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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一月特约:呈现立体的叙述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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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0 08: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杨克 于 2010-12-20 08:31 编辑

欧阳风将诗的列车开进了读者的内心:
我的身体是一部旧电影。
两条铁轨
构筑了我的一生。
   这首《身体,祖国》进入叙述的方式令人讶异,微小个体与庞大抒情,这些年在别的诗里互不关联的事物,被欧阳风巧妙糅合。谁说我们的打工者在深夜里平放四肢,打量自己身体时只看到疲劳和孤独?书写个体情感、精神、灵魂,进而表达对生命的见解和对世界的认知,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生发的,易于操作的。但将个体跟宏观主体联系起来,尤其是像“身体”与“祖国”这样的主题书写相衔接,以一种平行的视角去叙述就颇有难度。欧阳风胸膛里是一颗坦诚心,心中有对生活着的土地的热爱。所以心的居所“我的胸膛”“是生活过的乡村和城市”,它们安然的“酣睡在大地的一角”。“我是我的帝王,我是我的子民”是诗人对自己作为个体的自信,更是“个人”对于“祖国”的自信。祖国不再是高不可及的象征,不是庞大不实的名词。吾心安处是故乡,祖国就是我们生活着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生息其间的公民,是你是我也是他。精神上是一只鹰,在哪儿都是一只鹰。
    欧阳风的诗是非常诚实的,没有华丽的辞藻,也不求形式的出奇。但却突出一个“真”字,感情的“真”,叙述的“真”。他非常善于用极其平实的语言去铺展开一副生动又真实的生活画卷。《清晨的音乐》近似于小说的叙述性语言,甚至相当于“非虚构”写作。整首诗没有丝毫的修辞技巧,甚至没有意象的运用。精妙的是他的叙述内容。“六点零五分”到“ 六点十分”再到“ 六点二十分”,与“脚步声”“ 水流声”“锅与菜铲碰撞,声小而突兀”“抑扬顿挫的脚步声”,形成了时间与空间的交错感,使诗歌在整体上呈现出一种立体而形象的叙述场景。这一点是非常难得的。可见诗歌并不一定是要去讲求意象、意境、象征、比喻、拟人等等。但是一首好诗一定是要经过诗人匠心独运的营造。
    “螺丝钉”曾是一个带有社会印记和时代印记的比喻,而活跃并崛起于网络的欧阳风赋予了它新的生命烙印。或许是因为诗人长期在工厂劳作,才让他把如此不带有感情色彩的机械零件和人的身体中隐藏最深的DNA联系起来的吧!中国近二十年快速推进的工业化进程,将冷硬的“铁”深深的嵌入到了普通劳动者的身体和心灵当中。如果说父亲的那一枚和母亲的那一枚,在我们的生命被孕育的那一刻就已完整的遗传下来。“世界工厂”的那一枚则毫不客气的楔入打工者的血肉之躯,在“被成长”的过程中成为生命传承。
    跟广东数以百计的打工诗人一样,欧阳风的诗歌真实地反映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草根者的生存现状,以及这样一个群落的柔软与疼痛。这一写作群体的诗歌特点以直白、逼真的生活化著称。《电话号码》、《十七岁的搬运工》以及《我的爱》这三首诗表面上看起来与《清晨的音乐》、《螺丝钉》类似,都是以一种非常口语化的表达方式去讲述,然而却缺少亮点。不管是内容和语言都过于直白和平淡。近百年的现代新诗写作和评论一直都是伴随着争执和议论而生长的,从五四时期胡适、周作人大力推广用白话文写作以来,现代诗的口语化就一直是许多诗人的追求。佛家讲实修,诗家讲实修,可见实指是一首好诗需具备的基本要素。然而诗歌写作如果太过于口语化,表达过分平实,其艺术性肯定就会相应受损。尽管一切事物无不与“我”息息相关,但诗人并非仅限于运用简洁的语言去叙述日常所见,他看见的是隐藏在事物背后的另一种“真实”,告知事物存在的本相。艺术永远是客观而苛刻的,审视诗歌的大众更是有着雪亮的眼睛。当诗歌简单地变成生活的复述,网民指责之声鼎沸,那我们就真的应该考虑一下现代诗在当代的存在价值问题了。如何拿捏诗歌语言的尺度?如何推动现代诗的前进和发展?是欧阳风和每一位诗歌创作者都应该思考的。



