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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5 01:4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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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美丽的女人立在阳台上,轻轻地摇着扇子,天气并不热。女人的香气被风传了开去。整个龙头镇都浸渍在那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里每个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香气是从哪里飘过来的。女人站在阳台上,那里开满了花,女人像是梦游般地唱着歌。有时候她也会一个人孤独地在苍老丑陋的大街小巷里游走,目光呆滞,宛若幽魂。很多年后,在大城市里,我见到过相同的场景。那些美丽的富有人家的玩物,灵性被关押在金库里,她们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她们昂起高贵的头缓慢行走,像死人一般。看见她们容貌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自卑。<BR>我想这么美丽的女人原本就不应该是属于这里的。就像动物园不属于天空,河流不属于沙漠。诞生于繁华之地的妖艳女人有一天赤脚站立在脏乱狰狞的小镇的十字路口陷入沉默。这个景色那么突兀刺眼,以至于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她懒洋洋地逛遍了镇上大大小小的商店,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偶尔她会头也不抬和商店营业员交谈几句。“有香水吗?”“噢——有,有的。”营业员非常热情地拿起一盒最贵的广东生产的香水递过去:“这个好,是,是这里最好的。”“多少钱?”“二十块。”女人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营业员马上就紧张了。连忙给她指别的香水:“如果你嫌贵,这里还有便宜些的——”女人终于忍不住放肆地大笑起来——她给自家的狗打扮时也没用过这么不起眼的便宜货。飘飘悠悠地离开,像古装戏的拍摄现场,她已经彻底失望了。彻底失望了。在这个破地方,她既买不着自己喜欢的香水和唇膏,也买不着一件象样的蕾丝花边的内衣。她游走着,营业员在心里骂她。有些时候她会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然后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路边走过一群穿着邋遢抱着廉价果汁大冰的脏孩子争吵傻笑,一动不动,像陷入梦里。<BR>后来。<BR>女人的身影飘进了派出所。在贴着花纹的玻璃窗前晃了一下。当时的派出所所长无名氏正在给上级装订一份资料。看见一个美丽的身影那么一闪,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喜笑颜开了。那个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你猜猜,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发生点什么。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如果我是幸运的。<BR>“美女啊,稀客,稀客,怎么有空来这里坐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有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喊:就是那样,就是那个忙。女人需要男人。他的脚哆嗦得厉害。这没出息的,他狠狠地用脚尖踢了下地面。<BR>“没什么,这天地也太小了点。没怎么着就走遍了,没地儿可去,就转到这里来了。”<BR> “嘿嘿,这里怎么能和大上海比啊?龙飞那小子呢?”<BR>“提他干吗?你们不是老在背后说他坏话么?”<BR> 后来他们都不说话了。开始用眼光进行交流。读懂眼神,妩媚,暧昧,贪婪,心照不宣。</P>
< > 女人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头发有些乱,深蓝色的头巾没有了,衣服破了一个小口子,能看得见里面白色的内衣。满足之情,溢于言表。我想这个女人想必是跟所长那头猪干了一架,看脸色想必是打赢了。女人留着很长的指甲,上面贴了些碎纸花,所长那张老脸一碰上这爪子一定会凶多吉少,想必至少会毁掉大半张容貌。我甚至等着看这个笑话,嘿嘿,不可一世的无名氏派出所所长捂住被毁坏的老白脸尖叫着从那里冲出来。等了很久,无名氏终于从大门里出来了,他正在心满意足地系好自己的裤子。狗日的,可耻啊,狗日的,可耻啊。我跳了起来,录象厅也顾不上照管,飞快地朝龙飞的家里跑去,气喘吁吁地敲门。他不慌不乱地开门,皱着眉头问:“你这么慌干啥?赶去投胎么?”我嘴巴张了好几次,脸憋得通红可仍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又擂了我一拳:“阿三,你说飞叔叔和你关系怎么样?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我端起杯子一口将里面的茶水喝干净,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说飞叔,你要做好心里准备。龙飞说你倒是说呢,吞吞吐吐的干啥子?我说,你女人叫所长给日了。他哆嗦了一下,轰的一屁股坐在椅子里,脸色惨白。<BR>过不了几天,新闻终于闹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所长的女人闹着和他离婚,所长就笑着说离啊离啊我巴不得离开你找个更俊的年轻妞,我看你离了谁还要你这个豆腐渣。女人想想觉得有道理,又把罪责全都推到龙飞的女人身上来。 便选了个观众多的时候来到龙飞的楼下大声叫骂:“贱货!卖X的,自己又不是没有男人,干吗要勾引我的?你以为你够骚就了不起吗?自己的男人不行,跑去卖啊,做鸡啊,那样不就爽了?让一千个一万个男人搞,不就爽了?”<BR>龙飞的女人穿着洁白的浴袍,风情万种地站在栏杆上,扭扭屁股,只是笑。<BR>“呀哈,你还笑,你个瓜女人,不知道害臊,不要脸,偷别个的男人还挺得意的啊哈……”<BR>过了很久,龙飞阴沉着脸从屋里出来了,提着一口高压锅,劈头盖脸地向那叫得兴起女人砸了下去。那女人见头顶忽然掉下这么个庞然大物,吓了一跳,跳起来后退好几步,楞楞地向上看了几眼,继续张口骂了几句,声音与锐气却小了许多,一边骂一边后退,最后灰溜溜地消失了。<BR>飞嫂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冷到他心窝子里。</P>
