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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沙蝎 于 2011-7-19 12:18 编辑
《老妓》
这是一张被屈辱揉皱的世界
地图，是丹麦画家罗丹从良心的纸篓里
多次翻拣,找出来的。此时
正悬挂在人类的脸上，让我们
迅速找到那些干尸般的河流、山峦
让我们警醒，时刻敲打自己
从这张世界地图里面，我仿佛清晰
地看到那些被恶丑炸毁的山庄是
多么秀美，那些被罪孽阉割的河流
是多么清澈、澄明。如今却坍塌
成一座吃人的废墟，并时刻发生演变
我担心我挚爱的祖国，我时刻
把它当作镜子，悬挂在我的头顶，反照自己
但世风没落。我分明听到里面仍有女人
穿梭的泣声、虚拟的笑声、男人的
喘气声像牛在磨牙，他们将要咬碎什么？——
骨髅？一张女人绝望的脸
一张被没落抽干河流的中国地图
《听石》(同题诗）
整整六百年。我怀抱仅存的铁，酣卧于
山岗，以凿子作耳，贴紧一块石头的坚硬
倾听那些逝去灵魂的呜咽，嚎叫声
风吹透山岗。风吹透墓地。风吹透六百年的
战火、马嘶、血腥、掠夺、贫病、屈辱与荣耀……
一棵塔松来自
熔岩深处，占领着至高，用经年的
守候磨利木质，它的针尖
刺入石头的肉体，挑出多年不死的心跳
这受难的秘密、蛊或骄傲。我从2011年的一场未知的
瘟疫中逃来，看见石头里淌出的鲜血被
匍匐的惊讶凝固。像我刚动过手术的胆囊。肾
里面缝有手术刀的快感，心存余悸的唏嘘声
2011年7月18日
《一群被勾引的蚁》
盛大的天空下，一群蚂蚁
在搬动烈日，向远方进发。那缓慢
的样子，是谁家的阳光穿透了
窗隙，在滑溜的地板上摩擦。一点一点
地，用身体抹净脚下的尘垢、污迹
我挑逗了它们，我在它们出发
的路上支起了一根棒棒糖。这甜美
的诱惑，使它们阵脚大乱。它们
拥挤着冲来，吻着。舔着。像男人
遇见久别的情人，抱紧生命颤动的旗子
这让我想起那群勤劳、贫穷的挖煤人
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向黑暗的世界
征讨、取火，掘出几枚硬币
《世界》
一只独眼悬在寰宇间——
夜晚是瞳仁，适合验枪
练习射击，提高射手技艺。白昼
撬开了它，瞄准。击发。扣动
扳机。让更多的人看见
更多的无耻、崇高、卑劣，丑恶
美丽与善良……这些充盈着
世界的蛊或厄。“砰”——一声
呼啸。鸡鸣性急，射出第一枚子弹
看！黎明的血腥里倒下多少风起云浪
2011年7月15
《镜子》
“它肯定里面有火，它在
用灰烬点燃它自己和未知的世界”——
这是气温高达37℃的某个
夏夜，一只小蛾子
不知从何方飞来，它泊在我打开的电脑上，用尽
毕生力气，以头为刃，直刺向荧光屏，它要
把整个身体都压进去，压进
火的枪膛。瞄准。击发。从灰烬中撷取另一种永恒
——它在用身体磨尖子弹
——它在用鲜血击穿每一个黑暗的夜晚
这卑微的小东西，它存在
火焰是它的全部：生命、追求、爱与灵枢
我汗颜，折服。关掉电脑，如同
关掉人类的猥琐，我听见黑暗里传来镜子的摔碎声
2011年7月13日初稿
《致荷花》
是一种美恬静于世界之外，亭立
于玉之澄明。曰之脱俗是源于
周敦颐之自恋，源于人们千年难改
之恶习：撷其表、弃其核
一对蜻蜓飞来，点醒一湖的秋梦，它的
羽翅震动，浮萍游来游去。让我看见
荷花贫血的身子，它的苍白
抱紧淤泥肥沃的酥胸。喂奶，淬以钙
——诋毁的低处托举出的儿女多么干净
这受难的秘密，周自欺了千年，世人
蒙蔽了千年。人们
不知道，爱弹琴的青蛙不知道，荷花
也不知道。他们不知道
淤泥是荷花一生的旗子，梯子。它的美来自
农人狂热的心跳，比泥土还敦实
这至深的疼痛，这绝处的惊讶呀！
——从诅咒到赞美，这中间的路途
多么遥远、艰难，这登高的过程充满黑暗
一只泥鳅住在荷花的脚窝，黑暗
是它的营养，它见证了淤泥妊娠美的全过程
2011年7月9日
《 夜晚，一片洗净的叶子》
暮色归巢。露踮着猫步
轻盈。灵巧。从天的屋脊上
迅速窜下来，泊停。世界
浓缩成一个妙不可言的点
夜晚，吮吸了这神赐予
的精气，像一片洗亮的叶子在
天地间舒展，星星是叶子上
折射出的反光，一对恋人厮磨在
夜晚的耳鬓，像一对蝴蝶爱上
绿色的呼吸，孵化出更透明的卵
这劳碌的
世界总有释放幸福的时刻。更多的人是
附在叶子上的尘埃，渺小
孱弱，但伟大。此时
被夜露濯洗，搬入梦中。像年迈
的父亲用凉席把自己撑开、把
一生的卑微放大、成狂草的“人”字
《叶尔羌河》
一条裤带系在喀什葛尔的
腰间，让边疆这个混血的城
