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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center"><b>我的一次恋爱</b></p>
<p align="center"><b>作者</b><b>·</b><b>田大安</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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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在我狂暴的心中是没有任何世俗的规范的。我是在银行的那位先生之后喜欢上慧的。那是一个没有星光没有月亮的晚上,某种无意的事件使我和她有了一番长谈,她绮丽的少女之梦向我打开,我痴迷地望着她。一种神圣的精神突然占据了我,我获得了无穷的力量,我的手在我未曾意识的瞬间捉住了她的手。她起先试图脱离我的手,但我的手拥有某种魔力似的,逐渐地征服了它。她的手在我手中变得那样柔顺,接受了无穷无尽地摸挲,直到我的唇亲吻着它——这以后,我以一种沉重的分量占据了她的灵魂,但她的灵魂同样还属于银行的那位先生。</p>
<p>我的一些极端行为是必然的。为了使她摆脱银行那位先生地骚扰,我一时想用我的双手带给他必须的死亡。我开始为他阴谋地制造灾难。我想到利用恐怖兄弟会的那帮流氓们,我找到他们的头目,向他说明我的意图。那位满面凶光的中年男子,一边骂我“卑鄙”,边跟我讨价还价。我并不十分富有,他提出的筹码是我无可忍受的,否则,我也不会让他们这帮流氓去摆平这事。但他们自视甚高,不肯低就,我只好放弃这个阴谋——一定是那帮流氓鄙薄了我的为人,他们把这个阴谋有意无意地告知了银行的那位先生。</p>
<p>……我的第二个阴谋还没有出台。那位银行的先生找到了我,提出要和我决战。我的尊严意识使我没有拒绝这个挑战。但我......时间定在八日下午。那天,我预先来到那个注定接受流血的地点.我用了好几个夜晚来思索我宝剑的路径,以图最简捷得抵达那位先生胸心口。我没能完全战胜我的恐惧,我对自己的剑术也不敢太自信,我阴暗地想到手枪或其它暗器。战场肯定会有旁观者,这种明显的舞弊有失君子体统。我想在剑尖上涂上一些毒,以便扩大战功,及早了事,但如果事后验伤,事情定会败露。没准,我会失败,成为流血者。死亡显得没有必要,最好是把他打翻在地,踩在脚下,然后神情高昂地饶恕他,只要他今后不再找慧。我于是把剑尖的毒擦去。——那位银行的先生比我晚十分钟到了约定地点,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装,显得倒干净利落,但我看出他同样有些紧张,不时向我瞟来示威的目光。战斗提前一个小时进行,前来为我助威的朋友很少,但我并不在乎别人的叫嚷声,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把他打翻在地!我的剑锋显得十分凶猛,我的身体稳健而又活跃,但他的剑术确实让我惊服,异常娴熟。约半个小时以后,我求胜心切,情绪变得有些急躁,我卖了一个破绽想奋力一击,但始料未防,他的剑利用这个缝隙迎面而来,我抽剑回防已经不及,我的脸上出现一道伤口,滚烫的鲜血迅速流了出来,迷糊了我的双眼。我的怒火旺盛起来,变得更加不顾一切地向前进攻。那家伙面对我凌厉攻势,手慌脚乱,频频后挫。这时,只听一阵枪响,几位警察出现在我面前。决战被制止。从旁观者的神情看来,似乎我被击败了。</p>
<p>我被警察送到一家规模很小的医院作草率地包扎,之后被带到警察局。审问我的警察是一位很世故的家伙,认为为一个女人作这样的争斗不值得。他说天下女人多得是,完全没有必要为自己树立 一个神,情人眼里出西施出霸王的,其实一样的混蛋男女。我没有跟他作什么分辨,但依旧倔强地认为爱情只有一个。他听到“爱情”这个词大笑起来。之后硬说这场君子之风的决斗是一次流氓斗殴,要我今后老实做人,不要再有如此狂混之举。我假装温顺地一个劲地点头。</p>
