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拯救儿子的行动开始了
但是,许伟德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责任。
几天来,许伟德一直坐立不安、魂不守舍。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见死不救,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说是私生子,但确是亲生骨肉,怎能见死不救呢?就算不是自己的私生子,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自己也应该见义勇为,奉献爱心,伸出援助之手帮助人家。毕竟自己是一名优秀的党员和领导干部,可该怎样帮助阿霞他们一家呢?自己一直在清水衙门里做官,经济上根本没有巨款,他和妻子王丽这十多年来充其量也只有七八万元存款,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钱历来由妻子王丽掌握,根本不可能动用。否则很可能造成内江和误会,反而弄巧拙。然而自己从不贪污受贿,又从哪弄钱呢?
许伟德想到了网络——网上不是有许多网络救助的成功例子吗?于是他化名上网,把阿霞一家的困境披露出来,呼吁全社会关心、同情和救助。很快,网络上就有了响应,许多网民纷纷发表议论,加入捐款行动。此事轰动了整个网络和相关论坛,并引起了多家报纸、电视和广播等媒体的加入和参与。许伟德推波助澜,再一次动用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和影响以及资源优势,以三个贴近为名,直接下达报道任务给省党报和省电视台,让它们专门组织报道人员奔赴他的老家跟踪报道,同时利用报纸、电视的权威性,展开了社会募捐活动,为阿霞一家筹集所需的费用。此事在全社会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大家对此深表同情,纷纷伸出援助之手,自发地加入了捐款行动。许伟德带头捐款一千元,那是他的一笔稿费,捐款用的是化名:善良。他每天关注着这次捐款的进展。捐款的数额不断增加,几乎每天都能增加几百甚至数千元的捐款额。短短几个月,社会各界对阿霞一家捐款的数额就突破了二十万大关。这对阿霞一家的生活和医疗费用是一个巨大的支持。毫无疑问,儿子的手术费解决了,生活有着落了,房子也不用卖了。经济上的困境解决了,但接下来的是手术本身的技术问题了。怎样才能找到与病人相匹配的骨髓血型呢?这时候,许伟德退缩了,爱莫能助了。他觉得自己做得够多的了,但应该有个限度,他不能头脑发热而丧失理智,为了儿子而葬送和牺牲自己。应该保持应有的冷静,到此为止了,他只能默默祈祷出现奇迹,找到一个能够替代自己的人。他就不相信,全中国十几亿人,就找不出几个与儿子骨髓血型相同的。可是事情并不象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几个月过去了,始终找不到与儿子相同的骨髓血型。
许伟德被这件事折磨得心力憔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通过这场拯救行动,他为儿子募集到了一笔巨款,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的,足够支持手术费用和开销,而且还能确保他们一家过上很好的生活。他觉得他能对得起阿霞他们一家了。不错,过去是我的错误造成了儿子他们一家的不幸命运、遭遇和困境。但现在又是我给他们送去了幸运和幸福。难道这还不够吗?我看够了,这足以将功补了。儿子啊,往后,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听天由命了。这天夜里,许伟德居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阿霞的父母知道了这次捐款是许伟德鼓动的,很是感动和感激,他们找上门,给许伟德跪下了,老泪纵横地说:谢谢你!小德子,你是我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许伟德大吃一惊,急忙把两位老人扶起来,惊醒后他为此难受了好几天。
不过,始料不及的是,这场捐款活动的终点并没有止于捐款目的达成或捐款数字的不断增加,而是向更深的层次推进,向更远的方向发展,就象场没有结局的戏剧,一旦拉开了大幕,就无法谢幕了。许多网民不但捐了款,还亲自去看望阿霞她们一家,了解幕后和背后的事情,然后,大家在网上呼唤幕后真正的主角出场,也就是当年偷奸阿霞的人——病人的生身父亲。这真是出乎许伟德的意料,本来,他以为用化名在暗地里帮助一下阿霞家和自己私生子,解决一下她们生活上的经济问题,就可以摆脱良心上和道德上的困挠和自责。没想到公众反而揪住过去不放,逼自己现身,这让他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每次看有关报道和进程,都会让他如坐针毡、浑身大汗淋漓,好象自己是坐在被告席上接受审判似的。尤其让他受不了的是,官方媒体的介入和跟进,简直是把他的劣迹恶行在社会上放大和固定!报纸上大号粗黑体的标题就象射向他的一发发炮弹!电视上主持人的声声追问就象一颗颗炸弹,轰得他寝食难安,炸得他晕头转向,吃饭无味、夜夜失眠,最后不得不依靠安眠药来帮助睡眠。妻子王丽关切地让他去医院好好看看病,全面检查一下身体,他只好推脱说可能是工作太忙,导致生物钟紊乱,时差颠倒。他觉得自己真是弄巧成拙,自己把自己架上了火炉和祭坛,烤得他直冒虚汗。他对网络又爱又恨,爱它遂了自己的心愿,帮助了阿霞一家,恨的是它不适可而止,反而要让自己现出原形。后来他简直不敢上网了,他不敢面对网民们的炮轰和质问:
孩子的父亲:你在哪里?你要敢作敢当!
