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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卡:看电影随笔4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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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3 22: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奔跑的鞋子

我对伊朗电影此前几乎闻所未闻,我原先以为,在伊朗这样一个神权至上管制严格的极权主义国家,做电影的不要说想实现自己的美学追求,就是生存也是严峻的问题。但是,马基德-马基迪的《小鞋子》这部产于1997年的伊朗电影居然令我耳目一新,当然,这也是我第一次看伊朗的电影。
电影的故事太简单了,但简单的很不简单。在疑似轰炸机传来的背景声音中,哥哥阿里把妹妹的旧鞋子给丢了,他和妹妹每天轮替着穿他的鞋子上学,镜头里的小兄妹每天气喘吁吁的奔跑着,仅有的这双小鞋子就在两个人的脚上紧张的换来换去。电影镜头就这样反复摇过来摇过去,紧张却耐心十足。鞋子是个天大的问题,必须将丢失的鞋子找回。一天妹妹发现了她的同学穿在脚上的就是她丢失的那双美丽的鞋子时,跟到她的家,当她和哥哥来到那个小女孩家时却看到了小女孩的父亲是个盲人,结果他们打消了要回鞋子的想法。(注意,此处没有使用台词,震撼心灵的效果却极其惊人。)找回鞋子的想法放弃了,但渴望拥有一双鞋子的念头则在小兄妹俩的心中从未放弃,没有这双鞋子对他们来说太麻烦了,尤其是每当妹妹看到同校女同学们漂亮的各式小鞋子时,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无奈;而哥哥每天则在等妹妹跑回后换了鞋再拼命跑到学校,即便这样他也避免不了迟到。一双破旧的小鞋子,把他们本来就脆弱的生活折磨的够呛。
一次比赛,让哥哥阿里看到了希望,因为如果能跑成了季军,奖品是一双新球鞋,他承诺送给妹妹。阿里奔跑在比赛中,镜头此时使用了一些切换的技术——晃动着妹妹放学后奔跑回来与哥哥换鞋,哥哥换好鞋后再奔跑——无疑那也是粗糙的,他在恍惚中拼命奔跑,在几乎筋疲力尽中奔跑,他被撞倒后爬起来奔跑,跑向终点在混乱中撞线。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他得到的冠军而不是季军,他把他承诺给妹妹的鞋子给跑丢了,自责的泪水充满了阿里的眼眶。影片中马基德-马基迪不止一次拉近阿里兄妹那双澄净的眼睛,干净、善良、倔强的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从这部片子我感觉马基德-马基迪是一位非常人性化的导演,因为你不会看到镜头里充斥着虚伪的同情心和廉价的叹息声,而是对一种人性深处蕴藏着的品质的赞美和肯定,你仿佛忽然发现伊朗这个国家的人们因虔诚信仰真主而获得心灵的满足,那里的人善良而宽容。干净、有力、质朴,从技术上讲,这才不愧真正的极简主义风格。平实的影像语言保持了从始到终,你不必苛求这部片子的略显粗糙之处,甚至,我以为那就是一种本色的风格,更何况片尾我们看到了一种真正温暖的唯美画面,几条金鱼在触吻小阿里的满是水泡的双脚。很难让人想到这就是伊朗电影,但正是这种质朴硬朗又不失温情的镜头性格,铁证了真正的电影是不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特技和装腔作势的煽情,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小鞋子》让我止不住泪流满面。