<p>我从警察局出来以后,便去找慧,慧根本不知道决斗的事,她看到我脸上的伤口,一个劲地追问我怎么回事,我语无伦次,找不到什么冠冕的借口。于是,我便沉默着,保持野兽般的本性沉默着。慧从我的沉默中品味出可能的事实,她流着泪说她不值得别人去拼命,半真半假地劝我放弃,说你们如此争斗只会让她困窘痛苦,使她不安。我说,事到如今,已经跟你没有太大关系。她生气地问我,怎么跟她没有关系。我没有作什么解释,帮她拭去泪水安慰她几句。过了一会,我才发现在慧的床头放着一束鲜艳夺目的玫瑰花,这鲜花极端地刺激了我,我知道这一定是银行的那位先生送的,在慧不留神的当儿,我凶残地从厨房里取了一些食盐撒在鲜红的花瓣中。之后,我回到我孤独的家中。</p>
<p>我的伤口隐隐作痛,我回忆起我经历过的许多事情,有些事似乎并没有发生在历史的某一天,而仅仅发生在我的心中。我想起我抓住慧的手的那个晚上,寂静使任何生命都可以感受到一种无法克服的栖惶和悲凉, 而一个女人纯真绮丽的梦想竟使我突得醉意,我便迈出艰难的一步,我抓住了她的手。由此一抓便抓住了或多或少的爱情。而此时我的伤口成为一种羞辱,但我依旧认为我是扭转乾坤的人物。</p>
<p>爱情注定要追求完整的。只要我和银行的那位先生无人放弃,争斗就不会中止。我和他都更为殷勤地去找慧,慧的态度变得难以把握和琢磨,她时而冷淡,时而热情,我心疲力竭大感其苦。显然,事情发展得已经不仅仅停留在爱情这件事上,我的心中已涌现交织爱与仇恨、羞辱与尊严等复杂的感情。仇恨使我迷恋于暴力,我一次又一次地在梦中使银行的那位先生臣服、退让。但我在慧面前则尽力表现我的文雅与大方,仿佛并不为银行的那位先生所搅扰,银行的那位先生也同样殷勤不减。长久地争夺使我无计可施。</p>
<p>我脸上的剑伤渐渐疤结。使我奔向我的厄运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出现。我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落入银行那位先生为我设下的陷阱.在我常常往来的路上,不知从何时起,我可以经常地遇到一位貌美的女人——其先,我认为这种美对我是多余的,我惯常低头走路,并不象一般的男子那样为路上的美丽女人而牵动目光。极其偶然,我一次发现了那个明显针对我的笑容。这个笑容起先我并不认为对我有什么不平凡的意义,只是使我有意无意地稍加关注了她。在多次这种笑容之后,我无可逃避地应从地向她表示微笑。在我极为感伤的时候,她的形象也会掠过我的心头。但我们依旧从未交谈过。直到有一次,她突然地在我身边停下脚步。“先生,几点了?”她颇为柔气,带着浓厚的娇音向我发问,神色有些诡谲。</p>
<p>“八点了”。我一反常态的温和。</p>
<p>“八点了?”她显得有些惊异,望了我一眼,默默和我并行,我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说,显得有点拘谨。过了一会儿,她象忆起什么似的,说:“......我常在这附近见到你。你住在这个地方?”</p>
<p>“我住在秋花公寓四十七号。”我愉快地报出我的地址,但话刚出口,我就有点后悔起来,我极为多余地说:“......我不是轻易告知别人地址的人。”她微眯着眼,迷惑地望了望我.我象是唤回一贯的傲慢,用强作正经的口气说:“我是没有朋友便能活得很好的人。”这句话极端地显示我的个人特色。</p>
<p>“哈,哈哈”。她疯狂地大笑起来,象是早已把握我的个性似的,白我一个杏眼,说到:“原来,你是被魔鬼把握着的人。”我还想回堵她什么,但我还是沉默了下来,我没有必要跟一个不甚了解的女人探讨我思想中玄深的某种东西,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我心中“呸”地一声。</p>
<p>事情远没有这样结束。慧还象火焰一样在我心中跳跃着。我一直认定自己是必胜者, 所以, 我不理会一切人的劝慰。虽然,慧一个劲地对我说我已经成为她灵魂中永久性的部分,我意识事情早已超爱情的范围。我脸上的疤痕时时提醒我从未迷失的自尊。但银行的那位先生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我面前自居是,我警告他斗争远没有结束。</p>
<p>但日子却这样一天天地过去,流水一般,某些凶暴的念头常出现在我的脑中,又被我一次次否决,我不是完全不顾律法的人,我无计可施,但又暗暗叫真。日子便这样苦痛的折磨着我,象车辙一样碾在我身上,我背负神圣的爱情和凶暴的仇恨,既创造明天又阴暗的断送明天。我有时也换一种温馨的思维方式,想到如果我稍微有点钱,阔绰一点,我就把慧携到一个遥远的海边,租上一幢房子,随便地干一些情侣们常干的事儿,何必受这些虫啮似的煎熬。但我无法说服自己只身遁逃,背离这个城市,这个爱情。</p>
