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穿越

belliwether · 发表于 2007-1-19 01:3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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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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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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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人在店里织毛衣,冬天就要到了,天气开始转冷,桥下的河水在夜风中很沉静,没有一丝波纹.许多花放在花店外面,剪得整整齐齐的,插在塑料水桶里,花放在露天反而好,环境自然,反正明天就会有人买走它们,或者代表爱情,或者代表人情.铁桥上,灯光灭了,摆摊子的人们开始收拾摊子,一个摊子上卖的是瓷货,瓷杯,瓷碗,瓷花瓶,瓷猪,瓷狗,两块钱一样随你挑.另一个摊子卖糖炒栗子,摊主一边打牌一边看摊子,赤着膊,肚皮鼓鼓的,直坠.理发店关门了,很多小饭馆也打烊了,门口被泔水污得油黑,十八九岁的厨师小伙子们,穿着油腻的白色的确凉短褂,在店门口跟服务员小姑娘们开玩笑,这是他们一天最放松的时刻.夜晚你可以看见很多张面孔,在路口散步突然就觉得人不是人了,人是动物,是彼此都陌生的动物,是一旦发生饥荒或者战乱会互相撕咬互相抢夺的动物,这种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将会越来越强烈,其实是我自己从骨子里面开始对环境冷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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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城市自古就很荒凉,中秋过后就透出一股沉重的暮气,此刻天上的月亮只剩下一半,月半残,人孤单,马路上出租车倒是呼呼的开得欢,白天塞车,晚上要好好地发泄一番,我猜司机们的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所以穿马路的时候特别留意。其实我最害怕的不是出租车,最害怕的是那些开公交车的,一是司机本来心理就阴暗,二是丈着开的是大家伙,又是公家的,看见红灯停,看见绿灯马上就启动,毫不留情,撞死人只怪他自己不守交通规则乱窜马路.我见过一个人被公交车撞飞的录象,那场景立刻让我想起一个成语:螳臂挡车.穿过马路,一首悲凉的歌声从路边音像店传来,一首歌重复听上20遍就听瘪了.我突然想起三年前跟顾冰一起逛音像店的情景,也不知道她现在一个人在国外过得怎么样.顾冰,其实现在这个女人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就象一块口香糖,越嚼越淡,越嚼越苦,不管怎么嚼,都是假嚼,又不能咽进肚子里.我想她多半是不会回国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那种愿意吃回头草的人,这一点,我跟她很象,不喜欢恋旧.那天送她上飞机,我差点就掉泪了,倒不是因为几年的感情灰飞烟灭,实在是可怜她,看着她一个人,瘦瘦小小的,突然有点怜惜.后来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又狠下心来,我送她离开,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碰面了,可她竟然连回头看我一眼都没有,我最受不了别人在这种场合还藏掖自己的感情,也许这一点我有点女人气.其实就算她不出国,我们之间最后也免不了分手,这一点我早就有预感,她有时甚至很讨厌我,那种讨厌是一种骨子里的反感,我能感觉到,特别是她的眼睛,只要她的视线总是试图避开你的视线,我就会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有一种受挫受辱的感觉,郁闷至极.任何男人都受不了女人的冷漠,我更是如此.顾冰,就象她的名字,有时就真的象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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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手头有一根拐杖就好了,有时在街边散步脑子里就会蹦出这个想法,我一直想绑一根马尾辫,穿长袍长衫,可惜工作关系一直没有如愿.我想追求那种飘逸的风格,吴鹏说那其实就是不负责任,是借口,美化逃避.我承认他说得有道理.这小子一天到晚玩网络游戏,没想到脑子还这么清醒.顾冰,我决定忘记这个女人,两年多了,有很多记忆就象心绞痛,发作起来很危险.我本不是冷漠的人,我本是单纯的人,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就象比干掏出自己的心脏喂妲己这个狐狸精,有时我宁愿这样想,让自己心硬起来,不再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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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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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无法形容
