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鲁谈女人

郭青年 · 发表于 2006-7-25 12:01:19

在乡村的小旅馆中，我和老鲁聊到天明。 老鲁一生中谈过十一个女朋友，他把这十一个女人都喊作老婆。他跟我谈到了他生活中曾经的三个女人。 老鲁的第一个女友是大学时代的同学。老鲁是在苏北一所闭塞的师范学院度过大学生活的。那晚老鲁谈起那所充满禁欲主义气息的母校满脸的不屑，老鲁最痛恨的就是大学里虚伪的礼教。老鲁和第一个女友曾经在校园里来了一次行为艺术，极其成功地嘲笑了这所大学的可笑校规。这所大学当时规定男女学生同行不能牵手，两人之间距离不能超过20厘米。1994年的老鲁，拿了一把美术课上的尺子和女友各执一端，大摇大摆地在校园里窜来窜去，希望引起学校当局的注意。老鲁和女友亲亲热热地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引起很多人的跟随和喝彩，老鲁脸上很是得意，觉得成了当代英雄。果然，一位学生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显然对这种无视学校当局规定的挑战行为怀有天然的卫道士情结，他厉声指斥老鲁以及她的女友违反男女不得牵手在校园同行以及距离不得超过20厘米的规定。老鲁看来对自己的胜利结局深有把握，他用鄙视的目光直视着这个像秘密警察一样的学生干部，用高傲的语气严正声明：我没有违反校规，我牵的只是一把尺子，而且请你仔细量一量，两只手在尺子上的距离是30厘米。那位神气的自以为掌握真理的学生干部只好落荒而逃。老鲁时常记起他的第一个女友，他一直认为她是一个勇敢的女人，和他一起走过无聊的大学时光。 老鲁给我讲他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是一个马戏团的。老鲁曾经在马戏团呆过，暑假无聊时就跑去给马戏团画广告招贴，或者把马戏团母狮的毛剃掉，然后用油画颜料把母狮画成老虎的模样，因为这个马戏团缺少一只老虎。老鲁有时也跑龙套，穿一条三角内裤举一面大旗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吸引观众。马戏团的这个女孩是逃婚出来的，喜欢上老鲁这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业余马戏演员。老鲁后来把她带到了教书的中学，同居了一年。老鲁说，这是一生中和他同居时间最长的女人。这位女人原想和老鲁结婚，但遥遥无期的等待最终使她寒心，因为老鲁不想结婚。这个伤心的漂亮女人有时会痛下决心离开老鲁的小屋，去了遥远的南方；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回来，又和老鲁住上一段日子。老鲁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1998年的秋天，她很黯然地告别老鲁和他的小屋。老鲁只记得那时天气有点凉了，她穿的毛衣在晨风中显得有点单薄，苏北的晚秋还是有点冷的。 老鲁给我讲的第三个女人是他的同事。老鲁的鲜明个性注定在不同时期会被新来的女同事爱上。这个女同事一开始就爱老鲁爱的发疯，她试图在老鲁的生活中无孔不入，她甚至使老鲁差点成为一个井井有条的人（要知道老鲁和我一样是一个喜欢用脚洗衣服的懒人）。但老鲁最终使她由失望到绝望。老鲁说，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不喜欢被女人控制。这个女人我在网上见过，现在还和老鲁视频聊天，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 老鲁那晚只给我讲了他生命中三个女人。要知道他生命中一共有过十一个女人。老鲁很爱她们，她们也很爱老鲁。她们在离去的时候从不对老鲁抱一丝怨恨，她们认为老鲁是个好人。老鲁在单位上名声很大，人人都知道鲁老师喜欢谈恋爱，但不喜欢结婚。有很多高三的女学生也喜鲁老师，有时在很晚的时候敲老鲁的窗户。但老鲁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搞师生恋。老鲁教书八年，育人无数，学生称他鲁大哥，女生们把他看成精神导师。 老鲁出身工人家庭，父母是下层老共产党员。老鲁的侄子已经长得差不多和他一样大了。父母有时逼他带一个女人回家结婚，老鲁走投无路，带了一个女同事，装成他女朋友回了一次家，让老两口兴奋了好一阵子，以为看到了希望。老鲁家穷，从不带女朋友回家。他说，家徒四壁，有什么看的。老鲁交游甚广，年轻时周游天下，有各种朋友从各个地方不时来到他的小屋中，因此老鲁总是很穷。 老鲁来云南大学读研究生后，剪掉了披肩长发。他说，人过三十，要和我们的父亲和解，要和社会和解，从明天起，喂马、砍柴、关心粮食和蔬菜。以前老鲁的父亲总是拿着大剪刀满院子追老鲁，要剪他的大裤脚和长头发。老鲁的父亲不能理解一个老共产党员竟然培养出一个这样的儿子。老鲁于是就剪了平头，这样一来，就像大话西游中晶晶姑娘骂周星驰刮了胡子一样，“一点性格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