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r>--------------------------------------------------------------------------------<br>带着镣铐跳舞<br>孙家勋 </P>
< > 写诗对我而言,就是要使自己真正地走出自己的皮肤。<br> 看着那个从自己皮肤中走出来的家伙,他带着我的喘息和体温。我注视着他,观察着他。我训练他说话,指导他抒情。而我始终站在他的三米开外,与他保持着一段审慎的距离,用目光将他温柔地抚摩。我知道,这个人其实就是一座城池、一个国家,他是我的人民也是我的广场;这个人其实就是一粒沙子、一座花园,他是我的地狱也是我的天堂。<br> 我不断地给他设置障碍,让他在上升的同时,不要脱离脚下的地面;我训练他说话,告诉他声音要守住喉咙,喉咙要通往心脏;我告诉他要怀疑,但是嘲笑一切的同时一定要监守他与我、我与上帝之间的盟约;我希望他能够明白,一个妓女可以是圣洁的,一个母亲也可以是淫荡的;我希望他张开嘴巴嘲笑的同时,必须明白这个世界上永恒的规则,解构颠覆的同时必须坚持对意义的监守;我还要他明白,他只是理解了我,我只是一个人,所以我不是他的天空和上帝,所以他永远不可能是一个通灵者。<br> 他渴望相遇,渴望历险。渴望爱情、友情、以及相遇时那份甜蜜的微颤。他总是在我的身体里四处游荡。在我的体内自有民间、江湖、和庙堂。他就在我的体内见证了江湖的刀光和剑影,见证了那里的谎言、追逐和陷阱;他就在我的体内见证了庙堂的权力与糜乱、见证了那里昏醉、荒淫和邀宠。他洞察了我的全部的秘密。了解了我与天地所有的盟约。他经验并认真地记录了这一切,他毕生的方向将是专注与我一个人内心的恐惧和爱。<br>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地拘囿于自己的内心。有时候我会带他走出来,让他看看微风吹拂的这个时代,听一听这里的市声和狗哕;让他看看那九万里的江山和八千里的月明。我告诉他这就是民间,并指给他看那里的小桥、夕照、流水、和桃花。<br> 当他想抒情,我告诉他最好闭上你的嘴巴。——当你开口,你感到空虚,当你沉默,山川日月皆在胸中。<br> 于是他写下了——“我在日暮时来到江边 / 请摇船的老丈渡我们到江的那边”。<br> 他经常嘲笑我告诉他的那些真、善和美。他说他要抛弃我告诉他的这一切,他渴望和追求的是自由,但是他知道自己脱离不了我这具沉重的肉身,所以他极力要求我能够在他出场的时候做到成功的隐匿。他追求那种干净凛冽的语言和精神,就象一个侠客锤炼自己的宝剑,他一次又一次地操练自己的语言,以求迅速、敏捷,能够直抵事物的七寸。<br> 他嘲笑我告诉他的那些知识和概念,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和血液里流淌的物质。他告诉我说如果诗人是一个通灵者,应该首先是文化的通灵者,然后才是人神与天地之间的通灵者。缺少这一点,就是巫、就是鬼。他永远固执地嘲笑那些“半神“式的写作。他始终偏执地认为一个优秀的诗人必须是一个有文化的人。<br> 我有时侯会感到恐惧。他已经反客为主,差点成为我生活的全部。我爱他,但是他给我带来的却是贫穷和屈辱!他千方百计地使我沦落,成为他的奴隶。但我明白我是一个尘世中的人,我绝不能沦落成为一个被人嘲笑的神。我只有真实地活着,拥有一份完整而不破碎的生活,才能不断地给他提供经验,供他思考和写作。<br> 所以,我写诗并认真地生活,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社会,我成了一个带着镣铐跳舞的人。</P>
[此贴子已经被批评匠于2005-11-19 22:44:37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