质感：那是一种灰色的
水泥粉般色泽的
带一些冷淡，冷漠
又很渺远的视觉
没有黑白照片
明亮的对比度
如果可以咀嚼
味道一定象草
干枯的草
晚上有一些凉
风吹着
自行车就是马
学校里那么宁静
为什么以前的我
竟会悲观得
象只深秋的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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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大学城的时候，想起老Z的这首诗，上大学的时候，老Z跟我最熟，他是一个每天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人，顾冰说老Z很特别，说他身上有一种高雅的气质。有吗，我说他委琐才对，毕业之后，各奔东西，很多人音讯全无，也不知道老Z有没有象他自己所说的成为诗人。这个年代，诗人是个尴尬的角色，去年在火车上，我跟一个女编辑聊天，我一提到诗人，她就一脸的鄙夷不屑。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那一脸的拧巴，就象上海的交通。但是不管怎么说，老Z是个单纯的人，不坏，心眼好，直。大学时代，越来越遥远了，遥远得真让自己觉得悲观。深秋的蚊子，蚊子，哎，老Z，你现在在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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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夜晚让我莫名想起一些过往的人。很多同学都渐渐淡忘了，这不是刻意，而是自然的遗忘，是一种感情的稀释和清理，作为人，精力和情感都是有限的。老Z说，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两样是普遍适用的真理，一个是能量守恒，一个是等价交换。这小子那个时候就能说出这种话，真不简单，我觉得自己现在就象一只蜗牛，越爬越慢，或者象只刺猬，敏感，浑身上下都是保护的刺，一受侵犯就蜷成一个球，哎，龟缩，突然想起这个词，我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歪了一下，表达了笑意。其实，我挺喜欢老Z的，人随和，有着自己的执著，必要时总能挤出时间开导别人，一到冬天，就套一件军大衣，起床的时候，冻得直颤，嘴里一个劲地说凉爽啊凉爽，现在已是中秋了，冬天也不远了，到了冬天，现在的老Z应该有个伴，可以互相取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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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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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用眼睛去捕捉，偶尔用笔去描写，记录。上大学时，老教授们教导我们永远不要忘了做新闻的原则，我没有忘，做为摄影记者，我敢说我是严肃，负责的。其实我认为，除了摄影，我还能干点别的有意思的活。比如写点评论，可惜我不会说谎，不能违心地说话，这让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活得挺潇洒，什么也不怕。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性格是不是与大学时迷恋诗歌有关系，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诗人，诗人，是隐秘的，包容的，是沉默的。当年大学时的舍友马啸总是对我说，老Z你这个人真有趣，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哲学。马啸说得对极了，但是他不知道，有一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甚至至今都割舍不下。有时想，两个男人为了一个骄傲的女人有必要这样吗。还是我自己放不开。我知道以顾冰的性格，终究不会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但是当时的我竟窝囊得象个虚伪的绅士，轻巧地避开了决斗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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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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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那双眼睛
有多冷漠就有多放荡
有多忧郁就有多痴狂
她的心灵，热胀冷缩
有多灵敏就有多哀伤
她美丽的胸脯，不管在幽暗的墙脚
还是曝于裸露的阳光，都一样坚定
毫无羞涩怯弱
她是一株执拗的向日葵
一支孤寂的郁金香
那席瀑布般绵长的黑发
掩藏着拒斥的神秘
那圆润的凸凸的额骨