< >故事的结局是发生在一个明媚的晴天。龙飞提着一把铁锹,怒气冲冲地往派出所里走。那里传来了巨大的欢愉的声音。龙飞的女人又去了那里了,她是有些了不起的,她是龙头镇上只顾寻找自己的快感根本不管男人感受与尊严的第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从大上海来的。她不怕什么闲话,她不怕有人背后说她遭千人骑,万人压,是大上海的窑姐什么的。她知道最大的快乐是我行我素,她对自己说在这么一个破地方如果没有快乐,不知道寻找快乐,自己将会活得很郁闷。她不在乎自己的快乐搅得整个镇上的人心烦意乱,心神不宁。小镇上刚刚下过一场雨,阶梯上长满了青绿的苔藓。阳光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我突然觉得有些想打呵欠,软绵绵的流出泪来。一些眼泪没有缘由,消失时也是窒息而悄然无声的。我看见龙飞的眼睛里也有眼泪。龙飞没有理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扛着铁锹,目中无人地行走在大街上,一边流泪。你能看得见他脸上的愤怒,一个沉默酝酿了很久的愤怒。那时候老何正忙得不亦乐乎,在冰冷的地板上用力地干着龙飞的老婆,他们的声音很大,每个人都能听得见那种压抑了许久的欲望的呼喊。只是比录像厅里传出来的声音更清晰,更战栗。那些声音从压抑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在干涩的空气里交融,扭曲,每一个人都被引起共鸣了,鲜血在血管里跳跃,每一根神经都亢奋而且绝望地收紧了。每个人都觉得十万分烦躁,皱着眉头。天昏地暗。男人用棍棒用力地殴打女人和儿子。女人和孩子围着饭桌一边号哭一边逃跑。破落的小旅店里,妓女与嫖客压低了嗓子做他们觉得愉快的交易。录像厅里传来大上海妓女们的歌声,唱着男人,美酒,玫瑰,廉价的爱情,百乐门,大篷车,钻石手链。你能听到什么是风情万种。她们都穿着艳丽的旗袍,像生来便是用来取悦男人的。待到脱去所有的衣服,在你眼前的就不再是女人。宠物,艺术品,毒药,天生尤物。有你爱着的光艳的肌肤。对于原始欲望强烈的人来说,肌肤就是裸体,裸体就是做爱,做爱就是一切。龙飞铁青着脸,他的脸色和胡须一样坚硬。他把铁锹举了起来,慢腾腾地走了进去。他有一个在他的小世界里最漂亮的女人。也有光艳的肌肤,他的痛苦是不能把这些肌肤蹂躏成碎片,虽然他知道快感是从蹂躏里产生的。一只小虫子在我眼前晃悠,扑打着小翅膀。“阿三,悲剧出来了,不去看看?”它尖着喉咙在我耳边说。我“呼”的一巴掌拍了过去。虫子是粉身碎骨了,我睁大眼睛努力寻找着它的心脏和毛细血管和生殖器和嘴巴,没有找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打了一个呵欠,伸直了腰板。楞楞地看着远方,小镇上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脑子里无端地响起一大群少女的欢笑。<BR>与此同时,派出所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还有枪声。一颗子弹愤怒地穿过瞳孔,在残存着悲哀记忆的大脑里炸开,乌黑的血腥味,我的眼泪流出来了。<BR> 11<BR>龙飞死后,关于他的流言再次汹涌达到高潮。学校的某个主任告诉我,我的龙飞叔叔曾经许诺要给我们那个贫穷的中学捐款二十万,结果呢,捐了四十万,是的,先捐了正二十万,后捐了负二十万。人们说他可能是有些钱,但至少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富有。他的女人离开了龙头镇。据说是回去了那个出生她的妖娆的故乡。车水马龙的不夜城大上海。那里的每一个美梦都陈列在琳琅满目的繁华的橱窗。女人轻轻地一伸出她的小手,就能够得着。<BR>老何没有坐牢,据说是因为正当防卫。那个头上顶着国徽端着国家饭碗的败类说,用枪打死了和自己做爱的女人的丈夫叫正当防卫。我收拾好我的所有家当,灰衬衫,白球鞋,黑袜子,牙膏牙刷香皂帽子,内裤,胡乱地装了一大口袋,驮在肩上回家。一脸困倦地回到在风雨中飘摇的破屋子。房间是很久没有住了,但父亲打扫得很干净,被子叠得还算整齐。屋前屋后种满了柏树,空气很好,只是有些干燥。那个夏天只下了一场雨,父亲需要挑着扁担到很远的地方挑水,挑回来的水也是浑浊不堪,需要静置很久撒上几滴消毒液才可勉强食用。<BR>父亲坐在院子里喝酒,凳子上摆着一小碟盐水煮过的花生米。几日不见,父亲的变化是黑了许多,胡须长了许多。头发像是很久没有梳洗,乱糟糟的一大团。父亲仍是穿着那件千疮百孔的红背心,背心的下摆不知是被谁人扯烂了,无力地垂吊在那里。阳光很明媚地辐射下来。<BR>龙飞死前,父亲做过很多美好的梦。说等我们把钱存够了,好好地把房子修理一下。另外镇上的大鱼塘可以承包下来,养很多很多的鱼,一年可以赚不少的钱。在鱼塘的周围种上树,闲暇时,戴一顶草帽,扛一根鱼杆坐到树下垂钓,别有一番闲情逸致。父亲最大的理想却是再娶一个,那个拖累他很久的木头女人毕竟已经死了。我知道父亲特别钟情于一个姓张的寡妇,是个小学教师。老张虽说不是长得十二分的标致,算不上花容月貌,也还是有一两分的姿色。品行正派又挺丰满富态。父亲是胡思乱想了很久,种地路上遇见那寡妇的时候也使了几招媚术占够了口舌的便宜套够了近乎。梦想一直悬挂在他心坎上。现在却是什么都葬送了。<BR>“不陪我喝两杯吗?”我无端地觉得那个声音像是在很远的地方。<BR>“我要上学。”我坚定地说,“我要上大学。”<BR>“好!男子汉功成名就,什么都得靠自己!”他赞赏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毒辣的太阳,阳光照射在他黝黑的胳臂上,他笑笑,我也笑,都觉得像是如释重负了。<BR>父亲默默地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去远方的列车。