2010-2-20

我们猥琐,鬼子也猥琐

看过一遍,现在已经不大清楚记得这部电影的细节了,只是感觉这部片子有点尖酸刻薄,嘲讽的味道十足,法国人则说姜文的风格更接近费里尼和库斯图里卡。
首先得讲,这是一部有趣的电影,即使在最苛刻的观众眼里,姜文的《鬼子来了》依然不失世界级的水准。我们的视觉长久以来被一些抗战题材的主旋律“老片”所蒙蔽,那些老电影以其意淫式的一厢情愿慰藉了我们肤浅的阿Q精神。姜文特立独行的高度和角度在于,他破天荒地将所谓传统抗战电影的英雄“主题”无情的搁置了,我们就看到了一种愚善固执的中国农民置身于残酷战争中的戏剧性。所以我说,这部片子有鲁迅的风格。
毋庸置疑,开头是姜文式的颠鸾倒凤,中间是黑公驴按捺不住调戏日本的毛驴,他好的就是这一口,当然,先就这样把我们轻易的逗个前仰后合,好像这是一出充满了荒诞精神的喜剧。这是一部什么片子呢?在我看来,这是一部不折不扣探讨人性中最为脆弱的部分以呈现猥琐的电影。山海关附近的一个偏僻封闭的小村,在一个暧昧的夜里,马大三的脑袋被枪顶着收留了被作为俘虏的日本人,还有一个操东北口音的翻译官,然后,心怀忐忑的将这二位像爷一样好吃好喝供养了起来。在供养这二位像爷的日子里,日本兵花屋小三郎几次煞有介事决意以死殉国,那个中国籍的翻译官则却与他相反,千方百计利用语言上的沟通障碍赢得了求生的机会。半年后,为了一笔看起来占便宜的交易将其送了回去。日本人觉得此事是对他们大日本帝国以及武士道精神的严重侮辱,于是打着感谢的名义来到小村,然后将小村无情血洗,得以逃脱的恰好是收留日本人的马大三一家。马大三乔装成烟贩手持利斧冲进日军俘虏营,见人就砍,造成了对日本人的死伤性事件。讽刺和吊诡的一幕出现了,国民政府代表以杀戮毫无反抗意志的战俘为名宣布马大三伏法,而行刑的刽子手恰是他在家供养了大半年的日本兵。马大三被花屋小三郎砍头的时候,满口义正词严的国民党专员,嚼着口香糖的美国大兵,战败投降的日本人,围观哄笑如过节的老百姓充斥了镜头,这些猥琐之相都不能阻止马大三傲慢地转过头来斜视整个世界一眼。人头落地,眨眼三下,嘴角上翘,我们惊讶的发现那个镜头,是一笑中永恒定格了的最牛逼的轻蔑。这个时候,全程用黑白胶片拍摄的效果戛然而止,杀头变成了极具震撼力的一片红。这红色非但不显庄重反而有种艳俗的味道,和黑白效果对比,它就是讽刺的力量。¬无疑,《鬼子来了》表现出了饱满的黑色和强大的批判,这是本土摇滚乐的精神之一,但你不会看到姜文的一丝怜悯,甚至于施舍出渺小的希望,姜文不会尊重每一个人,无论他是可怜的支那人还是可恨的日本人,即使对于无辜的死难者而言,镜头一如它的灰暗底色。
还得说说《鬼子来了》的音乐,马大三接受日军俘虏开的村民会那会儿,是崔健的配乐《一意孤行》,这就饶有意味了。姜文说过《鬼子来了》的故事原本“隐藏”在他为拍电影而看过的众多小说之中,只是并没有清晰地凸现出来。“而最终诱发灵感的是两张风格迥异的 CD,一盘是日本军歌,另一盘是当代音乐隐士刘星的专辑《一意孤行》。前者激昂有力中带有霸道倾向,后者则尽得中国文化超脱与空灵的真谛。我从日本军歌中听出了民谣式的儿童歌曲的痕迹,其中有一种青春期的无法控制的疯狂和理想,这种疯狂如果被邪恶的力量所引导很容易做出意想不到的暴行。对于《一意孤行》的境界,我非常欣赏。”
这部片子对投资人来说,应该是沮丧的,它获得了几个鸡肋大奖,如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大奖、夏威夷电影节Netpac奖、日本每日电影奖最佳外语片等多项国际荣誉,但“禁片”的待遇毋庸置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那绝不是荣誉。不受当局欢迎之处主要是影片缺席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战事迹,而且,为影片中种下的那个大大麻烦就是共产党送来的,最大的不合官方意志的问题是,党扔下这个大麻烦置全村人的性命于不顾言而无信的拍屁股失踪了,这也太不符合党领导一切的国产主旋律影片逻辑了。  

