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4）

东风野鹤 · 发表于 2012-2-9 11:56:54

当他们都沉沉睡去的时候，列车员唤醒了老人告诉他 A 地就要到了。老人看了看这两个年轻人，要求列车员给他一张纸，一只笔。他借着昏暗的灯光，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什么，放在桌前，用一个杯子压在上面。静静收拾好行李包，坐在昏暗里默默抽着大烟斗。车停了，他又看了看他们忽然眼角有些湿润，他缓缓走出通道，打开门，夜色在他脚下流淌。
他们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们看见老人的留言：
“其实昨晚和你们说的那些我和酋长的女儿私奔的事都是我瞎掰的！我的人生非常平庸，我的生活很卑微。幼时的梦想早已被时光击碎了，我的路只是一条无奈又必须要走的路。没有爱，没有居所，只有一个行李包，最后只能回到故乡，你们还年轻，一路走好！”
他们看完后，默默无言。女孩最先打破沉默问他：“你到底要去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直向前。”
“••••••前面我就要下站了••••••”女孩慢慢地说。
“••••••那我也下站吧。”
他们默默无言，看着窗外的雪景。
列车停了，他帮她背着行李，走下了列车。四下白茫茫一片片，天空中有一两只鸟匆忙飞过。站台下交叉着无数的铁轨，它们连接着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地方。
她打开相机，查看他们三人在那个停滞车站拍的照片，发现已褪色。他们合了一张影。
“我要去 F 地，要在这里转车了，你••••••”她声音有些低沉，看着售票厅说。
“——我帮你买票！这里人很少！”他说着跑了进去不一会就将车票递到她手里。“ 10 分钟后的车。”他说。
“你还要一直照先前的方向走下去吗？”她问。
“••••••走下去吧，这是我的宿命我的任务••••••”他不敢看她，嗓子里充满辣椒，问：“——如果，有一天我回到这里，我们还会相遇吗？”
“我可能••••••不会回来了，我去的那个地方好，这里太寒冷太贫瘠了••••••”
“那么有一天我能去找你吗？”他将她的拉链拉起来，将她的斗篷戴好。
去 F 地的列车就要启程了，他将她的行李送上去，她站在车门看着他。
“昨夜我写了首诗给你了！”他猛然想了起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洁白的信给她，她接了过来，忧郁袭上她美丽的脸庞，却笑了：“真是你写的吗？”
列车开了，他缓缓地跑起来，目视着她。
他感到他的心在急剧收缩，强装笑着问她：“你看见爱情诞生在夜行的列车上了吗？”
“好像看见了！”他们都笑了，不过笑得有些难受。
“我就在 F 地，那里太遥远了，如果你真的来找我，那很好啊！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会记得你的！保重！”
“你也是一个好女孩！我永远都记得你！我会为你一直写诗的！再见啊！”
“再见！”泪水从女孩的脸庞滑落。
  列车远了，他喘着气慢慢停下来，弯下腰深深吸口气，终于放声痛哭起来，很多年都没有这样了，他觉得那个飞远的天使，不会回来了。
车厢里，女孩打开那封信：

   黄昏写的情歌

   当黄昏的山峰投向大地时
   我爬上孤独的高处
   张望着雕琢一些银火焰
   等你入睡后为你取暖

   寒冷从天空泼落
   谁也没有听见命运之钟砰然响起
   那些凶残的规则那些牵着木偶们的线
   注定碾碎相遇的轨迹

   你还在等待或已走远？
   这点火焰并不能对抗那深渊中的寒冷
   一个灰暗的影子并不能堵截这浑浊的洪流
   一首情歌只能慰藉黄昏后的某段路程

   不！不！
   我将自己隐匿只是为了给你送来火焰
   我将自己放逐只是为了守护在你身后
   ——你转身时我已退入黑暗

   这时候你在哪里？
   空茫的天际奔跑着一匹匹载着玫瑰的云
   我和爱木立在荒原的山丘上
   一只鹰隼捎来风的消息

   大地开始摇晃你依然如此遥远
   我终于变成一台低哑的旧收音机
   盲目搜寻那些冰山深处的每一个角落
   电池将要耗尽最后将要到来

                  2011.11.27 写 11.28 、29深夜修改 12.2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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