你是男人吗?你为什么要做缩头乌龟?
你作下的孽,难道让别人为你赎罪吗?
你为什么不愿承担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是不愿还是不敢?
你是人吗?难道你没有人的良心和道德吗?
你只想快活,不想负责,你见死不救、躲避责任,真是卑鄙无耻!
是个真爷们你就站出来,勇敢地承担责任,我们会原谅你的!
救救你的儿子吧!否则你将后悔莫及,永世不得安宁!
难道你想看着你的儿子死去吗?难道你想害死自己的儿子吗?
你良心何在?!道德何在?!人性何在?!
你是禽兽还是人?你究竟还有没有人性?……
报纸、电视和网络上的质问、批判和声讨让他心烦意乱,恶梦连连,深感成为众矢之的的滋味真不好受,他觉得自己被逼进了一个死角,完全没有退路,他不敢再面对后续发展,他要结束这种虚拟的审判,更要结束媒体的追问和呼唤,他要阻止这件事情向纵深发展。否则他将会精神崩溃。于是他首先打电话给省报社及电视台有关领导,暗示他们不要再参与此事了,他说得很冠冕堂皇:这是一种民间慈善活动,任务完成了之后就不宜再介入,应该还之于民,让民间自己去解决,否则一旦触及法律问题,就会陷入尴尬的境地,党的宣传机构要维护社会稳定,而不是介入社会纠纷,更不能推波助澜,要把握好这个作用的尺度。于是,省日报和省电视台退出了对这件事的跟踪报道,揠旗息鼓了,随后,晚报、都市报及老家当地的报纸都相继退出了跟踪报道。最后只剩下网络在孤军奋战,后续发展。但时间长了,日子久了,也成为强弩之末,欣不起多大的风浪了。人们对此有些疲惫了,热情自然也就减退了,就象在体育馆看表演,几万人在期待着神秘嘉宾出现,可是喊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见嘉宾的出现,直到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有人现身。一开始还有主持人带着一块喊:神秘人,出现!神秘人,出现!可是喊着喊着,连主持人都不见,只剩下观众在自己空喊。等到大家都喊累了,喊疲劳了,喊得不耐烦了,也就逐渐失去了热情,一个个退场走人了,既便是还有几个专注和执着的人,也是孤掌难鸣。网络是个擅变的空间,兴趣和热点很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网民是追着热点跑的,很快,别的热点就取代了阿霞一家的热点,捐款捐骨髓的风波总算是平息了。这让许伟德心里安宁了下来,他平静地坐在电脑前面,觉得逃过了一劫,就好象躲过了一场大难,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不用再服安眠药了,他警告自己,再也不要惹事生非,没事找事了,太危险了!简直象做了一场恶梦。
但是,有一个人不放过许伟德,这是个电脑黑客,这个黑客居然有本事从众多的电脑资料中找到这场慈善捐助的始作俑者,虽然这个黑客并不知道发起人许伟德的名字,但是他从电脑里获知了许伟德的QQ号,然后把这个QQ号公布出来了,他向世人宣布:是这个QQ号发起的这场捐款活动,这个QQ号的主人究竟姓甚名谁?为什么要发起这场活动?为什么要一直躲在幕后?为什么不肯走到前台来?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私吗?你和患者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知情者?或者你是不是患者的父亲?如果是,请你勇敢地走出来,救救你的儿子!否则,你就是杀人犯!