是多少诗人栖息的梦中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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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就是我当时的心境，面对一朵这样的花，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会把持不住的。马啸后来跟她闹得不欢而散，这样的结局是我早就料想到的，我说过，她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说白了，我们都不配。有的事是看结果，有的事是看过程，对于感情，我不知道我看重什么。夜很深了，中秋一过，天气就会很快转冷，我喜欢寒冷，喜欢头发被冷风吹着的感觉，喜欢寒冷的早晨，喜欢空旷的大街。等将来凑够了钱，就开一间自己的摄影屋，只拍自己想拍的照片，对，首先就拍一组关于大街的照片，一定加滤镜，反正就看当时的心境达到什么状态，清晨的大街，那种微微蒙尘的感觉，就象一条褪了色又磨损得厉害的牛仔裤。说不清是沧桑还是坚强，说不清是世俗还是荒凉，就象一个中年男人，究竟还剩多少魅力，就是要拍出这种经得起咀嚼的味道，而且，一定要拍对比照，一组是太阳出来之前，一组是太阳出来之后，光线是最重要的，对光线的拿捏我现在还很小心，还没有到那种随心所欲的程度。但总的来说，一切都要简练，就象诗歌。海子说过“诗，就是把自由和沉默还给人类的东西”，唉，海子啊，海子。<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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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钟响了十下，小花又在卧室里喊我睡觉。她怀孕三个月了，最近变得越来越贪睡，嗓门也比以前更尖细。有一次我故意笑话她，我说小花你怀一次孕相当于再发育一次，原来小的现在都变大了，应该感谢我才对。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句话不说，满脸无辜，突然就在我腿上掐了一把，疼得我直叫。小花比我大两岁，护士，下手就跟她扎针一样，出奇不意，又狠又准。<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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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侧卧着，叫我将灯关小点，嫌刺眼。我摸摸她的脸蛋问她冷不冷，要不要再加条被子。她含含糊糊地问我给孩子想个名字究竟想好了没有。我敷衍她，孩子还早着呢，急不来，要慢慢想，得仔细推敲推敲。不知道怎的，我还是不放心，又问她冷不冷，她都已经呼呼地睡着了。我索性又看了一会儿书，等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她已经一觉睡醒了。<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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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灯，她吃力地翻了个身，象往常一样搂着我的腰，弓着身子躲进我怀里。最近天气很怪，忽冷忽热，我很怕她感冒。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一个劲地往我怀里钻，脸颊滚烫地贴着我的胸口。我还是想起来加条被子，万一晚上不小心睡冻了就坏了。她死抱着我不放，撒起娇来。我摸着她突突的额头，捋了捋她的头发，她眼睁睁地呆看着我，我试探地吻了她一下，她迎合了一下，搂得更紧了。我知道今晚她要什么了。<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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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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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一夜，凌晨三点被冻醒后一直躺在床铺上熬到天亮，脑子异常清爽。楼顶上堆着几张破桌凳，雨停了，风很凉，吹得人汗毛直竖。倚在水塔旁抽烟，江边偶尔传来几声汽笛，瓮声瓮气的。码头在偏北的方向，江上笼着厚厚的水雾。远处，一群鸽子在低空盘旋了几圈，隐隐约约的很快消失了。附近中学旗杆上的国旗被雨水淋湿，变成深红色，垂着。人们还在梦中，几处工地上亮着灯，四周很安静。<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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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三年，依然孤家寡人，孤独渐渐成为习惯。香烟是男人最好的安慰剂，就象女人的化妆品。记得老Z说这句话时，抽着烟，躺在他肮脏的床铺上，一脸悠然，一边看书一边听音乐，床头灯光线柔和，温暖地打在他半边脸上，我盯着他左耳朵上那块天生的软肉丁，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滑稽。老Z一进大学就学会了抽烟，抽的是7块钱一包的阿斯玛。老Z有时一个人在阳台上看书，抽烟。老Z看书很痴迷，一大清早就爬起来，我在被窝里听见他啪嗒一声按打火机点烟，然后轻轻地掩上门出去。有一个学期，他咳嗽得挺厉害，一连咳了三个月，从期中考试过后一直咳到放寒假，那时我正跟顾冰谈恋爱，很少呆在宿舍里。晚上回来，他一个人蜷在被窝里，大多数时候醒着，歪着脑袋看书，那件军棉大衣加盖在外面，有时睡着了，衣服滑到地上，我捡起来帮他盖上。他的咳嗽就是睡觉冻的，老Z穿衣服喜欢挑大的，他还有一件皮外套，硬得跟铝皮似的。在宿舍里，穿军棉大衣，去上课就套那件皮外套。反正他人瘦高，穿上去不难看，比例倒也协调。