2010-6-28

我的眼里揉不得奶水

根据“左联”作家柔石的同名短篇小说《为奴隶的母亲》改编的这部片子,故事叙述的像个软刀子,扎的人眼睛生疼,不由想起了诗人广子有句暧昧之诗,隐隐作痛,留存于某个残片之中,“因为我的眼里揉不得奶水。”
  说的是民国年间的浙江某地,有个很酸且臭的秀才,从片中看应算是当地的一个大户,他的不幸在于他老婆总是空蚌无珠,膝下自然无后。有个久病在床的渔民叫阿祥,欠下一屁股债,只好把年轻且容貌姣好的妻子阿秀以100块大洋“典”给了老秀才,约期三年,目的是给为秀才家点起香火。
  什么是“典妻”呢?我百度了一下,“典妻”即把自己的妻子画押立据“典”给他人一定的年限,为他人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一种形式,是旧时浙江东部农村的一种荒唐落后的陋习。也就是说,抱辱出门的阿秀虽表面上得到了老秀才的疼爱,但在本质上仍被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和可以交换买卖的商品。柔石这个小说之所以出色传世,我估计就在于这个痛苦的发现。
为了替家里的两个“病秧子”( 丈夫阿祥和儿子春宝)还债,不久阿秀就怀了孕,给老秀才生下叫秋宝的儿子,当然,自此以后阿秀就过不上好日子了。合约期满,要命的问题也来了,并不是这三年来的满腹屈辱,而是,做母亲的不得不面对这样一种残酷的现实:同样亲生的两个宝,春宝仍是穷人的孩子,而另一个秋宝却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这个片子拍得太干净也太冷静了,太灰暗也太压抑了,一如它的镜头语言,民国的历史营造破败不堪的浙东风情、古旧斑驳的徽派民居令人仿佛访问梦境,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刘子枫的炉火纯青的老到表演,我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依我看,这位老爷子的眼里也揉不得奶水。

2010-8-23

七武士,要西

这个人太牛逼了,我说的是黑泽明,《七武士》看到一半我就被他折服了。我觉得世界上的导演们都应该向他学习角色塑造和场面搏杀的技艺,那么棱角分明,栩栩如生,仿若近在眼前。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黑泽明的电影,就像七武士的刀,锋利。
人们常说日本人缺乏幽默感,我却不这么认为,至少从黑大师的《七武士》那里我是看到了十足的喜剧精神。日本的战国时期,一伙山贼总是呼啸而来洗劫抢掠一个小山村,小山村的稻子快要熟了,村里有胆大的动议去雇些武士来抵御山贼保护山村。几个木讷的乡下人来到城里,开出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白米饭管饱”的条件,拼凑了七个有点本事的武士。看看这些攒鸡毛凑掸子的人,除了领头的勘兵卫和冷面剑客久藏有点真家伙外,其他诸如冒牌货菊千代,毛头小子胜四郎,勘兵卫的随从七郎次,所谓擅长兵法的五郎兵卫,嬉皮笑脸的平八实在令人难以恭维。他们在村民的满腹狐疑中,在堪兵卫的沉着指挥下,率领村民与四十多个山贼滂沱大雨中激战了三天,来敌悉数毙命,七武士却剩下三条。影片结尾时,插着刀的四座坟头下,堪兵卫那句话意味深长,“胜利的不是武士,而是那些农民。”
黑白片的效果其实最适合拍这种有棱有角的戏,粗糙却不失凌厉,时有一种遒劲的苍凉感。那个性分明的服饰,桀骜不驯的发型,那写实主义风格的凄厉无比的雨中呼啸,泥泞里的格杀,此场面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至今一闭上眼回味起来,感觉连裤裆里都颤栗不已,几欲尿下。如作家井上厦说到的,妙趣横生的情节和玄机无穷的对白不可胜数,即使如一闪而过的细节,甚至只有一个镜头的配角,在确知了幕后的故事之后再来看,似乎都有了迥异的含义。
  咱除了爱看电影,是不懂拍电影的。会看门道的说《七武士》的频繁切换得益于“多机位摄影”,黑大师做人物特写的的时候,摄影机和演员保持着神秘的距离,这个距离就是偷拍,入了戏的演员真不知道就当回事地投入表演,你可能看到了《七武士》的逼真表演其实被“多机位摄影”逼出来的。还有黑大师的超级剪辑手段,细心人这样观察,“比如同样是一个落马的动作,黑泽明用三个机位来切,剪的时候保持前后两个镜头在时间上存在一定的重合。也就是说,一个两秒钟的动作,他切三次并非还是两秒,而是三秒甚至更多,这样就把一个本来可能看不清的场景给巧妙地分解了。”
难怪,一九九一年的《七武士》新修版公映时,《寅次郎的故事》的导演山田洋次回顾了自己当年在东京涩谷的电影院观看《七武士》的情形,电影院的座位在战时被拆去尚未恢复,山田就在拥挤的人群中伸着脖子看完了这部长达三小时的电影;因无钱交纳大学学费,当时正辍学在老家打工的井上厦,于盛冈市的电影院里观赏了这部“全新概念”的时代剧后,一度为之震撼不已。
    七武士,要西!

201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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