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能忘记我爱你

游太平 · 发表于 2008-9-4 16:08:47

我怎么能忘记我爱你 一     窗外绿莹莹的草坪上有一个蹒跚的、像是我女儿的孩子，可能是我父亲的人在拍手呼唤她——稍后他变成了我的岳父。而此刻我还很茫然。墙上一幅巨大的婚纱照——女人有点胖，肩头浑圆而润泽；男人比较瘦小，礼服阔大，袖口只露出了指头。我下床走到镜子前，嗯，是的，是我。     一个更胖的女人推门进来了。她很和蔼，你醒了，头还痛吗？我感到头是有点痛，而且口渴得厉害。她很善解人意，把床头的一杯水递给了我。我一口喝干了，然后开始认真地打量她。她其实挺漂亮的。这证明我醒来后已渐渐接受了某种现实。     你得快点去公司了，刚才乔总打电话了。     嗯，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床头找到了合身的衣服。     我清楚地记得昨晚和乔总在一起喝酒，这真是奇妙。二     刚出电梯，手机响了，是秘书室的号码，一定是小余，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却有个暮气沉沉的名字：余晖。     我没有去秘书室，而是到办公室取了手提电脑和光盘，径直到会议室。我知道今天要和客户摊牌。进门之前我拍了拍胸口，抖落了不知什么时候粘上的面包屑。     大家对我的迟到并不在意。投影仪已经安装好，我熟练地连接到电脑，装入光盘，打开，然后开始对赵总和他的营销部经理陈可菲讲解我的设计方案。     今天赵总系着一条金色的珠链式领带，和他的浅色西服极不相配。我敢断定他昨晚回家了，陈可菲可不会这么没水准。     赵总和陈可菲不时打断我的讲解，鸡蛋里挑骨头一样提出一大堆问题。合作四年了，我可以和他们争论。余晖很紧张，而乔总饶有兴趣地旁听着争论，甚至争吵。他知道，每次赵总和陈可菲都像农贸市场里挑挑捡捡而又无可奈何的老太太。我不会承认我的设计有问题，乔总待会儿也不会在价格上让步。这几年，我们公司的强势已不可动摇。     乔总告诉我，今晚还是“有一家”，临了又补了一句，你少喝点，我让小余保护你。三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医院里走神，仿佛一离开公司就已经走在这长长的回廊里了。一位美丽的护士在对我说话，你自己去吧，我要交班了，待会儿在一楼等你......     大夫问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吧？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决定告诉他实情，我一定是失忆了，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我以为大夫会很惊讶，但他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说，你不会失忆，刚刚过去的都是你的记忆。     我怔怔地看着他，说，这句话说得好。大夫说，不，是你写得好。     大夫和我开始讨论我的新书。我决定也不感到吃惊，而是高兴。告别时，我伸出手，他却轻擂了我一拳。     我想，我应该是一位诗人。我怀揣着这个秘密走下楼，刚才那位护士已换了一身斑斓，浅笑盈盈地看着我。她让我别抽了，原来我手里有一支烟。我掐了烟，不知为什么，又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在变幻的人流中，她紧紧地靠着我。我们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一条又一条街。钟楼轻响，夕晖透过梧桐叶子，在她身上洒下了点点光影。在我身上也是。     她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在树影里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朦胧、美丽的脸庞，心头终于涌起了那熟悉的、剧痛中的暖意……                                                 2007.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