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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个诗人的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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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 21:45: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一个诗人的杂记</p>
<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龙安</p><br/>
<p>&nbsp;&nbsp; 1. “我知道我要反抗伊斯坦布尔提供的破落、卑微、忧伤的生活,以及使母亲感到安心的普通生活。”这是奥尔罕-帕慕克在《伊斯坦布尔》这本自传体的小说中最后一章“与母亲对话”里的一段话。当时,尽管帕慕克是塔斯奇斯拉的建筑系的二年级学生,也已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美丽又痛苦的恋情,对绘画的热情逐渐转变为内心的空虚。那是1972年,也是我刚好出生的那一年。1972年的土耳其,正是出于变革的时代。一方面,人民习惯忍受这个衰败的国家带来的幽暗与阴郁;另一方面,人民又狂热地崇拜技术发达的西方文明。在这个新与旧交替的历史时期:一个人如何看待自己?一个人如何选择自己的命运?成了一座城市必须思考的问题。那时,帕慕克的母亲正为丈夫有了外遇而伤心,又为一个家庭的经济陷入困境而惆怅,更为帕慕克的将来忧心忡忡。母亲只希望儿子在接受现实的顺从中过上平常生活,而不要依赖一个人的理想或内心的执着。年轻的帕慕克在亲人的爱与现实的反抗中被卷入了自己的内心的冲突,他知道他必须从这种灾难性的内心冲突中走出来。他需要一种形而上的提升的力量,一道解放性的曙光,以便让自己在现实的泥淖中看见自己的未来:未来并不是虚幻的,它是从过去的废墟中站立起来的,是从一座城市的记忆中解脱出来的;未来是一个人对自身遭遇的时代与生活的认识中获得生长的;未来是对自我的批评,自我的调节中一点点用宽恕和怀想建构出来的。</p><br/>
<p>&nbsp;2.&nbsp;&nbsp;&nbsp;&nbsp; 在高考前的一天,一所学校高中三年级的学生,纷纷涌出教室,站在六楼的阳台上,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向下抛洒手中的课本与复习资料,纸片像雪花飘落,很快在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这种集体的狂欢不是庆祝一次伟大的胜利,也不是举行一次生日的派对,它仅仅表明对知识的强迫性的训练彻底结束了。这些年富力强的学生宁愿毫无顾虑地走向考场,再也不想呆在教室里进行无休止的压抑性的备战演练。</p><br/>
<p>&nbsp;&nbsp;&nbsp; 3.&nbsp; 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的沉静?几乎与世无争,既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也不想与他人保持过分的亲密的关系。我热衷于反论的习惯几乎导致一种个人主义的立场,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正是这种个人主义的退避,使我以一种反向的运动回到躯体。我的沉静是对躯体的重新发现:我的躯体在两种通常的形式才存在于我自身:休闲的和色欲的。个人主义尽管孤独,但在一个充满悲观和拒绝的特定的历史境遇里:我不想与其斗争,或者说更愿意随波逐流,绝不会与它同流合污。在沉静中,我的躯体认同我的生命观念:时间即我生命的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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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nbsp;&nbsp; 4. 冷漠是一堵墙,他把一个人封闭在理性的内室里,同时又用抗拒的激烈隔离他人。冷漠是一个人的精神患上轻度的癌症,它让心灵开始萎缩,变小,硬化,然后死亡。米沃什在《n.n.的哀歌》中这样写道:“一年又一年它在我们中生长,直到扎下了根,我像你一样理解它:冷漠。”也就是说,冷漠已成为一个正常人的精神常态,成为一个正常人的躯体的习惯性的疾病,我们都很熟悉它,也充分理解它。因为正是它,才使我们渐渐适应了黑暗与罪行,适应了麻木与痛苦,适应了憎恨与嫉妒。米沃什在诗的结尾说到冷漠,是他在追叙往事的过程中遭遇到了时间,时间以一种平静的细节慢慢地描绘出一个时代的忧伤与残酷,正是在这种悲观的自审中,词语得以象征的形态揭示出现实。可以这样说,现实本身就是一个冷漠的幻象。一个诗人所要做的就是把世界从现实中挽救出来,让它逃离幻象的冰窟,重新在大地上赢得人类的生存的激情和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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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nbsp;&nbsp; 5.