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卡：看电影随笔1篇

赵卡

恶之花

片子一开始就给人一种强烈的不适感，这是一张未成年的脸的放大特写：奸诈诡异，笑容可掬，逼视着梦魇般的空洞，一如他凝视自己空洞的灵魂。当这张令人作呕的脸以及它的邪恶眼神消失后，四个怪异装束的混混和装置暧昧的家具仿佛镶嵌在达利的超现实主义风格画拼贴成的空间里。
这片子非看不可，就冲着库布里克的响当当的名头。之前看《洛丽塔》的时候，已经感受过这位大导演的非凡出手。仅举一例即可说明，《发条橙》充其量算得上安东尼•伯吉斯的一篇三流小说，到了库布里克手里，它就变成了一部超一流的电影。不过在纳博科夫眼里，他对库布里克的《洛丽塔》感受十分复杂，“我最初看到影片的反应既有恼怒、失望，也有勉强感受到的愉快。”这部电影的名字是《发条橙》，也叫《发条橙子》，原著作者安东尼•伯吉斯在小说的再版序言里解释为，“发条橘子本身是不存在的，但老伦敦人用它作比喻。其寓意比较怪异，总是用来形容奇怪的东西。‘He is as queer as a clockwork orange’，就是指他怪异得无以复加。我的原意是，它标志着把机械论道德观应用到甘甜多汁的活的机体上去。”库布里克沿用此名，取“上了发条（机械的、人造的）的人”之意，这么说吧，就是人还是那个人，但也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现在接着再说这个影片里的故事。这帮充满暴力倾向的举止轻狂的混子，在一肚子肮脏念头的亚历的带领下，殴打流浪汉，暴揍企图强奸一个少女的流氓们，马路上逆行飙车，到郊外的一处私人寓所里打翻作家，并当着作家的面凌辱他的妻子，总之，坏事做尽。在这大段的仿若一气呵成的暴力叙事里，库布里克的处理手法是“慢”与“快”的镜头表现：“慢”在轻快的音乐里四对小流氓捉对厮打，桌凳横飞，玻璃四溅；“快”在亚历和两个疑似不良少女的床上乱交，《威廉•退尔》的序曲配在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场面，库布里克的玩笑也开得忒大发了。实际上不止这些，整个片子中充溢着古典音乐的欢快乐章，鼎鼎大名的就是贝多芬的《欢乐颂》，那些辉煌的乐章居然配给了邪恶和暴力，怕也只能是库布里克的怪异手笔了。
亚历这个混蛋，痛打完对自己不忠的手下，故技重施，晚上又潜入郊区一个养猫的富婆家，这位猫富婆觉得有诈没去给他们开门，而且给警察拨了电话。亚历化装进入猫富婆家里意外失手将猫富婆砸死，当他慌忙逃出这个公寓时，被守候在门口的手下当场报复性击晕，接下来的故事便是这小子以杀人罪被判入狱14年。这就是报应，从影片里看，那个时代的具有暴力倾向的恶少太多了，为了彻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政府针对这些问题青年实施了一项不道德的实验，以亚历为例：给他注射某种药物后，强迫他反复地观看一些充斥了性与暴力的极端残忍和血腥的配着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犯罪电影。那个原先满肚子坏水的亚历终于抗不过空虚的快感混合了药物的恶心感导致的身体严重不适，实验成功了，亚历对暴力与性有一种条件反射般的强力抑制感，一个不具任何抵抗力而且缺乏性欲再也不会危害社会的像发条玩具的发条人诞生了。
　　安东尼•伯吉斯在解释他的观点时曾说：“彻底的善与彻底的恶一样没有人性，重要的是道德选择权。”影片里充当了“厌恶疗法”的实验品亚历已经没有片中连神父也看不下去的道德选择权了。出狱后回到家的亚历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看他那个可怜样，不由得想起《变形记》中的格里高利•萨姆沙。他流浪街头，被自己曾经痛打过的老流浪汉的哥们儿的报复性痛打；两个警察来解围，原来竟是他过去的手下，这两个家伙也不客气，把亚历带到郊外一顿毒打；当快要死了的亚历爬进一处私人寓所时，他惊讶地是原来他凌辱过的那个作家的住所。仇人上门，作家决定报复，雄壮的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轰炸了亚历的整个脑袋，他仿佛回到了充当实验品的那些噩梦般的日子，生不如死的极度的厌恶感阵阵袭来，他跳楼了。
大难不死的亚历又一次经历了他人生的奇妙戏剧性，那个曾鼓动自己做“厌恶疗法”的政府官员出现在了医院，“厌恶疗法”臭名昭著，为了消弭亚历自杀事件的丑闻，这位官员和亚历又达成了一项新的协议。影片结束时，记者们挤在病室里纷纷拍下政府官员和亚历的亲密合影，在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的辉煌中，亚历得意的对着镜头竖起了拇指，好像他是个英雄似的，感觉那个坏蛋又恢复了作恶的信心。
库布里克认为，“影片的主旨对人的自由意识提出了置疑。每个人都必须按照固定的方式和原则生活。当选择做好人或坏人的权力被剥夺以后，人们是否还真正享有人权？”问题就出来了，库布里克已经将自己推到了意识形态的对面，他的极端是决意到底的不留情面剥了政府那张比暴力还要阴险的皮，也就是说，个人暴力面对国家暴力的时候，他所施予的恶远远低于被施予的恶，人在强力意识形态机器面前，永远是弱者。
库布里克的《发条橙》拍成后，他受到的惩罚和亚历也差不多，夹杂着大量令人发指的暴力和性的内容被美国电影审查委员会评定为X级的电影。一开始是别人禁止他放映，后来大概是连库布里克自己也看不下去了，亲自要求该片禁映。虽然《发条橙》饱受争议，但这恰是库布里克的无上荣誉，任何诋毁都无损于这部片子的成色。

2010-12-22

田大安001

洛丽塔，算是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