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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城黑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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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6 15:26: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咯,便开始愈发地不可收拾。 <BR>这个有着好几年行医经历的男人,在这么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面前,依然显 <BR>得束手无策。不过他还是觉得这在乘客面前是有失礼节的,于是,他点燃一支烟,企图利用香烟对意识的刺激,从而避免气管不适给大脑带来的惯性影响。可是那个讨厌的咯总会在他对消失这个词表示足够信心的时候适时得到来。他感到一丝烦躁,索性变换档位,放慢车速,任出租车在雨中的环湖路上踽踽独行。 <BR>该死的雨。医生一边诅咒,一边打开录音机,车厢里立即弥漫进一丝淡淡的怀旧气息。那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嘶哑中饱含着无奈与执着,就象是一位失意的摇滚歌手告别乐坛的最后演出。那个讨厌的咯出现的周期越来越长,就在医生准备将它彻底遗忘时,一个年轻人突然出现,以灵敏的身手打开车门并毫不客气的坐了进来。 <BR>医生没有表现出刻意的反感,他没有因这位乘客的冒失举动而改变车速,就如同对待那个咯的再一次来临一样,显得既漫不经心却又似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BR>回B城! <BR>这是一句与年轻人一样湿淋淋且又不置可否的命令。去B城?医生望了望窗外的雨,继续把视线转回前方。怕是路不会好走,医生说道。 <BR>走!年轻人的声音简捷而粗暴。 <BR>在听到第二次命令的同时,医生已明显感到腋下的某个部位因某种锐器的存在而引发的痛感。得到被威胁的确认后,医生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决定,他不无夸张却又充满挑衅地把响亮的咯清晰地传入年轻人的耳膜。 <BR>年轻人显然是被医生的无动于衷激怒了,他相信自己手上力度的增加会使司机无条件屈服,可是,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惊雷过后,他惊诧地发觉自己脑袋的一侧正被顶着一件东西,他下意识地转了下头,他看到一把手枪。 <BR>医生依然没有转头看年轻人一眼,他缓慢地把车停进一座大楼背后的车场。医生按下点烟器,随手拾起仪表盘上的烟,抽出一颗,给年轻人示意,看到年轻人毫无表示后,他送到自己唇间并缓缓地把车窗摇出缝隙,拔下点烟器,他叼着烟扭过头盯着年轻人的眼睛,突然把点烟器用力地拧在他的裸臂上。 <BR><BR>医生出狱后径直去了女人的墓地。 <BR>他紧挨着石碑坐下,掏出白酒,一股股灼热的液体伴随食道的蠕动缓缓流入胃中。他点燃一支烟,索性把旅行袋压在臂肘下,他闭上眼舒服地仰起头,初秋午后的阳光如女人的手,他幻想着她温存地抚摸着他的脸。他感觉脸上的某个部位有些痒,于是他伸手去骚,他触到的是一片轻飘飘的落叶,然后他又听见似有似无的沙沙的声音,他感觉树叶梳理空气就象是自己在狱中对墙壁的摩挲,他的意识总是要求自己的手对黑暗的轮廓进行触摸和判断,每一个黑暗来临的时候都是如此,尽管他知道这样做下去除了更加憋闷毫无任何意义。他记得自入狱第一天,他便开始在墙的某一处做下记号,他一天一划地摩擦,那个“正”字被重复写了146遍之后,他终于可以看着食指肚的老茧和墙面明显的凹痕而长舒一口气了。 <BR>他又灌了一大口,然后他把双腿舒展到相对舒适的姿势,或者说他干脆躺了下来,双手交叉枕在头下。他惬意的闭上眼,关于明亮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他数着瞑幕上跳跃的亮点,和一个个正在幻化为虚无的“正”字,精放神松,朦胧睡去。 <BR>医生醒来时,已近黄昏,他坐起来。此时自己所处的墓地完全被笼罩在夕阳西下的暗影之中,对面坡上的植物正在逐渐由绿转化为黄,远处的城市依然徒劳地想凭借斑斑点点的亮光来阻挡暗夜来临的步伐。 <BR>墓地一片寂静。他把东西收拾进袋子,又从里面掏出一把铁铲,仔细分辨碑前的每一块地砖,他记得是靠左边的第二块。