临行前他只是摸摸我的脑袋,我只是觉得温暖。那个苍老龌龊的老男人后来的故事足够写一部长篇,可是我们没有交流过,很多时间都没有在一起。龙头镇是个没有前途的破烂地方,风水不好,永远都是贫穷的命运。未来也是不好的,这里穷山恶水,既没有什么特产,也没有什么风景。宝藏大约更是没有的,从前有些人到这里来说这里有大油田。结果钻出来几具腐朽的骷髅和一堆牛屎。又有人来淘金,抽水机停靠在河沿上夜以继日地轰隆隆运行着,农民叔叔荒废了土地挽起裤脚站在浑浊的河流里拼命旋转着筛子,皮肤被河水泡得惨白甚至生了一层细小密集的蛆虫--他们没有得到梦想的东西。那些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这里所有人的希望也消失了。我给父亲说我要读文科,因为我知道自己有一点点文学方面的天赋,譬如六岁的时候就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写在自己的小鸟上向王勃示威,十岁之前看完好几十部长篇武侠知道那群伟大的作家都会用“凝脂般的肌肤,雪白的胴体”之类的句子,女侠客都中了毒,这毒药唯一的解药就是脱了裤子做爱,又都很庆幸的是女侠客中了毒后都是和自己喜欢的男侠客在一起。在十一岁的时候在语文老师倡导写文章得创新的时候我在文字里极详尽地描述了两只大公鸡为了争风吃醋不惜大打出手,用了泰山压顶黑虎掏心扫荡腿等一系列风流倜傥的招式。写某只大母鸡用一只肥虫子勾引了大母鸡,等她靠近的时候冲上去恶狠狠地将她强奸了。我们的语文老师笑弯了腰,指着我的鼻子说:“阿三,你可真是文学天才。”我非常同意他的说法。并在后来的很多年内努力写长篇致力于成为一个伟大的小说家的艰苦过程中去。<BR>可我的父亲打消了我的念头,他说目前中国国家领导人多数都是理科生。他说文科分数线高,没有前途。他说读理科也一样可以在空闲的时候写点文字,现在是高科技信息时代,理科学好了更容易在社会上立足找到好工作。我听信了他的话,他的话也大抵正确,可我后来的人生的道路也因为父亲的说道变得艰难曲折起来。现在我还想,要是当初没有读理科,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一个叫陈雨的美丽女子并没日没夜地和她一直纠缠下去。<BR>我终于安静地在城市里一所国家级重点高中安顿下来。大脑内的智慧城里的孩子看不见,他们只看见我穿了与时令不符的衣服留着莫名其妙的头型。前排坐着一个美丽的女生,我记得她当时的名字和容貌,而且觉得一辈子都忘不了。<BR>我嗅到清新的香水气味,隐约觉得有紫罗兰和柠檬香。在我的前排坐着一个美丽女人,我中断数月的手淫又文艺复兴了。总在回到寝室睡上床后想她光着身体是什么样子。上课的时候总在后面傻痴痴地看着,偶尔她和我说上三五句话问我一个简单的数学题我也会受宠若惊心跳加快面红耳赤。那时候,我想我已经在龙飞的黄色录像里完成从天真到肮脏的转变,彻底变成一个DIRTY MAN(龌龊鬼)。衍生出幼稚狂热的幻想,我无数次幻想我会迷魂大法,因为听说李洪志先生李牛鼻子是这方面的开山鼻祖。我用迷魂大法让校园里的所有师生员工厨师售货员扫厕所里的大老爷们儿全都失去知觉。当然也包括我前排的这一位。然后我奸笑十三声把这位小姑娘平放在桌子上,把她一抹溜儿脱得个精光自己也脱个精光。细细地赏玩她美丽的胴体,再把从文化录像厅里学来的那一套全都用上,天翻地覆,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万佛朝宗(怎么又是这句)无敌风火轮冰火九重天。情调与音乐是不需要的,因为迷奸女人好比偷盗,没听说过偷鸡贼偷到鸡后还要在原地摆上一张桌布摆上鲜花,点两只蜡烛,加一些音乐,享受一会儿什么狗屁的情调。我就想压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奸污她直到我精尽人亡,口吐肥皂泡,肾小管出血,眼珠爆裂累死在她平滑的小腹上。或者找来电影里黑衣人吹的那种白烟,在她下晚自习后回家必经的路上截住她,朝她吹上那么两小口,她哀怨迷惑地看了我一眼,问:“阿三,你干嘛呢!”我说我干你。然后她娇滴滴软绵绵地晕倒过去,然后我就,我就。我就......<BR>那些精彩纷呈的梦想终于未能实现。因为老李统一中国大陆的鸿鹄之志没能实现。中国有人想用导弹打他的屁眼儿。就这样他逃到了美国,据说他的姨太太和白云城堡在那里。电影里黑衣人吹的白烟是独门毒药歪门邪道永不可能申请专利公开发售。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梦想成真,把女人弄晕了再搞也是行同奸尸,是没有什么高潮的。我更想她清醒着羞答答地在我眼前除去衣衫让我疯掉。<BR>后来的几年,在高中做了一些有意义的事,组织了一个挂名曰“少爷文学社”的团体。刚开始有五六个成员,后来增加到四十多人。社团分工明确:掌门人邓风掌管经济安排所有聚会的时间和内容。我那会是编辑,审查所有交上来的诗歌和小说将他们分类,将不错的小说投递到一些小有名气的报社和杂志社去。集体对学校里相貌好看的女生进行骚扰,给她们写情书,告诉她们我们这个季节很寂寞,每个人的阑尾和十二指肠都不好,伏在栏杆上大声喊她们的名字,看她们羞得满脸通红落荒而逃。那些年,我所有的作业本都用来写了小说。知道了坐在我前排的那个美丽女子的名字,她叫陈雨,英语名叫着ANN。集体手淫,每周四晚上听收音机里转播的夜航船栏目,全是解释解决一些跟性相关的问题。听见很多男人打电话来问早泄该怎么治,主持人无数次强调说我们插进去的时候不要紧张,别让大脑皮层处于过高的亢奋状态。那年我们在凌晨集体跑到外面去看黄色录像,翻过铁门被学校领导围追堵截,躲进里屋去隐藏,踩到猪屎,我原本以为城里没有人养猪的。因此当时听到猪叫踩到猪屎非常吃惊。被永远载入光辉的史册,建校历史上第一次被全班停课整顿的班级。我们被施以处罚,提上锄头到扩建的操场上去挖土,集体剃了光头拍照片做留念。<BR>我们开始并没有投降说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班主任每天接待一群少年犯,不断地做心理斗争甚至以请家长或开除学籍作为威胁,终于有人挺不下去了,彻底交代罪过,说1998年初夏,高二.二班的全体男生包括班长和团支部书记都去看了录像,看的内容也不是成龙和梅尔吉勃逊,看了日本的脏东西,男人在旁边敲鼓,饭岛爱飞快地脱光自己的衣服,露出健康的乳房,然后男人也脱光了,对着镜头咬牙切齿地对大家说他是替影迷来爱抚饭岛爱的身体,他拍三级片是为了养家糊口。<BR>我记得那会邓风的模样,吸烟的时候总斜撇着眼睛,前边留着很长的头发,后脑勺刮得溜光。