<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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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Z在大学里没有罗曼史，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一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家伙呢？他偶尔跟我谈诗，他说诗人都是有某种洁癖的，跟他同住了四年，我一直没有发现他有哪种所谓的洁癖。有时他跟人说话前后句思维跳跃过大，有时又象自己在给自己下结论，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有一次政治课，谈论国营企业改革的问题，他突然站起来对老师说，现在有两个轮子，一大一小，或者大小相等，在这两个轮子上套一根皮带，你说这两个轮子哪个是国家的，哪个是私人的？当时老Z还留着长发，那件皮大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起皱，他站着等老师的回答，老师一脸微笑示意他先坐下，我注意到他尴尬地坐下来，从抽屉里掏出一本昆德拉的小说，然后整节课都埋着头，谁也不理。关于老Z，有许多抹不去的记忆，我相信自己的记忆，一个人的记忆从不会骗人，真正与你有感情关联的人是不会从你记忆里消失的，只会越来越隐蔽，但绝不会消失。刻意忘却就是自欺欺人。<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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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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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钟敲了五下，第一架飞机开始起飞，小花翻了个身，现在飞机的轰鸣已经不能吵醒她，她需要睡眠，睡眠和营养同等重要。窗外，天空微蓝。我轻轻地起床，一夜风雨，檐廊上积了一层水，空气中渗着一丝桂花香。这座小镇跟老家的镇子没什么区别，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也就有了家的感觉。刚搬来的时候，小花说这是一块没有人情味的城郊，只能暂时落脚，断不会久留。现在，我们连孩子都快有了，往后再也不能飘忽不定了。孩子，真是个奇迹，一想来就让我浑身兴奋，三年前，小花自己还是个孩子，将围巾塞在羽绒衫下面说要是将来怀孕了一定要我负责，现在都快要当妈妈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那天我们搬完家，天已经黑了。那天天气不好，冷空气来了，吃过中饭，天色大变，灰蒙蒙的，风在天上呼呼刮着，房东家的那条狗在院子里又跳又咬，兴奋得直转圈。房东阿姨说看样子是要下雪了。果然天没黑大片大片的雪花就飘洒下来。我们不时地躺在床上歇息一会儿然后接着整理家具和衣服，小花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衫，是那天我眼里唯一鲜亮的颜色，印象非常强烈。沉寂在房间里的灰尘被我们忙乱的脚步重新搅动起来，我能嗅出灰尘的味道。日光灯管两头乌黑，发出颤动的冷光。暗弱的光线让人心境惨淡。小花不喜欢日光灯，我也不喜欢，特别是到冬天，光线苍白，更让人心里发冷。那天晚上，我们找了一家羊肉店吃饭，店里很热闹，有一桌子人在玩牌，后来一对夫妻因为配合不默契，互相埋怨最后女人象发了疯似的揪住男人的头发不放，男人挣脱女人的魔爪之后，立马反手甩了女人一个耳光。那个耳光，响亮，突然，让饭店里所有的客人都以为一场战争不可避免了。可是，女人被打后，竟然一声不吭，安静下来。胖老板娘给女人端了一碗羊肉汤，女人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喝汤，继续观察着台面上的形势。从羊肉店出来，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世界变成统一的白色。我开玩笑地给小花扣上羽绒衫上的帽子，小花不高兴地褪下帽子，连脖子上的围巾也扯了下来，然后将围巾塞在衣服下，嚷着说肚子是我弄大的，要我负责。我们一路说笑着，雪忽大忽小，风忽高忽低，中途，小花钻进一家礼品店，买了一只风铃拎在手里，我以为她又跟我玩什么把戏，故意走在前面，不等她。她追上我，用皮鞋尖在我脚脖子上磕了一脚，疼得我哭笑不得。到了住处，房东家的狗被风铃声吸引，在黑暗中大叫起来，小花爬上楼，手伸到窗外晃着风铃又逗了它一会儿，我找出电水壶，开始烧水。我们吃力地躺在床上等着水开，风铃挂在窗沿上，一阵风，一阵铃声，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我对小花说等明天一早睁开眼睛，世界会又白又亮，就象我们的将来，一片光明。小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爬到我身上，一会儿就睡着了。那天晚上，我烧了三壶水，将六只水瓶都灌得满满的才上床睡觉。<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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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架飞机开始起飞了。短暂的轰鸣之后，周围的声响就显得小了。住在机场附近，耳朵的忍耐力变强了。小花没怀孕时，我们常去机场附近拍照，我喜欢在那里拍照，特别是一大清早，周围没有人干扰，机场的探照灯散射过来，薄雾在空气中浮动，远处，一架架飞机安静地排列着，太阳在云层后面，还没有升起来，这时的光线是我最喜欢的，自然，低沉，柔和，舒缓。女人对色彩都比较敏感，小花也不例外，有时我知道她是故意穿着鲜艳的衣服，好刺激的我眼睛。我不喜欢刻意地寻求对比度。