《诗刊》2011年1月下半月号   特约点评



螺丝钉  (组诗)

欧阳风



《清晨的音乐》

六点零五分
狭小的院子里,父亲的脚步声
穿过剥落的墙壁
在洗手间的位置停留。六点十分
水龙头下响起哗哗的水流声。
锅与菜铲碰撞,声小而突兀
在全家人的睡眠中
父亲又用了五分钟,解决了
一家人的早餐问题
这曾在煤矿摸了六年黑的人
得到了现在的骨质增生。

不用睁开眼睛,也能看得到
父亲忽高忽低的身影。骨质增生
十年的病痛,仍旧依附着父亲。
六点二十分,水龙头哗哗声响起
父亲洗净了刚用过的碗。
年过五十的父亲,早睡早起的父亲
五公里外五金厂上班的父亲
在一阵哗哗的自来水声
和抑扬顿挫的脚步声后
终于推上哐哐当当的自行车
离远了我的卧室



《身体,祖国》

深夜里我平放四肢,打量自己的身体
我的身体是一部旧电影。两条铁轨
构筑了我的一生。
我的胸膛是生活过的乡村和城市
酣睡在大地的一角。

我的身体到处是平原、高山
峡谷和盆地。
一根根毛发茁壮成长,扎地生根
那是生命的依据。

我的手是史记。
暗沉的皮肤下,血液涌动:
我是我的帝王,我是我的子民
肚脐是首都
乳房是雄狮
心脏是火山
所有的人在夜里沉沉睡去
我独爱着我的躯体



《我的爱》
    ---致未来的妻子

亲爱的,你是我一辈子的情人
这称谓多让人激动。有时想想
真不知如何才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的爱
也不知道该如何来爱你呵护你
把你握在掌心里,又怕不小心捏碎你
把你存在柜子里,又怕居家无聊憋闷你

这真让人头疼。单位需要出差
你会怎么办?工作应酬太忙了
我该怎么办?我要如何
让你称心如意?做好你称职的丈夫?

我要做下承诺吗?不,有些东西
是不能实现的承诺,我不能欺骗你
就像不能答应你摘下天上的星星
取下高挂的白玉。科技没那么发达
我也没那份能耐。除了专心地爱你
有一点能做的,就是每天
在白开水里,为你加一勺白糖
关于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螺丝钉》

这是一枚螺丝钉,这枚螺丝钉
有着可贵的精神。它尖锐
挺拔,锲而不舍。它不停的旋转
谁一旦遭遇它,就无法把它丢弃
像蚂蝗,但比蚂蝗伟大

它有着比细菌更强盛的繁殖力
父亲有一枚,母亲也有一枚
现在,它完整地遗传到了我身上
它永远不生锈,白天因为快乐而隐秘
夜晚因为失眠而突兀,光芒四射

这枚螺丝钉比发丝更细小,却无处不在地
生存着,皮肤,骨骼,甚至血液里。
它以大地为支撑点,在我的体内
转动了二十多年,到现在我才得以发现
我发现它时,自己正站在螺丝钉的钉口上
由于接触面积过小,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它此刻所承受的压力





《电话号码》

我又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衔接
自然而完美,以至于我能轻易地脱口
而出,仿佛一件熟练的手艺。我们相识在
一家塑料工厂。我生命中唯一可交心的
女性朋友。她皮肤黝黑,初中毕业
就来到了广东。多年的漂泊,她变得
能说会道,体察人心。她有许多方法
可令人丢弃烦恼。二十三岁了仍旧是单身
却老叫嚷着帮我介绍女友。她多次谈到理想
提起一间幻想的洁净的发廊。经常陪我
开怀大笑,朝我努嘴,瞪眼睛
发脾气,却怎么也凶不起来
在一元一首的卡拉OK店,多次陪我歌唱
大声呐喊。喝酒比我厉害。在工厂时
我们没一起喝过。唯一的一次
在我租来的小瓦房,还有两个
工厂的同事。之后,我们没再见过面
这号码也成了过期,再也没有了乡音
每一次拨打,那头都传来
标准甜美的普通话。半年了
我曾无数次拨打,试图从一串阿拉伯数字中
挖掘出期待的宝藏。这一次终于接通
是一个陌生的女低音,之后的音调
逐渐高涨。若大的世界,一个人的走失
显得太过简单。但我知道,她在她的城市
过得很好。所以,她把快乐
留给我,把能给人快乐的那串号码
保留了下来,继续转让给别人