他比我认识的每个人都更喜欢吹牛,喜欢坐在一大群无聊的女人中间讲诉自己的古怪经历,让别人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他。他驳斥几乎当时国内外所有大有名气的作家,说他们是狗屎,说二十年后他能写出来更流芳千古的东西。每次文学社成员聚会的时候,他都会自告奋勇地跑上台去抓着麦克风发表演说,我们应该跟所有功利性的写作目的断裂开来,应该永远别写批判性的文学评论,全世界文学的发展都和文学批判没有丝毫关系,应该用不着给那些傲慢装B的家伙尊严和面子。不用跟随别人的脚步前进,不用过度桀骜以示另类,最好的小说是用天赋和心血写出来的。永远别幻想成为哲学家,但哲学家的东西可以闲暇时看一些。他说了很多废话,那些话现在我还记得。说那些话时的表情也记得,面部表情非常丰富,眼睛睁得非常大眼白很多,手势非常强有力。笑起来的那一瞬间会非常滑稽夸张,满脸布满可爱的皱纹,前俯后仰东倒西歪像被人突然拔了脊柱。今年我听说那个叫邓风的小子爱上了一个农村的姑娘,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原因那女人跟他分开了。女人结婚的那天晚上,邓风喝酒翻到人家的院子里在新房外大哭唱《一剪梅》,我以前没听过他唱过那首歌,被那对新人的亲戚用锄头扁担痛打了一顿--后来--有人抓着他的衬衣领子朝里面扔了一串点燃的鞭炮,炸烂了他的肚子。他们将他的尸体扔在公路边上,用塑料薄膜捆紧了扔在乡村的公路边上,很多天后,周围的居民终于受不了尸体腐烂的气味,找来了乞丐和卡车,给了乞丐一百元钱让他将尸体抱到卡车上去,送到火葬场,烧掉。2003秋天,我见了他最后一面。他当时看起来还是那么乐观健康笑容明媚,还一个劲安慰我叫我活得开朗积极一些如果真是给小说拖累伤害还不如不写小说,他给我说他到八十岁都不会阳痿能活到一百四十岁。可是今年他就疯了死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BR>12<BR>晚上提着吉他经过东街,很冷,建筑工地上一群蹲着的小混混淫荡地笑着吸烟吹牛说着脏话。走进后终于听得清楚一些,他们在谈论一个叫ANN的女人,他们说她是个骚货。她像一只修炼成精的蚊子曾经在每个人午夜肮脏的蚊帐里出现过,留下呢喃和烙印。我装着什么都没有听见,踩着被路灯拉得修长的影子前进。我说我为什么要记得一个臭名昭著的女人并为她难过。后来我不断安慰自己,却总觉得肚子里坠着一块怀孕的石头,非常不舒服。直到我安慰自己说,在同一个城市,还有一个叫着阿三的写小说的家伙,他也有个淫荡的女朋友陈雨的英语名字是叫着ANN的。兴许他们说的是她。但心里总不塌实。我就转过头朝他们大吼一声,闭上你们的屁眼,长舌妇!人渣,败类——他们冲上来毫不客气地揍了我一顿。</P>
< >在我的小说里,那个叫阿三的男人继续讲他的故事。一直讲,一直讲。在倾诉故事的时候他总是竭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想留给聆听者一个内敛睿智的假象,说出来的话语也带着浓厚的文学色彩,原来你是在用你的嘴巴写小说,可恶。我皱着眉头在心里嘀咕到。<BR> “当我们经过紫荆园<BR> 那里的长统袜在天空飞翔<BR> ................”<BR>阿三的故事:<BR>再后来班里的男生不约而同地进入发情周期,晚上听见他们在蚊帐里努力压抑某种冲动。一大批青年终于手淫,将液体胡乱地喷洒在墙角或纸巾里。那年的冬运会上,我们班的积分排在全校倒数第一。打篮球的还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捂着肚子大汗淋漓。检查寝室卫生的老师总嗅到一种古怪的烂洋葱气味。雪白的墙壁全被蝌蚪的尸体给腐烂了。蝌蚪,我说的是手淫后那些液态物体中的精华,内含大量蛋白质和营养成分。到现在,很多年过去了,我相信很多东西还活着,它们的生命力是那样顽强。那些可爱的小精灵已经成长为足球般大小的蛤蟆了。等我再次回到那里回到母校的时候,,那群形态怪异的丑物便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里飞奔出来,挥舞着手臂,裂开丑陋的大嘴,凄惨地大喊道:“阿三,别跑,阿三,等等我!”我吓得毛骨悚然,眼睛差点掉出来。一边飞快地逃跑一般号啕大哭:“我可不认识你们,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BR>再后来我和ANN进行了一次非同寻常的交谈。我游说她成为我的女朋友。她很爽快地答应了,这非常出人意料,班上所有人都觉得诧异。她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以后当我要抛弃你的时候,你别来缠我。邓风也恋爱了,与他恋爱的是一个前额突出嘴唇肥厚外翻形同类人猿的女生。听闻老一辈网络文学革命家告诉他没做过爱就别写小说,于是他拖着那女生的手去外面廉价的无营业执照的旅社开了房间,当时他非常激动,小鸟刚一接触女生的大腿内侧就一泄如柱了,女生问那是什么,他说那是鼻涕。于是我们从那天起就叫他鼻涕。那会邓风老问我觉得他的女人怎么样,问了我好几百次。我终于很不耐烦地说他的女人像北京人。他随即表示赞同我的眼光,说他的那妞时尚美丽气质超凡是很像北京人。我告诉他我说的那北京人是指人猿,数十万年前在北京周口店附近活动的那群野女人,颧骨突出嘴唇突出汗毛旺盛放屁如雷的那种,邓风说我在放屁。再后来,那女生很快与邓风提出分手,大概是因为听见旁人嘲笑他的穿着,将裤脚整齐地塞进袜子里,如同高脚鸡,又听说邓风老爱挪用文学社的公款去城里的地摊上买廉价的香水,上面写着“MADE IN FRANCE”,说那是法国货。每次与女子约会前都要在腋窝裤裆头发上喷射几两,气味如同福尔马林溶液般刺鼻,我们的风哥偏觉得气若幽兰。于是他们就分手了,邓风的锐气朝气瞬间消亡。如同秋天的蝉。<BR>我们继续读书。春夏秋冬,吃喝拉撒。你知道那种过程叫着炼狱。没有激情对所谓的大学也不是特别向往--大学与高中的区别是大学里做爱更容易一些。班上有学生叫着阿牛的,人如其名,生殖器很粗大。忍受不了那种枯燥,就每天手淫。教室,寝室,厕所,操场后面的小山,无处没有阿牛留下的液体能量。深夜睡觉的时候,你听见一种急促的被压抑着的呼吸,一定是这小子在哄小弟弟玩。上课的时候,如果你见着阿牛面红耳赤,一只手放在裤兜里,很慢地微微颤动,有时候把脑袋弯到课桌下喘粗气,那么他一定也是在手淫,只是隔着一层布,敏感度减低了许多。为了让自己能够把那东西拿出来,更直接地自慰,阿牛找到班主任老师,说自己个子太大,把后面学生的视线挡住了,要求调座位到最后一排。调到最后一排后,阿牛是百无禁忌了,随时侧过头去,都能见着他面红耳赤,痛不欲生的那种面部表情。