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font face="Verdana">燕群<br/> <br/> 看着太阳从亮白色慢慢变成亮黄色，后又成橙红色，我蓦地想起，自己已有许久没有仰望过天空和看过晚霞了。<br/> 晚霞满西天。云朵很厚很大，杂乱无章地堆放着，边缘被镶了一道璀璨的金边，中间的厚实部分是酱紫色的。光从云朵的罅隙间和云朵间的缝隙间射出，霞光万丈。<br/> 太阳下山了。忽然，我看见一团黑影从西边的山下向这边飞来。黑影越来越大，是由一个个小黑点组成的，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近了，黑点变大，像是蝗灾里的蝗虫群；再近了，铺天盖地，又像是蝙蝠群；更近了，原来是燕子。这群燕子至少有上千只，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有时旋转着飞翔，有时又直冲向前，就像是海里的鱼群一样统一行动。<br/> 我喜欢燕子，喜欢这种敏捷伶俐的小生灵。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燕子一起飞翔在天空，以前我只见过深秋时它们几百上千只聚集在高压电线上准备迁徙的壮观景象，可现在还是盛夏，这有点奇怪。<br/> 它们很快就掠过了我的头顶，向东飞去。在我的眼里，它们又变成了一团蚊蚋。不久，它们又折了回来，向西飞去，一直飞到西边那座静穆的大山前，又折回来，又掠过我的头顶，继续向东而去。这一次，它们穿过东边天际处的那道亮光——这是太阳从最低的一个隘口射出的光芒，在黑色的云朵里隐没。<br/> 我在暮霭里等待着，等待它们折回。蚊虫越来越多了，池塘和田野里的青蛙开始鸣叫，一只池鹭飞向了南边黑魆魆的树林，那儿该有它的窠巢。可燕群还没有折回来。<br/> 这时，我看到了一幕诡异的景象。不知何时，东边的天空出现了许多紫黑色的絮状云朵，横行排列成如一条条的蜈蚣，几百上千条。<br/> 我忽然预感到了某种不测。我想起了在地震吧看到的图片，而眼前的情景不就是地震云的一种吗？我举起手机一阵猛拍，然后马上回屋打开网页搜索，再和手机拍下的图片一比对，果不其然，这正和一种地震云非常相似。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燕群就那样一去不复返了，这里即将发生大地震。这些聪颖有灵性的小家伙们预先感知到了危险，它们召集了所有的同类，然后一起逃离。这时，我不但喜欢而且更敬畏这种短喙身黑腹白剪刀状尾翼的小生灵了。<br/> 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了，上论坛发贴发图，打电话给有关部门和媒体，提请大家注意地震即将来临。这是个严重的时刻。但最后我什么也没有做，首先是我太懒散了，又非好事之徒；其次最重要的是我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燕子能预知地震，而那些奇异的云朵也不过只是云朵而已。<br/> 但我还是不放心，又找来楼梯和手电，爬到檐下的燕子泥巢下探看。果不出我所料，一连三个燕子巢都是空空如也。<br/> 我又疑惑了，又变得不安起来。可那天晚上我依旧如常入睡，第二天清晨依旧如常醒来，<br/> 打开门，我就看见我家的燕子正站在电话线上，悠闲自得地梳理着羽毛。傍晚，我又看见了和昨天一样的奇特景象，几百上千只燕子聚集在空中飞翔。这时，我明白了，这是燕子正趁着暮色降临蚊虫增多在集体觅食。<br/> 看着它们上下翻飞，我忽然感到深深的失望和厌倦。<br/> <br/> 梦中写的小说<br/> <br/> 最近几天，天天下雨，我便日日麻将，于是乎夜里做梦也是麻将声声。自然，在梦里，我无往不胜，无往不利，不是赌神离赌圣也差不离了，什么清一色十三幺，大堆碰的杠上花是家常便饭。有一晚，竟鬼使神差地梦见自己写起来小说，我是文思泉涌，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挥而就，须臾功夫，一个短篇已成。看罢，自忖即便最挑剔的批评家也只能颔首称许了。<br/> 我是用装黑墨水的钢笔写就的。再细读一遍白纸上的黑字，大约万把字，不由拍案叫绝。但再一细想，不对呀，以我的资质水平，是断无可能写出这么好的文字来的，这一定是个梦绝对是个梦，我醒悟过来了。可这小说写得真好，这么着，我要好好读几遍，好好记在心里，我这样想着，就真的读了起来。读了不到三遍，那万把字的东西我居然就能一流如水地背诵出来了。哈哈，我高兴极了，真是踏破布鞋五米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瞎猫逮住了死耗子，我出头的日子到了。嘿嘿，我得克制点，得意不可忘形，不然梦一下就醒了，我还得好好读几遍，等梦一醒来，天一开亮，就把这个神品一般的小说抄录出来，然后……<br/> 像平日一样，我准时醒来，这时天已大亮了。我赶忙打开抽屉，拿出已有很久未曾摸过的纸和笔，端坐靠椅，抽掉钢笔盖帽盖到笔筒屁股上，准备抄起梦里的小说来。<br/> 猛一拍脑门，嗨，我怎么全忘了。<br/> <br/> 嫣然一笑<br/> <br/> 车挤得水泄不通，很多人就只能站着。好在朋友为我抢了个座位，因此我背靠着座椅，翘着二郎腿看着那些站着的紧贴在一起的人们，心中好不惬意。半途停车，上来了一个身着粉色蕾丝吊带衫黑色薄纱短裙的妙龄女郎。此时，我的膝盖就像见着了有着大排场的大人物一样不听使唤，不过对大人物我是哆嗦着直想下跪，这一次呢，我的膝盖却紧张着绷直了。我站起来，就像个绅士般对她微微颔首，手也非常及时得当地摊开。天哪，我给她让了座。<br/> 到站了，她站起身来，回过头对我嫣然一笑，就下了车。唉，那真是美妙醉人的一瞬。我愿那一瞬能化作永恒。<br/> 我重回到她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开始打量我全身的家当。一双仿冒的三叶草球鞋，一件网商直销的不知名的Polo衫，一条本就破旧不堪却美其名曰“做旧”的牛仔裤，还有手里握着宽大无比的MTK平台的山寨机，它们在说明我的品位。可这实在不值也不配她对我的嫣然一笑。