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意犹未尽的麻将

田大安001

“狗屎，”我抽到不搭界的二条，有些懊恼，随手打掉，厌恶地说。
“吃！” 下家得意地从站立一线的阵营中摊开了三、四条，“横吹笛子竖吹箫，这么好的一杆箫啊”。然后，他毫无犹豫地甩出幺鸡。
“这狗屎让他吃得舒服，”对家有些不快接茬道。而幺鸡躺在地面上，似乎没有嫖客愿意待见。
在幺鸡没有报晓之前，已经有人在等待了。我知道，有人正在暗中等待曙光到来的那一刻。
我从对家懊丧的情绪感到他得绝望，他似乎决心将失望传染给所有的人。而我却不甘心希望的失落。在幺鸡亮相以后，对家显得更加谨慎，他从埋伏的城墙中挖出一块墙砖，压进自己毫无希望的牌营中。然后，他抽出了闪光的九筒，那无疑是筒天下的君王。“一坨一坨的，排满了地面的牛粪。还有人要吃吗？”他以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调侃道。
没有人吃他排出的牛粪，但狗屎被吃掉了。吃掉狗屎的人现在很满意，正在展望幸福的未来。而那个早已在等待曙光到来的人，此时不声不响地伸出自己的手，在城墙上掠过，像日本的飞机掠过南京城。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到惊恐。是啊，这个家伙是个无影杀手。我们曾经惨败过。我脑海中波涛起伏，像是正在经历甲午海战。可惜，我们都不是邓世昌。——我们犹如身处1937年的那个冬天，南京城失守在即。那个充满野心的家伙已经攻下了中华门，并从箭楼上取下一块墙砖。我感受脊梁有一股嗖嗖上窜的凉气。我以为他要动用坦克推到耸立的城墙，庆幸的是，城墙依旧昂立在大地上。
他举着墙砖犹豫了片刻，然后，把它像炸弹一样投掷在桌面上。啪！“乱望！”
“啥乱望？乱望啥？”吃了狗屎的人说，“你就不能好好学习下普通话？看你把‘六万’说成‘乱望’！”
日本兵投下的炮弹落在荒野里，我禁不住有些暗喜。这是一种紧张之后升起的期待：如果，我抓到一张适意的牌。我将能够成为和日本抢夺战略时光的勇士，以捍卫我残破的山河。“国破雄心在”，我不像对面的那个家伙轻易地让自己陷入绝望，我需要构筑最后的堡垒。我踟蹰地掠过逐渐变得坍塌的城墙。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我嗫嚅着，然后轻轻瞄了下手中取来的牌张。“春来，花开。”我觉得这是个祥和的兆头，把“春”扔在自己门前。春花异常烂漫。
“不要叫春了！”对家说，“没有人会从你的春天有所什么收获。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播种，而是看好自己的粮仓。”
“这……这……什么话？”那个心怀狼子野心的人说道，“不准打通关。否则以通敌罪论处。”
“这叫啥打通关呢？”我的对家说。
“你都叫嚷着‘不要叫春了’……还没有打通关？”
我不理会他们的争吵，一面说“我怎么会叫春呢？我又是不是发情的雌兽。”一面继续用我温厚的手去问候残留的城墙，从中又牵出一张来。“夏，花开。”
“我看你要抓完四季”，吃了狗屎的人说。
“如果那样，你们就会成为失去时光的人。无论怎样，我不会再甩狗屎给你吃了。你就饿着吧。”
“幸福的生活要靠自摸。一味地吃人家的，嘴短。”他的话让我微微一笑。心想这么知足，狗屎也没有白赐予他。我从城墙中拽来了三条。在两度的花开之后，我对三条的到来很不满。“你哥已经落入虎口，三条又有何用呢？”我想把它甩出去，但他会成为一个引信吗？我变得犹豫不定。
“快！攻防需要节奏。”对家催促道，“按熟的路数打。走偏道可能遭埋伏。”
我坚定起来：我不应该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成为一个人肉炸弹，仅仅为了打击别人而葬送自己。“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我英勇地打出三条。
条子和幺鸡躺在一起，犹如一名巡警押着一名援交的少女。“这条子，现在没人待见”，在上轮中吃了狗屎的人说。
我松了一口气。我的下家结果亲手抓来了二条。“吃你的不如自己抓的，”他用新抓的二条踢开我打出而被吃的二条。
“吃进去的，终究要吐出来。”我对他这种白费周折的举动感到好笑，兀自说道。
“吃进去的是狗屎，吐出来的也不是象牙。”我的对家接茬道。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扳动城墙。
“你会吐出象牙，我看你打出什么玩意来！”我下家调侃我的对家。
“歪头，”他没有将抓来的牌押解回家，而直接打出在桌面上，“南风”。
“歪头南人死好嫖”，可是，“幺鸡已经伴上了条子。”我的下家打趣说。
“不许侮辱人民警察。”那个暗中期待、一直一声不吭的人说，好像他就是一个正在出警、身处千钧一发之境的人。他抓到了一个暗杠。无需向我们亮牌。
这个神秘的武器，犹如美国的无人战机，悄然地卖给了军事盟友。这加重了对我们每个人的威胁。他卡下了那四张长着歹徒面孔的牌，它们蒙着面闯入了我们的眼帘。我们没有看清他们的容貌。那个最具危险性的家伙继续抽下一块砖，毫无犹豫地扔在桌面上。
四万，让我犹豫。他这是贿赂我吗？副总理年薪多少？我想吃下，但这会让我暴露。“我两袖清风，像晾衣架上挂着的衬衣。”我决定自己创造机会。结果我摸到了电视机的宽屏。“白板，”我像一个书呆子那样说。从那块白苍苍的平原上，我看到了机会的矿藏。
是挺身于僵化而伪善的崇高中，还是活在鲜艳的枯萎里？这是一个问题。但在这场注定全盘皆输的游戏中，我更坚定地进行到最后的时光。

红红的灯

不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