邓风告诉我说你看阿牛那小子,课桌下从来都是湿湿的,他妈的就知道随地吐痰。我趴在桌子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阿牛的传奇是有一天正聚精会神地手淫,被数学老师逮了个正着,那东西还兀自直挺挺地露在外面,来不及缩回去。数学老师是一个正经的进入更年期的妇女。很瘦,戴着眼镜。女老师当时的心理没法揣摩,但从面部和举止知道她是恼羞成怒了,厚厚的木制三角尺狠狠地砸了下来。一大片惊呼。我们吃惊地看到阿牛的头上凹下去很深一个坑,过了一会儿,那坑慢慢地平了,肿起一个巨大的包,像长了一只小牛角。阿牛阴着脸,没吭声,一股殷红的血水从伤口处慢慢地溢出来。所有的视线都向着他。我们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有些可怜。他低下头,从抽屉里拉出一个作业本,撕了两页纸,按在伤口上。直起身来,向我们的女老师怨毒地SMILE一下,从容地走出教室。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到学校,因为阿牛的成绩很差,所以也没有老师三顾茅庐地去请他。邓风说这是玩小弟弟玩出大问题。我说没错。<BR>放学后懒洋洋地坐在寝室外面。因为我们的教学楼离食堂很远,所以男老师的女人们把饭菜端到我们寝室里来卖。一旦放学,卖菜卖汤的女人们端着瓢盆勺子像攻占阵地一般地冲了过来。菜一般是三块钱一份,汤是两块。邓风同学总是端着个大饭盒,无精打采地问:“小姐,多少钱一瓢?”卖菜的女人就说这汤是按份卖,不是按瓢。不过可以灵活些,就一块钱一瓢吧。邓风就笑得很邪,很大声,很淫荡,说:“这么便宜啊。”任何笨蛋都看得出来这笑是什么意思。那卖菜的小女孩马上就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人家邓风问的是多少钱一(嫖)。勃然大怒,一勺滚烫的鸡汤泼了过来,“嫖你妈去!”邓风躲闪不及,身上的康威被弄得稀里糊涂,挂了几块鸡皮和芹菜叶,头发上也淅沥哗啦地开始淌着黄汤。顿时傻了眼,再也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了,跳起身来,破口大骂:“你个泼妇,妈的,卖菜就卖菜吧,你平白无故泼我干什么!我日你妈!”后面发生的事让我们理解了什么叫祸不单行。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举着勺子大踏步赶了过来:“她妈就在这里,有脾气你就过来日!要是不敢,你就不是男人变的!”邓风咧开嘴,愣愣的盯着那个庞然大物,脸上逐渐扩展出一种恐怖和绝望的表情。厉鬼一般大叫着要跑去跳楼,被我们给拦住了。 <BR>还有一个叫朱叶,我们的同班同学。朱叶小的时候也很淘气,可惜没有见着。听说他小的时候经常偷钱玩火搞雷管炸鱼,差点就见了释迦牟尼。那些事使他挨了很多毒打,他的父亲和后娘轮番折磨了他好几个小时甚至用大头针帮他穿了耳孔,倒不是为了给他佩带钻石耳环。那年他父亲没什么钱买耳环,钉子和火柴买得起,挂在耳朵上摇一摇就知道头皮发紧。朱叶十三四岁的时候比较疯狂,家里无论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要入了他的法眼就容易被扫荡,通过各种途径将那些值钱的东西卖掉,他甚至卖过一头八十斤左右的猪和一只铁制的水瓢。用换来的钱给女生买裙子手链笔记本什么的,甚至可以很多天不吃午饭节约出钱来在周末约会女生,请女生吃棒棒冰喝点小酒去川南餐厅或唐巴饭店(此饭店内挂有毛泽东同志的画像)大吃一顿。那时候朱叶在一所初中臭名昭著,首先是由于大部分时间不敢回家的缘故,衣服很久不能换洗。日子久了,就粘上一些黑糊糊油光闪闪的污垢,有些时候还能看见虱子在领口上散步。再次,朱叶老爱借钱,有些时候甚至跟社会上的痞子扯上关系,借钱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过一周就还,还的时候加上几元几角几分的利息。结果多数时候总是失言,经常挨揍。班里的同学没有可怜他的。最丢脸的一次是在夜里和女生到水库去玩的时候遇见一堆泼皮,那些泼皮调戏骚扰他们。他不敢愤怒,就给那群家伙跪下来了。被那伙泼皮奚落了一阵又惹得女朋友嫌弃他没骨气。朱叶在十四岁的时候差点失去贞操,他在一个同学家和一小女孩子约会正准备脱裙子拔裤子惹乱子什么的,被一大群提着铁棒木棒的家伙破门而入。揍了一顿,断了几根肋骨吐了几口酸汤,脸鼻子额头脊背都被锤破了,流了很多很多的血。那大约是他一生的转折点,也就是说,从那天起,他开始变得懂事了。</P>
< >朱叶从那以后就彻底安静下来。或者是安分。我见着他的时候是在高中,他跟我年纪差不多,可是读高中那会,他看起来已经像一个须发苍苍的老头儿。一次暴力的后果是使一个活泼的家伙患上忧郁症自闭症。他们说从朱叶挨了那次狠揍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我见着朱叶的时候总不敢相信他以前的那些轰轰烈烈的龌龊故事,后来他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微笑的时候局促不安,眼睛总是看着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每天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安静地看着物理化学外语,绝大多数时间都看他坐在那里。我总觉得像他那时候的状态和古龙笔下的阿飞差不多,没什么朋友,阿飞绝大多数的时间就知道练剑,除了练剑报仇什么都不会,朱叶这个时候除了读书考大学也什么都不会。很多人都担心朱叶长大后会不会结婚生孩子,会不会在新婚之夜一脚把女人从床上踢到月亮上面去。朱叶虽然一直是这个世界上读书最专心的人,可是成绩却一直不怎么好,处于中等偏下的阶段。曾经有段时间注意过他的一举一动,觉得很不正常。每天早晨他洗手大约会花去十分钟以上,非常认真地洗手,像是做一次很虔诚的朝拜,让在旁边的人看得毛骨悚然,直担心他把手上粉白的皮子也洗掉。有些时候他明明已经把手洗好了关掉水龙头了,可是走几步就又回过头来打开水龙头再冲几次。每次写作业的时候我都发现他每做完一道题目就返回来重新细细看一次,看看有没有失误。特别是数学考试,总是不断验算很多次,到老师庄严地宣告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往往才刚刚做完了一半。这个时候他的脸孔马上就扭曲起来愣在那里表情瞬息万变,把草稿纸一页页地撕裂成很多细小的碎片,再把碎片蹂躏成更细小的纸屑甚至粉末。