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寻

木头 · 发表于 2008-8-5 20:56:54

荒郊外，暮色苍茫。草木静默。一个过客踽踽前行。他疲惫的脸上沟壑纵横，嘴唇发青。空洞的眼神，好像包含着一个世纪的迷惘。他力气已尽，心情黯淡。经过一个小木屋，里面住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大叔！”小伙子正在刨木，看到他步履蹒跚，就挽留他，“进来喝点水吧！”过客停了下来，摇摇头。“谢谢您，但我不想停下。”“您这么着急，想去什么地方呢？”小伙子好奇地问。“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快点走，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过客预备继续行进，但因连日的疲劳，他竟然力尽昏倒了。五分钟后，他在小伙子简陋的屋子里醒了来。“大叔，您醒了！”小伙子惊喜地叫道，长舒一口气。过客看看四周，挣扎着坐起来，小伙子半扶着他，给他喝了一碗水。“先在这住一个晚上吧！村头出口有一片林子，里面住着一些野兽，到了晚上就会出来。您这样去，危险。”“我不在乎。”过客蜡黄的脸上现出激动的神情。他又挣扎着要下床，小伙子扶不及，只听得噗通一声，他又摔在地上。过客长叹一声。看来今晚是走不了了。小伙子煮了点粥，让客人吃了。天色已晚，他点上一盏煤油灯。灯火在墙上摇曳。“大叔，您打哪来？到底要去哪呀？原先做些什么?”小伙子脱了鞋，坐在炕上，抱膝倚墙，好奇地问。不知是在灯光的映照下，还是因为吃了晚饭的缘故，过客脸色略微红润。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重要吗？我已经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从哪来，到哪去了。”“那，您还记得什么？您为啥要这样呢？”小伙子怀疑眼前这个人神经不正常。“我还记得什么？”过客茫然，沉默一会儿，陷入沉思。“我差不多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有一个庄园，有良田数百亩。父亲为我订了婚，女方家族显赫。但是我那时觉得人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所以就离家出走。”“那您觉得人生应该是怎样的呢？”小伙子问。“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该那样，但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过客自嘲地笑了笑，“那之后我去了很多地方，给人做工，流浪过，乞讨过，学艺过，也曾经成功过，如果受欢迎和有一点小钱叫成功的话。但是，一旦安定下来，我就想离开。”“这是为啥呢？您不喜欢安定的生活吗？”小伙子迷惑不解。“不，我很喜欢安定的生活。永远的宁静，没有任何人打扰，没有人会勉强我，没有我不喜欢的事，没有我不喜欢的人。”过客说。小伙子更迷惑了：“那您应该找个稳定的事儿做，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呀。”“不，不，”他摇摇头，“我一有了工作和责任，就好像自己被什么东西网住一样，我想逃，我在向往，向往一种氛围，安定的氛围。”“原来你不喜欢负责任。你喜欢自由。”小伙子恍然大悟。“有的时候，我似乎更希望被人牢牢地拴住。”过客喟叹一声。“我渴望被所爱的人完全地占有，于是在那种牢固的联系中寻找到家的感觉。我将不再流浪，不再痛苦。我也可以为自己所爱的人牺牲一切。曾经，我这么做过。我爱上了一个女人。我付出了自己所有一切，那时，自由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什么样的生活对我来说也不重要。可是有一天她突然死去了。我又发现自己陷入了空虚中。”“嗯。”小伙子脸上现出同情的神色。“埋葬了她，我在墓边守了三年。后来有一天，内心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于是我又开始迁移漂泊的生活。我想找一个让我自己感到安全的快乐的地方。一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到了一个地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宁。我想，我找到了。可是我仔细地辨认，却发现那是我当年离开的地方，我父母的家。”“啊！”小伙子轻轻惊叫一声。过客的脸上现出温柔的神情。“那扇大门还是那样，和我年轻时看到的一样。我的父亲已经年老，背都驼了。我的兄弟和侄子都教我认不出来了。一个年老的妇人，我依稀认出她是我母亲，她坐在门前的凉椅上，叫唤孙女：‘敏儿，赶紧给这位舀一碗饭！’小侄女从楼上探出头来瞅我一眼，一会儿蹦蹦跳跳地出来，递给我一碗饭。她已经长成美丽的大姑娘，她彬彬有礼地问：‘叔叔，这些够吗？’我点点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小时候在我的背上长大。”“那您没和她们相认？”“没有。我和母亲攀谈起来。知道些许家里的境况。她还和我谈起她的一个离家出走的儿子，以及自己每天坐在那里期待他回来的心情。”“然后呢？”“后来我还是走了。”过客微微一笑。“为什么呢？”小伙子又迷惑了。“不知道。也许我的出走是一个错误，谁知道呢？也许，我再次离开，才是合适的吧。我的母亲也许已经习惯于等待，并以此为最重要的事，我的出现，会让她觉得人生完成了吧。她的力量也许很快就会燃尽了。”过客偏过头，盯着将灭的油灯，看了一会儿，说。“那您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小伙子舔舔嘴唇。“我没有期待能够找到什么。我经历过不少东西，只知道我不想要那种生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怀疑到底有没有一种令自己完全满足的东西。”“如果没有呢？您还继续这样吗？”“是的。我想就这样吧。”过客的声音渐渐低弱，不久，鼾声响起。小伙子吹灭灯火，在黑暗中沉思很久，方睡着了。 次日，天空清朗，斜斜的草丛里挂满露珠。过客又独自上路了。送走过客，小伙子继续刨木。那是一条未成型的船，和一个未成型的帆梦。转自我的博客。

毛文洪 · 发表于 2008-8-15 21:37:01

呵呵，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去！拜读！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

[原创]寻

浏览过的版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