于是他轻轻地把铁铲深入缝隙,耐心地撬动,随着地砖的活动,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当整块地砖被启出拿在手上时,他象盗墓者一样,佝偻着身体,跪在那里,忐忑不安地四下瞄了瞄,确信没有第二个人后,他把地砖轻轻地放到一边,近乎颤抖地徒手刨下面的泥土。 <BR>他虔诚地把泥土一捧一捧地堆在报纸上,争取不留一点痕迹。当触摸到一个硬物瞬间,这个中年汉子的唇角终于挂上了些许笑意。 <BR>他甚至都没打开那个盒子复杂的包裹。他把地砖还原,确信没有任何问题,最后他看了一眼女人的名字,转身消失在了墓地浓浓的暗色里。 <BR><BR>没有人会把难闻的气味与这辆出租车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有人相信它会与一个年轻男子的胳膊有关。 <BR>年轻人的不可一世在一瞬间化为了乌有。医生举枪的右手用力越来越狠,年轻人持刀的左手却因为灼辣的疼痛和对子弹的恐惧变得愈发松懈,开始抖动不止。透过年轻人的眼睛,医生读出了对方的稚嫩和惶恐,他抽出年轻人手中毫无力量感的短刀,拿在手里把玩,他发现这是一种很普通的自制品,不过看来钢口还不坏。医生依然毫无表情,他继续盯着年轻人的眼睛,把刀尖缓慢咬在牙间,突然用力,刀尖随即崩断。 <BR>他朝车窗努了努嘴。年轻人没有作出任何反对和拒绝的行为,顺从地摇下车窗,看着医生把断了刃的短刀随手甩了出去,继而是一声清脆的戳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BR>医生快速收起枪,右手食指指着自己渗着血的嘴角,他低头把刀尖和血水吐在纸巾上,放进驾驶座旁边的垃圾袋,一边擦着嘴角一边对年轻人说道,好了,我们今天就当谁也没见过谁。 <BR>我想回B城。年轻人意外地听见自己如此说道。 <BR>这是一句彻底不知所措的孩子发出的臆语。医生微笑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探过身,帮他摇起车窗。两个人分别分了根烟,医生的手伸向点烟器的时候他发现旁边的身体有个明显的颤抖动作,他顿了顿,还是按下了下去。 <BR><BR>医生转乘了四辆出租车,最后终于在另一个城市的边缘落了脚。他选择了一家不被别人注意的旅社,那个因肥胖过度而极难被准确判断她是否喜欢睁着眼料理事物的老板娘,大概把他的身份证记了记后,扭动着肥硕的腰肢,把他带进楼上的一个房间。 <BR>他关紧门,旋开床头灯,从包里掏出塑料盒。复杂而油腻的包裹被一层层打开,最终,一把完好的仿六四式手枪、一个身份证和若干纸件展现在面前。 <BR>医生抚摸着黑幽幽的枪身,一段同样黑幽幽的记忆就如同灯晕以外的夜一样,无声地按压过来。 <BR>记得是一个当班的深夜,正昏昏欲睡的医生被一阵零乱的脚步吵醒,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抬进大厅,他正欲上前的身体被一只粗鲁的手拦腰推进办公室。 <BR>“把他救活”。一沓钞票砸在桌子上。 <BR>医生看了看对面的中年男人,没有理会,他习惯性地开始整理衣襟,准备出门着手急诊,他的身体再次被迫转回,他看到一支枪砸在那沓钞票上,然后看到一只手拉开抽屉,另一只手把东西推入其中。 <BR>“必须救活”!中年男人阴冷的声音在身体出门后依然在医生耳畔回旋。 <BR>医生成功地救了那个几乎被砍成鱿鱼卷的人的性命,却因放任和矜持,而不得不看着自己一步步滑向另一个不可预知的世界。那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人群,他开始被迫对一些行为和思想都使自己怀疑的人进行创伤治疗。缄默和冷静的性格以及稳定的医术,使他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关注和拥护。 <BR>他喜欢在灯下偷偷数钱的感觉,那些弥漫着血腥气息的花花绿绿的钞票让他感觉刺激至极,他总是习惯性地展开想象,每一张钞票在他的意念里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经历,可以来自一个商贾,一个耄耋老者,或者来自一个美妇,一个残疾病人,甚至还有可能来自一个世事未谙的幼女。 <BR>当那些钞票积累到一定数目时,医生第一次意识到罪恶感的来临。 <BR>医生在醒来之前还是做了一个梦,他在梦中又回顾了自己的过去,他看见了自己孤独的童年,看到了贫困带给他的褴褛的衣衫和苍白的脸,他看到了自己走过的三十几年孤独而漫长的生命历程,他看到了曾给他无限遐思的明亮的护士的双眼…… <BR>医生取出钱,开始执行在狱中就已咀嚼了多少遍的计划。 <BR><BR>医生没有送年轻人回B城,恰恰相反,他塞给年轻人一沓钞票后示意他自己作出选择。这个举动令年轻人更加不知所措,他既没有离开又没有表示要继续留在车里,他不知道该怎样表现对这件事是态度,他的持续沉默使本来就很困窘的自己显得更加无助和迷茫。 <BR>医生把年轻人带回了住地。 <BR>年轻人双肘抵着膝盖,一语不发地看着眼前的酒杯发呆,那张在一小时前还曾经盛气凌人的面孔,此时却恢复了与年龄完全相符的稚气。医生笑出了声,这个举动令年轻人窘到了极点,他突然端起杯,一饮而进。 <BR>我想要钱!红色立即胀满了那张充满稚气的脸。 <BR>也许我会给你。医生沉着地回答。 <BR>为什么? <BR>你会明白。 <BR>出自医生的简短的承诺和不明就里的回答,使年轻人充满了了解的欲望,他开始出乎意料地对眼前这个司机充满了信任和好感,这是他二十几岁的大脑里从未有过的体验,他甚至忘却了一小时前所发生的所有不快,他坚信司机的诺言肯定会实现,因为他太急于知道司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了。 <BR>他开始频繁地与司机接触,希望能够发现一些行动的线索和诀窍,可是每次见司机不是悠闲地跑车,就是悠闲地休息时,都使他大失所望,这也更加加大了他的兴趣程度。 <BR><BR>医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寻了家医院,在付出了可观的费用和几十天的等待后,一张陌生的脸终于出现在自己对面。 <BR>他很满足面部手术的成功,他甚至把全部新生活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张世上从未有过的脸上了,他为这张脸再次伪造了身份证,并把所有的钱都存入其名下。 <BR>医生找来一张地图,可是那些花花绿绿的斑点和符号根本不能激起他丝毫的好感,他索性买了张行程最远,速度最慢的硬座票,任自己漫无目的地走。 <BR>在陌生的旁人和陌生的自己面前,医生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而又充满刺激的,他需要在人群中强化自我意识的存在,他必须给新的自己塑造一个全新的生命体征,他满足于人群对他面容和嗓音毫无诧异的承认,他喜欢那种拥挤、嘈杂、甚至混乱的场面,他希望自己的后半生能够顺利地混迹为他们中的一员。 <BR>二十几个小时的行驶之后,一个新的黎明开始之前,他选择了在一个名叫管城的地方下了火车。 <BR><BR>年轻人与医生生活在一起,他们成双入对地出现,宛如一对兄弟。那个出自医生之口的诺言一直是年轻人胸口解不开的结,他近乎崇拜地希望了解医生的过去,因为自相识以来医生的每一个动作,包括每一句话,都透尽了那种超然世外的自信和平和,他想得到这些的愿望甚至远远高过了对金钱本身的向往。 <BR>枪对于年轻人的吸引力是近乎神圣的,因枪的存在而引发的关于医生过去的种种猜测也是充满了诱惑和玄机,尽管他再也没有见到那支手枪。 <BR>年轻人在医生那里学会了冷静,也学会了思考,他甚至觉得记忆中那些街头巷尾的砍杀和撕打简直低级得有些可笑,他的直觉告诉他,医生早晚会给他更高层次的体验。 <BR>医生终于给了一次令年轻人五体投地的挣钱体验。 <BR>他们选择了一个有违法嫌疑的暴发户。将其子骗至某处,以游戏安之,然后另一个飞赴广东,用当地座固定电话与事主联系,要其必须坐某日某次列车南下,携款前往,开手机随时准备人钱交换。之后,速飞回,计算车行时间,于某处等待,用手机通知其速将钱袋顺窗口抛下,核实无误后通知事主到某处领人。 <BR>医生没有食言,他把钱悉数分给年轻人后就消失了。年轻人发现一张简短的字条: <BR>“剩下的就是你的了”。 <BR>年轻人半晌无言。 <BR><BR>医生踱进病房,眼前这个伤害多名人质的劫匪头目依然挣扎着想脱离死亡。近一个月了,医生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着亲手干掉这个把自己带入黑色旋涡的中年男人,真他吗废物!医生又在诅咒警察枪法的拙劣,他知道自从这次抢劫事件发生以后,身旁再也不会有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睛了。 <BR>医生忧郁了一会儿,上前果断地拔掉了病人的痒气,走回休息室。 <BR>他坐下来,把杂乱的思考结果大概整了整理,继续写到: <BR>“几个月后,医生又回到了管城,自此,这个城市的某个嘈杂的巷口便多了一个靠补鞋修车为生的安详老人”。 <BR>医生合上稿纸,想了想,还是在封面上写下了这样四个字: <BR>《管城黑帮》 <BR><BR>他躺回床上,熄掉灯,开始用手缓慢地摩挲那个已经凹下去的“正”字。
发表于 2006-5-8 16:07:06 | 显示全部楼层
<>爽.爽.</P>
发表于 2006-5-9 11:48:29 | 显示全部楼层
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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