<p>作为逃避,我常搬来一些艰深的书本,作有心无心地阅读。那天晚上,我仰儿八叉的躺在床上,夜已经很深了,我突然发现我是一位只读书不读报的人。如果我能从晚报之类的纸张上学一些细琐实用的智慧,这岂不是顶顶好事,晚报中不是常有一些蹊跷的案例吗?没准可寻得一些来了却银行的那位先生。我正欲下床寻一些这样的石城晚报来,我听到几声轻微的敲门声。</p>
<p>我怀着疑惑的心情开了门。门打开的一刹那,我几乎惊呆了。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来访的是那位路中常遇的女子,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站在那儿,略显得有些尴尬,一时未能说出什么适宜的话来。她大胆地跨进门,坐到床沿上。“完全想不到吧?”她语气亲切地说。</p>
<p>“我完全想不到你会这时侯来......”</p>
<p>“那你想到我会在什么时候来呢?”</p>
<p>“我......完全想不到你会来。”</p>
<p>“事情总是这样,并不会象人们想象那样发展。”她带着挑逗的神情望了望我,之后向我走了过来,把嘴唇献给我。我心旌摇动起来。她离开我,坐到稍远的沙发上,柔声柔息地说:“脱吧,夫子,你注定成就不了圣人。”</p>
<p>我坐在床沿上,看着她一件一件往下脱衣服,直到变成一具裸体,在我面前走了两个来回,见我依旧安静地坐在那儿,便跪了下来,解去我的衣扣。就这样,我的下体就被她弄湿了。</p>
<p>我并没有决计成为什么圣人,人的本性轻易地战胜了我。那个女人从那以后,每天晚上都来跟我同居. 我去找慧的频次就越来越少了,爱情在我心中很快褪了颜色。当那种肉体的力量完全征服我的灵魂,我惊诧莫名又无力自拔。我这时才开始轻视自己。我的孤独变成一种等待。每到夜色黯淡之后,我会迫切地等待那个女人的到来。这个女人在床第之间一直没有向我透露太多的隐私,我对她的了解依旧十分肤浅。只记得她在一次高潮来临之前,告诉过我她的芳名。一个月以后,这位名叫玲的女人,便突然地从我这儿消失,没有什么预先的暗示,便不再关顾我的门。</p>
<p>我有一种受骗的感觉,开始四处打听她的地址。我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这个女人的离去,搅动我心底的一时涟漪,我变的牵挂、焦虑,而后重回孤独。我虽然对这女人未产生象对慧那样的爱情,但那种肉体的迷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价值的,可以轻弃的。我开始害怕反思我自己,也害怕再去面对慧。就这样,我慢慢麻木于自己的独居,对脸上剑疤引发的愤恨也悄然冰释。</p>
<p>时光可以荡平一切。我这个人不知配不配为公众写上点什么。但当我决计要写上点什么的时候,我便找到了我的安平。又过了很久以后,我积累了我的一些手稿,几乎忘记了慧及那位和我同居过的名叫玲的女人。在一个落雨的晚上,我呆在我的窗前,望着那凋零的秋叶,在偶起的风中,飒飒发响,我的心中一遍空茫。寂静使我感到一丝难抗的悲凉。这时,里屋的电话铃一声声地传来......</p>
<p>电话是那位叫玲的女人打来的。我急促地抓起话筒,便听到她意外冰冷的声音,用极为生份的口吻说道:</p>
<p>“安先生。今天是你的旧情人——那个叫慧的女人与银行那位先生结婚的日子。你是一个不幸的人。你中了一个圈套。我——坦白地说,我是一位被人们崇为妓女的人,前去消灭一位对爱情抱有幻想的男子。我现在相信了银行那位先生的理论:顽固的爱情只有童男处女才会具有。——现在,一切都晚了。我知道这个电话会使你一个晚上不得安宁,但如果不把真情告诉你,我会一辈子不得安宁。你是一位颇具魅力的男子,你一定会得到自己的......如果你要有所仇恨的话,就请恨我吧。愿这种仇恨培育你重建爱情的信心......”</p>
<p>我表情木木地搁下电话,颓然地倒在地上,从此没有苏醒。</p><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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