只有完全自然的流露，暴露，只有纯粹的写实才能呈现摄影的魅力，所以我的潜意识支持偷拍，只有这种无限逼近真实的拍摄才会让照片本身具有灵魂，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当然这些都跟我摄影记者的身份相去甚远，在拍摄之前我已经惊扰了我的拍摄对象，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有了孩子。为了艺术而艺术，为了理想而理想，我成不了凡高，更不愿意是凡高。<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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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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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诗歌<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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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作坚强残忍的内部
是一片烂软的核心
就似一块没有
钙化完全的结核灶
经不起一丝碰触
就会流出掩藏多年的血和泪
我知道我心灵的脆弱与病态
我不想用假愈的外壳
欺骗自己
我的心是如此天真，脆弱
时刻抵御着夭折
原本我是个粗糙空洞的人
只是过早的悲伤
让我习惯在孤独中自语，惶惑
是我自己找到了诗歌
这是必然
她一直在人生列车的那个站台
等着我，然后我们遭遇
那一年我二十虚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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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次我提醒自己，必须从过去走出来。一个走不出过去的人没有将来。作为男人，有时我感到屈辱，尽管在她面前我从未表露过，我故作坚强，玩世不恭的态度，只是为了掩饰，就象老Z诗里写的，我的心就是一块没有钙化完全的结核灶。我一直在用假愈的外壳欺骗我自己，也欺骗她。任何人对待感情都是严肃的，我是动了真情，可她没有，所以我不能怪她。昨晚，很冷，我又看了老Z大学时的诗集，我越来越觉得里面很多诗句都是为现在的我而写。以前，我不会想到现在的落寞，因此，我根本不会去看他的诗歌。我觉得老Z就是太孤独了，缺乏别人的理解关怀，才会变成那样孤僻，格格不入。那个时候，我一直感觉良好，难道当时自己内心就没有一丝反省，一丝怀疑吗，很明显是有的，只是我自己掩耳盗铃，不愿意承认罢了。是我自己太虚荣。我自己导演自己的悲剧，自己黑色幽默自己，画地为牢。顾冰出国是一种解脱，依靠仅存的一点惯性绑在一起，分手是迟早的事。我不会再那么傻了，大学四年，毕业三年，我已经傻了七年，她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实感受，现实已经不允许我再这样傻下去了，这算什么呢，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还是懊悔自己的愚蠢，自己不肯原谅自己，颓废吗，那干嘛不去跳楼，跳江，从桥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你敢吗。你不敢，你还没有傻到那种程度，所以你应该能走出去。
无题<o:p></o:p>
天冷了 阴沉沉 一片萧条 满眼是 坚硬的民居 还没到掌灯的时候 屋里面空空的 没有人 桥上 摆摊的人们 卖菜，卖水果， 卖旧衣，旧鞋 卖廉价的瓷杯，瓷瓶 瓷的十二生肖 理发店门口的灯 有的转 有的不转 拾垃圾的人 在工地后面 将一天的废纸，饮料瓶 海绵，泡沫 堆上三轮车 夜幕降临 女人用刮刀 削去我几个月来 多余的头发 我给了她五块大洋 回来的时候 看见一个僧人 穿着黄袍 裹在人群中 一起过马路 一只手反剪在背后 走一步 捻一颗佛珠<o:p></o:p>
“用刮刀削去我几个月来多余的头发”，是应该剪头了，头发那么长，象什么样子。我不记得老Z的长发是什么时候剪掉的，反正毕业照上是短发。明天先去找工作，不能再这样成天泡在网吧里混了。很多人为了生存而努力，你应该感到羞愧。老Z，你现在还写诗吗？写吧，总会有人理解你的，就象我，虽然后知后觉，但也不算太晚。<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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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Z，谢谢！<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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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木 · 发表于 2007-1-19 13:5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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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极见功底。平和踏实。赞一个

belliwether · 发表于 2007-1-19 17:26:47

谢谢你的阅读谢谢

杨明通2006 · 发表于 2007-2-2 12:28:34

--果然厉害。你的意识比你的文字还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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