钉在大漠数千年，学会
侍弄每一个艰难或丰满的日子
裤带上有无数个生活的钻孔，每一个
钻孔都是喀什葛尔的男人和女人
用日子一点一点钻出来的。那里种满
儿女、庄稼、房子、动物、植物和昆虫
它们生存，靠一条裤带维系着
这神的恩赐。水是裤带最质地的环扣
真主说，孩子
渴了紧一扣，不渴也紧一扣
《骆驼》
在西域。一只骆驼就是
沙漠里一只装有航灯的船桅
这传承多年的真理，它的确
把许多迷失在沙尘暴中的人渡上了岸
但我走来，途径一片浩淼的沙漠
三、二棵胡杨让我迷恋，七、八株红柳让我痴迷
这进军沙漠的鼓槌。是骆驼
闯荡江湖多年，从它种下的刺里剥出来的
2011年7月7日
《太阳是一尾帯火的鱼》
太阳是一尾帯火的鱼。它时常巡游在
夜晚的海底，向深处征讨，用黑暗
作镜子,向天空投射出反光。我们是它
黑色幽暗里，那些迷途的珊瑚
有根也好、无根也罢，都是我们
活着的病因。它在为我们照亮一生的路途
这受难的启示。它时常上当，被我渴望
光明的鱼饵诱惑，咬住黎明的鱼钩
为了捕获更辽阔的光明
我多次把它钓出海面，又多次放生
《泥土》
是凝固的潮水。在我的
脚下怒吼，掀起生命受难的信号
在这凝固的大海里，我是它无法
凝固的船桅。扬帆。荡舰
我的出生和它生死攸关
谁主沉浮？树冠是我扯起风帆
根在泥土里向下划，离岸越来越近
它是我扎稳一生的竹篙
当生命把我划成一只黑匣子
我依然无法沉入你的海底，窥探到
你托举众生的奥秘的万分之一
让我继续泅在你凝固的浪里吧！让我
沿着根的竹篙继续向下划，为岸边
那些还在瞭望的人，探来更博大的秘笈
2011年6月29日，后修改！
《落日吊在叶尖》
这是雨后的黄昏——
戈壁上，所有的苍茫都被一种神邸般的透明洗亮
尘埃，这些常拿树的身体、绿叶的手掌
画符的孩子，此时已
收敛起捣蛋的天性，跪在大地的胸怀，等待泥土
撩开衣服 ，掏出雪白的奶子
天空温良。一群被暮色淋湿了翅膀的麻雀早已丢下
往日的烦躁与喧哗，安静于一截枯枝的祖国
一对挚爱的恋人却被这绝美的澄泽迷住，他们
甜蜜地偎依、眼睛里燃着焰火，他们忘记了回家的路
暮色越涂越浓，把天空画成一棵碧树，而长虹是
那片最狭长的叶子，落日吊在它的叶尖上
就那么兴奋地荡着，仿佛夜露里调皮的孩子
它要把长虹荡的更弯，它要对着那对挚爱的恋人
再作一次滑稽的鬼脸，才悄悄溜回家
《我看见了太阳攀爬的影子》
在每个黎明来临之前，黑暗
总是最先醒来——
它在诅咒的低处弓腰，为光明
搭建一部通往白昼的梯子
蜥蜴。壁虎。鸦雀。绿叶。枯木
牧人。羊群。小公务员。疲惫
的狼群 和小姐……这些卑微、旺盛
而无耻的生命，他们把世界
填得多么艰难，活得多么悲惨
当光明像蛇，把窒息了一个夜晚
的头颅伸过山顶，吐出黎明的红信子
我看见了太阳攀爬的影子
《根最先唤醒世界》
在每个春天莅临之时，那唤世界
最初醒来的，不是枝桠上的惊奇；也不是
少女细腰上的微风，更不是
动物们被羁押了一个寒冬的欢快声
根在泥土下暴动。一寸一寸地撼动
世界，把孕育一个冬天的啼哭
抱出地面。在泥土黑色的产房里
手术刀，止血钳奏出的琴声
多么美妙，此时，被幸福的阵痛淹没
《我无法攫住你内心的火焰》
我无法攫住你内心的火焰，祖国——
高举精神的蚀刀，在人群里疯跑、在荒野里
露宿、抖索，我的病因无人知晓。让那个
在大街上裸奔的女人，剖开她思想里
被恶丑阉割的部分，祛除里面的物质主义
硬瘤是多么艰难。在这没落的时代，像一个蹩脚的三流
医生遭遇到枪口的逼迫，为我打开
表面痊愈的伤口，祛除身体里存活多年的弹片
此时，我躺在手术刀上的血液是多么
幸福，它的欢叫声让我
记住这久违的快感，找回失却多年
的活力与青春，正义与良善
在你的低处，一棵树正骑在斧头的利刃
剖出木质里的马蹄、长啸，以伤口
为切口，打开世界的锐眼，抽出内心的毒芒！祖国
但我无法攫住你内心的火焰。树经过
风雨，伤口里窜出了一丛毒蘑菇，那是
我劫后的泪滴，被时间风干，置于
时间的痛处，散布于江河，等待下一个误食的人
2011年6月15日初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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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9 01:4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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