&nbsp; 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妇女,拖着一辆双轮板车。车上装载着新鲜的桃子,雪白的梨,热带的香蕉,圆圆的苹果,晶莹的葡萄等水果,沿村叫卖。她那拖沓、忧郁的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在八月一个明亮的下午缓缓升起,爬到一个宽阔的音阶,然后久久回荡,像一张被风吹起,飘拂在空中的落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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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nbsp;&nbsp; 6.&nbsp;&nbsp;&nbsp; 每天上午,我路过繁华的天佑路,在绕过街中心的圆盘,驶向东门大桥时,总可以听见一个男人低沉又粗犷的喊声:急切又焦虑。有一天,我去建设银行办事,又听见急切又焦虑的喊声:好像它在向谁表达内心真挚的意愿,可对方总不在线,它只有连续性地向对方喊话,希望对方能在百忙之中抽出身来接电话。我好奇地向左看,只见一个长得粗壮的中年男人,站在公用电话亭前,拿着话筒,不断地喊叫。他发出的声音没有组构成具体意义的词语,只是一些原始又简单的符号,他不断重复这种单调又富有节奏的声音,来表达他的存在的孤独与忧伤。他拿着话筒,不停地向对方叫喊,可他没有对方的电话号码。他拿着话筒,话筒里只传来空茫的嗡嗡声,他认定对方不在家或暂时离开了,所以,他每天的上午都来到同一个电话亭,拿起话筒喊上两三个小时。我想,既然他没有拨通对方的电话号码,还顽固地向对方喊话,要么对方根本不存在,如果对方真的存在,那么他就是上帝。一个人要通过话筒向上帝传达讯息,这个人肯定是疯子;如果他不是疯子,上帝又是真的存在,而上帝根本不想接他的电话,那么,上帝肯定也早已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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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nbsp; 7. 今天浇地脚梁。六点十五分,一辆三轮摩托车栽来一台立柱式搅拌机,三辆手推车,九个工人{4男5女}。虽然在昨天已做好了准备,但开工时还是发现许多细小的问题:水管不够长,铁丝也不够,抽水机没送到。由于是包清工的,这些工人,尤其是会吃苦耐劳的农村妇女,大声抱怨东家太粗心,耽搁开工的时间。我只能忍着,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出于内疚,我就帮助他们一起干活,一边打电话。他们看我够谦虚的,也就平静下来,逐渐发挥出他们的聪明才智。7点12分,机器开动。两个女的铲沙子,三个女的铲石子,一个男的照管机器并负责倒水泥,另外三个男人运送混凝土。包清工的头儿总算在开工的前几分钟赶到,带来一个助手与一根振动棒。搅拌好的料一车车倒进木工钉好的模子里,渐渐覆盖扎好的钢筋梁。事情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我也有了空闲,观察这些干活的工人。那几个女工因长期干着辛苦的重活,已失去女性该有的温柔和体型的美感。她们的面容坚定又清晰:好像她们的未来就是现在进行的时间。除了包头有一种见过世面的超脱的镇静,其他的男人都活在沉闷的顺从与忍耐中,默默干着生活安排的活儿。但他们各尽其职,互相配合,无论多脏多累的活儿,都会齐心协力。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东家必须给每一个工人一包烟,十元的午饭钱。10点21分,天空下起细雨,给闷热的八月带来一丝凉爽。一个上午,工人都没休息,他们增强上午的劳动量,为下午准备提前回家的时间。这些工人都来自乡下,因在家种田根本无法养家糊口,他们纷纷涌进城里在工地上找活干。他们很快摸透建筑行业的窍门,自行组织施工队伍,专门浇筑混凝土。他们有自己的设备和工具,在城里还有打探行情的联络员。他们几乎每天奔赴各个不同工地现场,干着同样的事情。尽管日子过得简单又麻木,但挣的钱比在家种田强多了。下午,太阳躲在云层里,忽隐忽现,也许他老人家体恤这些下层工人的劳苦,就不用炎热来拷他们。由于他们彼此信任,各自分担,事情比预期提前结束。工人欢快地散了。我也为我的房子有了一个坚实的基础而倍感安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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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nbsp;8.&nbsp; P在离开广西去南京读硕士之前,寄给我一箱他的书,足足有二十公斤。我打开一看,果然有不少珍贵的收藏:奈保尔的印度三部曲,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奥尔罕-帕慕克的《雪》,阿-德布林的《柏林,亚历山大广场》,以及几本耐看的经济学著作。可见P的文学趣味确实不俗,逐渐有了开阔性的视野。我记得最初认识P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读高中二年级的学生,那时,我正好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搞了一本诗歌民刊:《野山茶》,专发有现代感的作品。