最后他的两只腿就紧紧地箍在一起,浮躁不安,满脸通红,抬起头来喘一口气,像是已经做完激烈的思想斗争等待宣判极刑。那个时候我正处于陈雨温柔的雨露下,每日滋润无比,所以特有爱心幻想什么的。老把朱叶当阿飞把自己当李寻欢,并且幻想可怜他做他唯一的一个朋友。许多时候我会跟他主动交流一些东西譬如问他以前手淫过没有,别人所说的那些历史是不是真的。高中二年级的时候,这位可怜的同学头顶上已经没有一根黑头发,我老觉得这个人再这么沉默下去,会把自己毁了。就经常跟邓风等人一起在他的跟前说起乳房阴道彩色避孕套恐怖的淋病打炮墨西哥女人隆胸后游泳在水底乳房爆炸等话题,有天我们甚至摸了他的银白如雪的脑袋说哪天带我们的叶子一起出去嫖妓享受点生活什么的。他当时嘴角就哆嗦起来,脸色纸一般煞白,藏在厚镜片后的眼睛里闪出一种极怨毒的光芒,并且说了一句粗话:“狗杂种,不学无术!”这使得当时围在他周围的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并且跳了起来,大伙的脸色都不好看却没有人发火。只是晕头晕脑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他妈听错了,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句话给我的震动到今天都忘不了——阿三啊阿三,连一个精神上有点故障的家伙都可以鄙视你,看看你都在做什么吧。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尾巴夹得很紧,不敢向这位大爷叫板。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又压抑不住了--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四川省南充市的家伙的话说是“逼话赛过文化”,我开始和所有刚刚接触恋爱的家伙一样,跟恋爱对象废话连篇。邓风说我们小两口有说不完的话放不完的屁,陈雨也自得其乐地配合我的油嘴,经常上课写一些小纸条塞给我。“请用两句话解释性感”“性感就是某种有生命的物体在某一种状态下能够让同性羡慕让异性心怀不轨。性感分为骨感和肉感两种。”“请用一句话解释快感”我咬着笔杆想了一会,在纸条上写到“快乐的感应” 。陈雨接过纸条后笑了一阵用笔在上面又写了两个字还给我“放屁”。上晚自习的时候我们就更猖狂,直接搬到一起对话,说起周星驰拍的那几部看过无数次的电影,说周星驰的英语名字叫史蒂芬.操(Stephen Chow)。说张学友《有个人》专辑的广告画上说他全球唱片销量超六千万张。说其实老张虽然是当时华语歌坛的老大,有些歌却还是不如国外的好听,陈雨说我崇洋媚外。我说那得看分哪种情况来说,譬如在电影里,如果是床戏的裸露,看莎朗.斯通就足够了,如果要看暴力劲头的裸露,看跟力学相关的美,非得看史泰龙或施瓦辛格不可。她问我这个比喻是什么意思,我说意思就是要用唯物主义辩证法的眼光来看世界。后来我们把在所有网站上看见的成人笑话都拿出来交流一遍说大白兔强奸了大灰狼,在荒漠里的将军把骆驼当着泄欲对象。那个时候我们班上的晚自习纪律特别糟糕就有我和陈雨的很大一部分功劳,等到所有人都说累了,教室里安静下来后还有我和陈雨开心的笑声非常响亮。然后教室里有炸裂开很大一阵嘘声。过不了几日,班主任找到我,说要和我谈谈心,在他宿舍里见着他后,他先叫我坐下,然后把很厚的一本教科书卷成筒,照着我脑袋就是一下。你小子是不是考大学的料!天天除了写小说就是跟女生聊天,唧唧喳喳吵死了,全班四十七个人,你不想考大学总有人想考大学!你以后要还是那么张牙舞爪鸡飞狗跳地,看我不把你赶出教室去!<BR> 回来后跟陈雨谈这事的时候满脑子泥浆,我和陈雨坐那位置很安全的,晚自习原本就胡乱坐没有人管,学校检查纪律的老师也多半不认识我。这事是怎么败露的我颇有些狐疑,陈雨说那事不用想了,一定是朱叶告的,人家是安心读书的料,对这种人你只有忍着,我看了看她说遵命。<BR>多数人总认为朱叶是一个游离于班集体之外的怪物。这个小子总爱自言自语,一个人小声地说话,带着复杂的面部表情。他走路的时候脊背压得很弯,左边肩膀比右边的高出好一截。上课的时候,呆坐的时候,跑早操的时候。像是在深思熟虑,一副哲人王的样子,随时眼角眉梢有一种愤怒和苦闷。多数人认为朱叶愤怒的时候并不好看,更可怕的是在长久的愤怒中突然阴转晴,莞尔一笑,能吓得你吐苦胆水,用古龙的话说就是“谁要是敢用回头一笑百媚生形容他,我一定会冲去和他打架”。<BR>古龙在《楚留香》里形容那种古怪的笑给旁人的触动和伤害是这么说的“如果当时你骑在马上,一定会从马背上跌下来,如果你正在洗澡,你一定会被澡盆里的水呛死”。那时候学校的校长没有少号召我们向朱叶同学学习,说我们这群人要是有朱叶一半的勤奋就足够考上大学本科了。但是他没有说我们要是全部和朱叶一样勤奋能不能考上本科,他心里知道我们要都那么拼命就都会没命。小学时候听到“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灵感。”好像是个伟大的科学家说的,这话荒谬与否我不知道,总之,谁都觉得像朱叶这么勤奋加之汗腺发达的家伙一直都不能从分数里找到一丁点天才的感觉,真是悲哀。<BR>朱叶与这个班集体唯一的合作是在中秋节的联欢晚会上。他气宇轩扬地站在讲台前给我们朗诵诗歌。是毛泽东写的,我们课本里有那东西。所有人都拼命鼓掌,他嘴角动了动,脸红了,并且咧嘴笑了一秒钟。终于他开始说话了,声音太小,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屏住呼吸,觉得他声音很有磁性,或许是他非常胆怯,那种声线不过是身体哆嗦的结果。<BR>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我们都沉默了,我们听到的不是诗朗诵。毛泽东同志要是听到自己写那么气势磅礴的诗被人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阅读,还要略带一丝羞涩的面部表情--一定会气得从水晶棺里跳出来。我们的耳朵都竖起来了,我们没有想到朱叶还有点创造力,好像是把两首诗腰斩后各取一部分粘在一起。他的喉咙里冒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让人觉得既可笑又可怜。最后他从讲台上下来,我们拼命地鼓掌。他摸摸脸,笑得很腼腆。<BR>某天下午上课的时候朱叶破天荒地迟到,老师同学都很诧异。两节课后,一个中年男人在教室外面和班主任说什么事。班主任也不断叹气不断点头,好像很惋惜什么的样子。