而他身体里跑动的世界只有婴儿般大小
那里的旭日带走了他的呼吸和睡眠
一切被放大。爬行中的幼虫
架在两座建筑中间，他都看到了
春天多么高贵，满腹牵引着五彩的道路
而它的子夜有蠕动的足迹，白而深沉

一个人把自己拆散，继而形成
世界想要的模样，他的脸和躯干偶尔折叠
露出心和弯曲的脊背。可是
他的爱恨不曾分离，安谧而开阔
春天里的幼虫就在那儿长大
它的耳朵是侧着的，而它脚掌中的细纹
纤细而有力，急于把那个人引向衰老
2009.3.13



■ 冬日里的镜子

镜中无雪，只有搅浑了的投影
蛇要远走高飞，而过冬的亲人困于身体的
旧伤。十一月轻轻低悬着
镜子的反光发出声音：我请求宽恕

怀春的少女等待发出邀请
天空因此发亮，但那不是海选
村庄里有少年走失，燃起三味碳火

寒冷在那时是一个坚硬的动词
镜子躲在它的背后，像一轮朽月
亲人们偷偷摸摸藏好食物，再一次容忍
自己手背上那略显阴郁的蚂蚁

据说，最早来到人间的雪是透明的
像镜子中的爱情，它无比光滑
蛇也是，它飞了一半就再也停不下来
2009.11.20



■ 赏给自己一个节日

秋天降临前，人们显得如此安静
而我要赏给自己一个节日
给果实安家，为落叶铺平道路
将桔红的灯盏摆到桌上
那些临盆的女人，在暗中叫唤了一声
她们看到的未来全在几滴血里
我的也在，带着节日彻底的光芒

秋天总是晃晃悠悠，容易受到惊吓
我摆上祭台，请来各路神明
他们互助合作，等着某个女人的笑脸
2009.9.21



■ 分 解

一张嘴，所有的形容词都可以用来吃的
逐个把它们吞下，隔日里就会吐出赞美

石头从山顶上滚落，几乎只有一次人生
河流吞没了它，男人就从那儿掏出眼泪

晒黑了的乌鸦把仇恨挂在枝上，一点点
一点点地渗入人间，好人眨眼看不见了

孤零零的塔台上从来就没有寄居的鸟儿
风还年轻，足迹被覆盖，那是神的住址

短暂的世纪在文字里飘浮，它掉了下来
突然间又复活，手脚在挣扎嘴角已磨破

而我，是某个现场遗留下来的一副躯壳
一些事物要替我说话，早早地把我取代
2009.7.12



■ 它们喜欢停在清晨的光线中

翠鸟终究要回去，在清晨的光线中
树叶随风摇摆，它们绕着蓝天飞了一圈又一圈
森林每一天都在长大，它们的影子在缩小
可以预见的飞翔从来就没有疆域
翠鸟啄下第一道光，引来陌生的人
他的衣裳里藏着春天的老茧
一层层脱落，又再次露出新的枝芽
翠鸟努力把自己说服，学着绽放
在那个人的愿望里筑巢
既不像凶兆，也不会是福音
翠鸟终究要回去，回到十指背后
它们喜欢的那些光线变得弯弯曲曲
而森林，移动了位置，在清晨
有几滴露珠是空的，它们相约来到人间
只为了取走人类搬也搬不动的翅膀
2009.3.13

桑眉

“他的脸和躯干偶尔折叠
露出心和弯曲的脊背。可是
他的爱恨不曾分离，安谧而开阔”

尤喜最后一首。
恰恰对《分解》有异议。
呵，周末好！

俞昌雄

桑梅好！谢谢阅读！多批评！

杨明通2006

蜗 居——其实有一个很表面但又失踪多年的意义，就是诗歌对现实指向的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