<br/> 我打开手机，里面有我的自拍照。缩水的QVGA手机屏幕，130万高像素摄像头，上面的我深度近视，带着方形的黑框眼镜，目光迷茫，神情忧郁，但可能透露出某种高贵的气质。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也许我并非一无是处，我不应该自卑，也许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潇洒迷人。面对着这样的眼神，妙龄女郎的嫣然一笑也许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br/> 我重拾回自信。我想明天就该把那封压在箱底许久的信取出来，交到我那高不可攀的暗恋的手上。<br/> <br/> 凤凰涅槃<br/> <br/> 近来，她愈发变得势利和粗俗了。她酗酒吸烟，打牌赌博，甚至夜不归宿。<br/> 我简直无法忍受。<br/> 我真的无法忍受了。<br/> 可不知何故，我想起原是街头小混混小瘪三后革面洗心成为大人物的蒋总统中正先生来；我又想起年少时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后又“改悔”成慈眉善目鹤发虬髯蔼然仁者的大文豪的列夫?托尔斯泰来。<br/> 于是，我又怀疑她表面欢娱的背后也在承受着极大的煎熬，物极必反，就像是凤凰涅槃，也许这正是通往高尚简单生活的一条必由之路。<br/> 于是，我期待着她在某一天某一刻来一次“突变”。<br/> 于是，我释然了，又沉静了。<br/> <br/> 好与不好<br/> <br/> 朋友气咻咻地对我说起他哥哥的种种不是。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我想起上个世纪贫下中农对地主恶霸的申讨批斗来。<br/> “你以前不是说你哥哥很好的吗？”<br/> “以前是以前。以前他是很好，经常给我钱。”<br/> “可这次我结婚向他借钱置办家具电器，他不肯。你知道的，他有钱。”他又说。<br/> “以前你在上学，现在呢，你能自立了。”<br/> “自立了就不需借钱了？再说我借了以后会还给他的，又不是‘老虎借猪’，用得着那么抠门吗？”<br/> “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哥哥而羞耻。”他又愤愤地说。<br/> 我笑了，说：“以前他给你钱你就说他好，现在他不给你钱你就说他不好了。你这是什么标准什么逻辑啊，前后不是同一个人吗？”<br/> 他一怔，接着说：“难道不是这样？你难道不是这样？”<br/> 我欲反驳，但想了想，又沉默了。<br/> 哎，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还真是对的。<br/> <br/> 朋友<br/> <br/> 我有几个十分要好的朋友。我视他们为知己。我想他们对我也是这样想的。<br/> 我一事无成。他们都比我稍强点，但也没有什么大出息。<br/> 我多么希望他们能有更大的出息啊。我的想法是非常真诚的，没有半点儿私利。我想他们对我也是这样想的。<br/> “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我也能够深刻领会了，而且我想我能做到。知己就是另一个我另一个自己啊。假如他们中万一有人陷入困顿了，我会接济他，安慰他，勉励他，可以为他做我力所能及的一切。我们的友谊纯洁高尚，不掺杂任何私利，经得起任何考验。我想这些想法，他们也是有的。<br/> 一天，在酒桌上，我的一位知己大着舌头对我说：“要是万一哪天哥们我……我出息了，成了大……大人物了，兄弟对哥哥我有啥……啥要求呢？”<br/> 我有什么要求呢，我会有什么要求呢，我能有什么要求呢，我什么要求也没有，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为你高兴，为你自豪，发自内心的，真诚的。我们的友谊就是这样纯洁高尚。我在心底默默地说。<br/> “我可不是说醉话，我是说真……真的。”见我没回答，他圆睁着眼珠子看定我又说。<br/> 要是真的，看着他一脸正色俨然一副大人物的模样，心想，那我可真还得好好想想。<br/> 或许，他可以为我安排一个好工作；或者，他甚至可以为我这个大龄青年物色一个对象；或者，可以为我向有关部门写一封举荐信；再不济，可以将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编一个集子成册或托关系将它在大刊物上发表一二……<br/> <br/> 初恋<br/> <br/> 那天下班后在街上我意外地看见了我的初恋。她还是那样的漂亮动人。只是她的手搭在了一位衣着体面英俊潇洒的男士的手腕上。我怕她发现我，连忙转过脸去。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看见，她发现了我。不过我想她并不知道我已看见了她。<br/> 于是，我高声喊道：“别跑那么快，亲爱的！”并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同事也是老板的秘书的芊芊玉臂。<br/> 第二天，我被解雇了。我拖着拉杆箱踽踽独行在大街上，忐忑不安，心神不宁。唉，真主保佑，但愿我此刻不要再遇见我的初恋。<br/> <br/> </font></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7-28 13:07:16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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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8 12:4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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