许伟德被吓的魄不附体,没想到,电脑黑客居然如此神通广大!幸好许伟德的QQ号是假的,临时申请的,如果是自己一直用的正式的QQ号那还了得?那不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了?多亏自己多了个心眼、留下一手,才不致于陷入被动和绝境。没想到,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呢!那个黑客居然能在数百万台的电脑中,查出许伟德是用自己的手提笔记本电脑上网的,一共上了几次。黑客又开始新一轮攻击了,他侵入了许伟德的笔记本电脑中,让笔记本电脑不停地发出质问:你是谁?请说出真象!我们要知道真象!请救救你可怜的儿子!否则你就是杀人凶手!你没人性!你禽兽不如!
一开始,许伟德并不知道这件事,是女儿维维发现这件事的。星期天,她打开爸爸的手提笔记本电脑,想上网。可是屏幕上全是质问和谴责。她跑过来叫他:爸爸,你的电脑打不开,好象坏了,不能用。许伟德正在午睡,迷迷糊糊地说:让你妈妈看看,女儿又去叫妈妈。王丽看了以后惊叫起来:怎回事了,伟德你快来看看,你的电脑怎么啦?许伟德穿着掩鞋走过来一看,脸顿时变了颜色:吔,怎么回事?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到王丽正用狐疑的眼光在审视他,就感到心里发慌,急忙掩饰说:噢,这一定是电脑病毒!我杀毒看看。他关了机,然后重新开启,开始杀毒,可是杀毒失败。屏幕上依然出现了这些质问和谴责。许伟德出汗了,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他急忙关机。王丽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伟德故作镇静地说:我也搞不清楚,肯定是电脑新型的病毒,杀毒软件都杀不了,我拿去修修,看看维修站能不能杀毒。王丽紧紧盯着许伟德的眼睛,好象要从里面看出什么秘密,就象警察审视犯人似的,她用审问的口气问:真的是电脑病毒吗?许伟德心虚地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的,我过去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王丽的目光象锥子和内窥镜一样直扎到许伟德的心里,让他惶恐不安。他借口说去修电脑,拎着电脑逃离了王丽的监视,那目光简直让他受不了。
一路上,许伟德叫苦不迭,后悔得要命,怎么会弄成这样呢?怎么会这么倒霉呢?要是自己不贪睡,先去看了,王丽就不会发现了,虽然用电脑病毒解释也可以蒙混过关,但太被动了!不是说电脑网络是虚拟的、最隐蔽、最安全的吗?怎么反而是无处藏身呢?这个黑客倒底是什么人?是民间的还是公安的?是熟人还是生人?他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呢?他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呢?难道他是知情者?难道他是上帝?他是不是想敲诈勒索我呢?许伟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驾车在路上乱开,差点撞到一辆面包车上,那个司机破回大骂:你发神经啊!会不会开车?
到了维修点,许伟德说:不管花多少钱,你都要把它给修好!
恰好,国庆黄金假期即将来临。许伟德决定,全家去三亚旅游,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调剂一下紧张郁闷的心情,缓和一下家庭气氛,化解潜在的危机。
本来,他曾想过是否去东南亚七日游,但后来又自我否决了,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党的领导干部,应该带头支持国内的旅游业,不能象别的领导干部那样,以考察为名用公款出国旅游,把钱大把大把地花在国外。这是一种爱国行动,是爱国主义精神的体现。再说国外也没什么好玩的,说话听不懂。过去省委早就安排他们出国考察过,第一次新鲜,第二次兴奋,第三次好玩,第四次就稀松平常了,第五次就没感觉了。这些年他公款出国考察也有五六次了,早已不当回事了。因此,他不想象那些暴发户那样去国外挥霍。他心中牢记八荣八耻!再说,他也没那么多钱去挥霍,他还要存钱买大房子,将来好把父母接到省城来住,这一直是他的一个梦想或者说愿望,只是王丽的反对而一直未能实现,因为他们的住房并不很大。才三室两厅一百五十多平米,他们夫妻住一间,女儿住一间,一间是书房,也就没有了父母的住处了,总不能让父母长期住客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