他也许就是被我们地下活动所带来的具有创造力的清新给吸引住了。他刚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倾听。他个子矮小,皮肤黝黑,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双充满热情的眼睛深处闪烁令人不安的躁动。我当时只知道他来自一个偏僻的山村,父亲早年去世,他一直跟随改嫁的母亲。他学习用功,看不起同年的男女学生那些显得幼稚又滥情的社交活动。他有理想,当一时找不到肯定的目标。他的言谈激进又混乱,写的文章有个人的思想却把握不住词语的兴奋。处于青春期的他还活着模仿中,不知道用哪些东西来塑造自己。他把自己想象为一个成年人,希望做人处事有着严肃而稳健的持续性,可却在细节上暴露出他缺乏人生体验的机智与从容。自从他考入大学,我们之间的联络也就少了,但我和朋友一起喝茶聊天时,也经常提到他。从他毕业以后,分配在部队工作,他每次回家探亲,都会邀我们吃一顿,在叙旧的同时也不忘海阔天空地瞎聊一番。有一天,不知什么事把我俩聚在一起。在一家饭店吃午餐,说着说着,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异样的认真又不缺温柔。他说,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活在个人主义的内在世界里,虽然在部队过着单调又枯乏的集体生活,他仍然保持精神上的孤独与洁净。他带着抱怨的微笑说,这一切都是受到我的影响,使他失去许多升职的机会,活了这些年,他已习惯在自由的幻想中满足一个人的尊严与快乐。我听着既感到惊讶又喜悦,没想到自己年轻时的任性和冲动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后来,我去他童年所在的那个小山村,它在一条狭长又静谧的山谷的尽头。他的义父是一个地道的山区农民,整天不是下田就是上山,完全活在封闭的农耕时代。他的母亲成了一位基督徒,一心只听从上帝的安排。P去了南京,继续他的求学生涯。在他最近一次回家探亲,我送给他两本书,一本是艾尔芙丽德-耶利内克的《钢琴教师》,一本是库切的《彼得堡的大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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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nbsp; 9&nbsp; 在这个叫“童坊”的一家小饭店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位年轻漂亮的老板娘。我们走进来时,她正在饭店左侧的简易液化气架上炒菜。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短裙,从裙摆下露出两条圆嫰又性感的长腿,黑黑的头发绕成一个古怪的几何形状,在脑后用一个塑料夹子夹住。俏丽的脚丫从休闲的拖鞋的前端挤出来,像躲在洞里,向外张望的一群鱼儿。她有一双聪慧的眼睛,可微笑起来,整个面孔给人一种可爱又空洞的表情。她的独特性是被这个邋遢又拥挤的饭店给衬托出来的。在我们的周围坐着的都是从农村进城务工的农民,他们衣着简朴陈旧,被风吹日晒的面容流露出强悍的野性。这个小饭店在一栋楼房的底层,只有三面桌子{两面大圆桌,一面小四方桌},没有卫生间,却有一个现代性显得夸张的玻璃冰柜。一个矮小枯瘦的老妪,端来两杯热腾腾的茶。杯子里的茶水黄橙橙的,我没敢喝。我们翻过怀玉山,在崎岖险峻的公路上行驶了三个多小时,才来到这个偏远小镇。这个小镇上的建筑正在用一种外来的手艺标榜出它的现代性,它没根据本地的传统创造出它的艺术。这使得这个小镇的现代性只是一种假象;内部则是错误运用技术和误解现代性设计的梦魇。这里的房子显得高大又无用,似乎只是给别人看的,跟这里的山水与农田根本没关系。它一方面是对农村的鄙视,另一方面是对城市的献媚,从而给这个小镇带来生机勃勃的艺术只是模仿的,二流的,不安的。它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像小饭店里的年轻貌美的老板娘,她打扮时髦,可在生活的细节上却暴露出她也来自贫困的山区,她渴望获得自由与快乐,却嫁给了镇上一个面容困倦,目露凶光的小个子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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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nbsp;10.&nbsp;&nbsp;&nbsp; Y是一位中年妇女,在天佑路开了一家打字店,自己当老板又兼伙计。她长得矮矮胖胖的,喜欢把浓密的长发梳成土里土气的马尾辫。清晰的眉毛下,露出一双受过惊吓的大眼睛。也许是因为长的矮,她走起路来,身体挺得笔直笔直的,那微微仰起的面孔,给人留下一种坚定又善解人意的好印象。她原是一家国营茶厂的职工,后来下岗了。她只有初中文化水平,可勤奋好学,在短短的三个月,学会了使用电脑的知识并掌握了开打字店所必须的技术。她在人生的迷惑中又走出一条现实的道理,撑起一个女人的半边天。我之所以经常去她那里打字,复印,是因为她的身体里驻留的最后的青春,散发出一种平静又沉郁的气息,总让我不由地想起多丽丝-莱辛笔下的女人。</p><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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