然后朱叶就开始在众目睽睽下和那男人收拾书本,再然后就消失了。在他离开前的一星期,他给班主任说我要找人揍他,班主任问起我的时候我感觉特别冤枉,我说他都那样了,我要对他动武我还算是个东西吗。我很耐心地给朱叶解释我很多时候在教室外面跟旁人聊天是因为我无聊,并不是想跟那些家伙密谋一起来揍你。我叫他看开一些,注意学习方法,别太用功,多和同学一起交流。他歪着脑袋凝视着桌面笑到:“你不打我,我就可以安心看书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心理挺难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走后我一直问邓风我所听到过的那些关于朱叶的以前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他说是,我说怎么可能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呢?他说人不都是要变的吗,谁知道几年时间能把人变成一个什么样子。</P>
< > 13 <BR>我便觉得自己有些无可救药。每次失落的潮水退去后,失落更纯粹,更孱弱,更接近本质。哥们问,阿三,你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荣耀啊。我楞楞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荣耀,只知道祖上确凿出现过大地主这样的人物,后来家产被一个败家子败掉,又在文化大革命里遭遇各种理所当然的悲苦待遇。等我懂事后,某天来了一位瞎子,他给我们家算命,他说我们家里这一百年来没有可能出现大学生。爷爷朝他挥舞扁担过后,他大约惨叫了一声,小腿骨折。而我的父亲,他跟随民工的潮流去了远方,他一直那么辛苦那么穷。事情到某个月终于有了转机,他给我邮了四千元人民币,几乎是平白无故的,我当时握着那么一大把钱,叫了起来,妈呀,这些钱是不是我爸爸从他老板的保险柜里偷的。在电话里他的声音很大,而且一再强调他是用手机给我打的。我能够想象得到这个已经贫穷了四十年的男人用爪子提着一个硕大的砖头似的手机站在最繁华的街道上给我电话的情景,那种可悲的恨不得在手机上绑个高音喇叭的被旁人嘲笑鄙夷的炫耀的表情。<BR>父亲说他有钱了。父亲说我有新妈妈了,我的新妈妈比我大两岁,他们已经结婚了,考虑到我要读书,结婚的时候没有来接我。我悠悠地站在电话亭边上,心里说不出来是欢喜还是难过,或者只是惊讶。命运总是这样捉弄无知的家伙,给年轻的生命力旺盛的小树一片沙漠,却给那些枯藤老树一大片亚热带雨林。那一刻我心里激动而古怪,不可名状,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突然按捺不住跳了起来,蹦跳的姿势也激动而古怪,是脚后跟飞起来踢着屁股,嘻嘻哈哈了好半天。<BR>从那以后,我开始装扮自己。酷和孙子淑女都是装出来的。来到城市,就得装扮成城市青年的模样,耐克,康威,第五街,康尼威尔,甚至是范思哲。但是由于根基不行,残留在身体上骨髓内农民的气息还非常浓,无论怎么打扮,一站在镜子面前就扭扭捏捏腻腻歪歪像一条准备出发耕田的母牛。所以无论怎么打扮都没有人说哎呀呀,阿三今天好好帅啊,说阿三衰的人一直都是不缺乏的,那些家伙说我永远一副饥饿中没有吃饱饭没有吸够鸦片没有睡够的模样,眼睛突兀,脊背弯曲,非常疲惫微软。说我是鸦片战争后的中国农民。<BR>我还有陈雨跟我在一起,这应该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庆幸?当时是吧。)谢天谢地,这个伟大的初恋,下课的时候在厕所里扭动屁股,看尿线飞流直下三千尺,一边大咧咧地跟自己对话,你快乐吗,我很快乐。到校园门口排队买夹肉的白吉馍,拿回寝室就着一杯绿茶吞下,一边咀嚼一边问,你快乐吗,我很快乐。很多年后一个家伙告诉我说,快乐之所以成为快乐是因为它很短暂,人的精力和意志只能够承载短暂的兴奋,就跟性交一样,要是每次性高潮都能够持续三五十分钟,估计地球上的所有进入发育期后的人都会夭折。他说好境不长。是的,好境不长。偶尔听见一些风声,关于自己的,外班的人跑到我们教室门口来看我,说是来看看超级大美女陈雨换的是什么外套。很多人指指戳戳:“呶,校花也会饥不择食,看她选的那东西。”我就在那些嘲笑声里拼命地拉扯自己衣服的领口或下摆或袖子,想把自己藏起来,窘迫羞愧不已。那年是2000年,我十八九岁。我并不喜欢被别人称呼着外套或者东西,我也不喜欢有人把我喜欢的女生称着公共汽车,破鞋。虽然也许这些比喻非常形象得体。<BR>他说哥们,你是跟陈雨在一起吗?我说是,怎么啦。他就憋着笑狠狠地摸了一把鼻子,那样的货色你也要啊哈,真是服了你。我在心里想,当然,你也想要的,可是你他妈要不着。如果在你单独处在一个寂寞的房间突然想起女人,突然来了一个女人,只要你觉得她不是你亲人,她并没有老到木乃伊的地步,你才不会管她是什么货色呢。我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那些不对劲或许我也是明白的,不好发火,也就狼狈装着笑说,玩玩呗,我知道她是个贱货,可是有总比没有强是不?他们就嘻嘻哈哈地笑一阵,说倒也是,哥们真是好福气,连花魁都能搞到手,你慢慢享用吧,让她多给你做几顶帽子,啊哈?<BR>我开始绝望地等待着那些流言在消失前让我变得猥琐麻木。我将永远记得那些流言。那些声音无休止地做出一种倾诉欲望迫切的长舌妇的模样。那是羡慕,妒忌,或者幸灾乐祸。他们说陈雨跟至少不下十个男人做过爱,性能力旺盛得像非洲犀牛,床上功夫牛逼得一塌糊涂。他们又说陈雨在床上的时候训练有素,像三级片里国民党训练出来的女特务(谁他妈告诉他们国民党训练出来的女特务就是专门陪人上床的?)。能跟男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叫声特别大,腰部力量特别强。有一次陈雨在她们以前的学校跟一个男人做的时候往上挺腰迎合那个男人,把男人的腰闪了,男人就给了她一巴掌。她一赌气,就又拼命地往上顶了几次。10个,他竖起他的脏兮兮的手指,你女人至少被10个男人操过。几年后再见着陈雨的时候她否认了那些所有的说法,并做出一种坦白的真诚的表情说在我之前,她只跟一个男人上过床,还有的朦胧的亲热是她12岁的时候有个高中生经常给她买巧克力给她零花钱,那个男人亲过她几次,并许诺说自己进北京读了大学后就来娶她。这些鬼话我一点都不相信, 当时班上还有一个叫什么容的家伙名气跟陈雨差不多,笑起来声音特别大,一下课就能够听见她的放肆的笑声 ,把天花板上的灰和蜘蛛网都能够震落下来。