《十七岁的搬运工》

我在名扬纸品厂做仓管时,经常可看到一个
细皮嫩肉的小青年。他每次跟车给我们公司
送货,都只是埋头苦干。司机说,他今年
十七岁,是公司最小的员工。一个人
留在车厢里,他在车厢外。纸幅一米五
长达两米四的纸板,从车上传经到他手
十张一扎,三公斤一张。

由于纸板过长,不好用力
他们一手攥紧纸板上方,一手扶住纸板下方
心有灵犀一齐将纸板,整齐地扔在了车厢外
摆放纸板的木板上,这是他们经久的

工作经验。接着,他们开始重复另一个
相同的动作。由始至终,我都没听到小青年
说过其他的字词。偶尔他举手,甩掉额上
不停的汗水。我一边思量这令人好奇的小伙
一边用卷尺在纸板上做粗略的估量。

想起我的十七岁,终究称得上美丽。

每天日落西山,我便趴在四楼的栏杆,仰望苍天。

校园走道上,到处是来回走动的学生。

而我的十九岁,二十岁
二十一呢?仿佛冬眠了数年,

到今日方才苏醒。显然,我已经是个落伍的人。

而我现在担心的

不是小伙的生活,待他到了一把年纪
开始了漫长的回忆,懂得了生活的苦与乐,

他将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的十七岁




《玻璃窗上的蝴蝶》
??

仅仅一纸之隔。一面是狭隘的房间
一面是广阔的大自然。蝴蝶急速地飞舞着
它扇动柔弱的翅膀,象赶往盛大的宴会

这是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身上汇集着
妩媚的气息。同其他蝴蝶一样
定在广阔的空间自由游弋过,而今
在狭隘的房间里上下扑动着。

可以想象那一刻
当明亮透过玻璃窗,跳进它的眼帘
它的飞翔陡然增加到了怎样一种速度?
正方形大小的光明,足以拯救这黯淡的灵魂。

内心揣着炸弹,瘦弱的舞者
冥顽不顾地,再一次扑向玻璃,上下翻飞


世界和平而安详。除了眼前看到的
四周的喧哗早已悄悄地隐退
我放下了手中的书,雨中奔跑的人
也消失在我的视线。这一天简洁而明了
除了一个倾心观察者,就剩一只顽强的蝴蝶



《车过隧道》



行走在沙漠的人,夜里,盼来了
人生第一场雨。他取下尘封的二胡
反复调试同一个音节

刚刚所见的七八个村姑,定然还蹲在河边
蹲在青石板上,持着洗衣棒
垂洗衣服。她们扬起手臂
象风中的杨柳

这是南方的三月。我想起原始森林里,那条
兑皮的巨蟒。它把自己埋进
陈旧的躯体

车出隧道。

正午一跃而起。此时太阳高挂

他如梦初醒,在日记中感叹人生苦短
可以睡懒觉,却不能多容下一秒
回头去概括




    原名欧阳少军,笔名欧阳疯(风),男, 85年湖南人 。活跃于网络,诗作见于《绿风》、《星星》、《诗歌月刊》、《天涯》、《文学界》、《北京文学》、《诗林》、《赶路》、《今朝》、《新作文》、《新女性》、《诗歌杂志》、《中西诗歌》、《香稻诗报》、《新女性》、台湾《葡萄园》、美国《新大陆》等两百余种报刊。入选《2004-2006中国诗歌选》、《二十一世纪诗歌精选》。现漂泊中山。
发表于 2010-12-20 09:24:24 | 显示全部楼层
疯子是我们论坛的老朋友了,祝贺越写越好
发表于 2010-12-20 11:19: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南方的三月。我想起原始森林里,那条
兑皮的巨蟒。它把自己埋进
陈旧的躯体

车出隧道。
发表于 2010-12-22 23:05: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老朋友,问好!
发表于 2011-1-2 02:27:36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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