容容是个有狐臭的女人,那气味非常燥烈火暴,被班上的男男女女议论一番后,很自觉地把位置搬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去。听外班的人说起容容是我们班的另一辆公共汽车,跟容容恋爱的那个男生还跟我在同一小组,可是我已经记不清楚他的名字,那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皮肤黝黑的不爱说话的男人。脸型很像网球大师赛里的那个泰国的被称呼为“会飞的大象”的斯里查潘。他们说那个男生配有教室的钥匙,每天夜里都跟容容悄悄地溜到教室里去幽会,在课桌上做爱,射精的时候拔出来射到卫生纸里,射完了又捅进去。射到全身疲软后两人又蹑手蹑脚地溜出教室,回寝室睡觉。然后第二天很多人就在教室的垃圾兜里发现很多团成小球的粘着腥味的卫生纸。这样的传言风风火火地传播着,每天早上进教室的人都养成了一种深呼吸的习惯,然后都用纸巾仔细把桌子擦干净,放到鼻子上,再深呼吸一下。只是有些事情我到现在都不大明白,我不知道那群孙子怎么知道容容的男人射精后继续把鸡鸡放到那里去,我还以为这群孙子的眼睛都长在容容的阴道上还是怎么来着。<BR>他们说,你的女人是个风流人物,有两个外号,一个外号是“X中十大炮台之一”,还有一个外号是“鸡婆”。在香港电影里,鸡婆都是那种废话很多形象诧异的妓院老板或者阴阳人。可是陈雨是那种稳重的鸡婆,有些冷血。跟她做爱的男人都觉得她乳房太小,但是屁股够肥硕,富士山或者别的什么。我的嘴唇开始发白,鼻尖冒汗,脸色灰暗。你还没有跟她上过床,告诉你吧,那是很容易的事,我敢保证,你要是跟她单独呆在一间房内,你就一定能够操她,啊哈,真羡慕啊。可是我得给你一些忠告:这样的女人不是谁都能够上的,除非你有妻妾成群的能力,除非你早已久经沙场,目空一切。不然你将会受到伤害,鲜血淋淋。这些忠告如同有人亢奋地往我的心窝里捅刀子。眼前黑暗下来,我就能看见自己和给我忠告的男人,他提着刀子,一次次朝我的心窝里狂捅。我背靠着墙像泥鳅一样慢慢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BR>我觉得自己全身冰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想当时那目光也是冰冷的,因为我看见他打了个哆嗦。我说你对这事有兴趣可以在背后说我,这是我的女人,和你无关。做小人做到你这种地步,真不得不让别人替你觉得羞耻。若你真对别人的性事有兴趣,你何不对着自己的家谱研究一下你大姐大妈姑奶奶曾祖母是否都是贞洁烈女?去看看她们有没有因为作奸犯科白带增多而被视为不洁!那男人轰的一下跳了起来,捋了两下袖子,想要向前冲。脑袋和双腿却后仰后退了,嘴角飞过一死鄙夷。我知道他的意思。潜台词无非是:一,大人不计小人过;二,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P>
< >那年我只有十八岁,我所理解的爱情来自小说,电影,幻想。它们是快乐的,像卡通和果盘一样快乐。但我却郁郁寡欢了,很多时候陷入一种无法解脱的思考里。它让我萎靡而亢奋,多愁善感,在一种窒息的沉默里突然醒过来,骑在窗台上张牙舞爪一番,仰头用尽最大的肺活量把烟雾喷向天空,然后想对着墙壁大声呼叫,可惜什么都没有喊出来。<BR>2000年的某天,我和一个叫陈雨的女人恋爱。<BR>我开始失眠,我总是在沉寂的时候想自己究竟要和陈雨在一起到什么时候。到毕业,到工作,到老去。永远承载那些镶嵌在直肠镜显微镜背后的恶毒的眼神和审判。天啦,我的女人竟然是个婊子!天啦,我爱的女人竟然是个婊子!但瞬间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就是个婊子吗,有什么了不起?我看见自己在一个没有人的亮着路灯的阳台疯疯癫癫地手舞足蹈,阳台外面是没有边界的黑暗,嘴里反复地朗诵这一句。我可怜的小孩子,显然你承受了非常多和你年龄并不相符的遭遇。背后又有人说话,是的,你的遭遇是了不起,可是比不上童妓和非洲人。未来会怎么着?像邓风说的那样,把她搞上床,然后抛弃。每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胸口被堵住了,隐隐作痛,这证明我从不具备花花公子的潜质,我那样善良真诚几乎算是愚蠢。我想或许我会永远跟她在一起,对她好,让她忘记以前的故事和臭男人。我甚至想过一些年月后带她到遥远的西藏和乌鲁木齐生活,或者去内蒙古,住在帐篷里。骑着小马在蔚蓝天空下翠色欲流的草原上奔驰。那里有蔚蓝的天空,翠色欲流的草地,洁白的蒙古包和羊群,我们永远居住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再也没有人提到那些会让我不舒服的陈雨的往事。可是我仍然想不开,我会想起她跟其他男人做爱的时候的那种姿态,仰面躺在床上,把裤子脱开,露出内裤,把内裤脱开,露出卫生巾,再把卫生巾撕开,露出阴毛。然后有个男人挺着下体钻进去了,嘴里不停地吐出脏字。我不大喜欢一个粗鲁的男人在操一个看起来非常可爱漂亮的女人的时候嘴里说脏话。这些年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做爱是什么样子,夜晚凌晨黄昏,在街道上,在书店,在床上,在教室里,在荡秋千的时候,一直想一直想.这些问题让人大伤脑筋,想得入神,难免出事,譬如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练习跳马,从人家头顶上跃过的那一刹那还在想陈雨那斯歪着头坐在栏杆上发呆,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从前的男人了?等我落地,裤裆基本上就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可惜当时没有发觉。仍然像兔子一样的满操场跑,练习三步上篮,直到要下课前集合的时候才觉得那里比较凉快,低下头一看,吓得变了脸色,半天才突然回过神来。 把衣服脱了当裙子围在腰间,勉强遮住。在晚自习后回到寝室总睡不着,耿耿于怀,呼吸沉重,一个晚上翻七八十个身,实在不行,我就蹑手蹑脚地掀开被盖,穿好衣服,拿着纸和笔,到走廊里的路灯下写小说写诗歌,看雾气缭绕在昏黄的光明里,一些灰蒙蒙的小飞蛾围着路灯转圈,眼睛竟然会有些湿润了。<BR></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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