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香迷醉的时光

田大安001 · 发表于 2011-3-13 16:03:10

本帖最后由田大安001 于 2011-3-13 16:08 编辑

在从我手中获得二十万块钱以后，老魏那患有恶性肿瘤的肺被切去了三分之一。在医院疗养的一段时间以后，老魏回到了家里。为了照顾老魏，我妈从工厂办了提前退休的手续。只是由于提前退休，她每月只能拿更少的工资。虽然穷，但我妈却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物。我不是说她花钱多么阔绰，但她是一个不善为未来筹划的人。我就记得，在她和老魏结婚后刚有魏小宝那几年，他们的日子还是过得去的。毕竟老魏和我妈都有工作，孩子小也不怎么需要花钱。那时，他们就过上了每日有酒有肉的幸福生活，而那时我和我姥姥、姥爷是一个星期也不一定能沾上荤腥。我此时说起这些，不是要反映我妈对我姥姥、姥爷多么不孝或者对我多么不爱护。其实，我妈每到我姥姥、姥爷家，总还是会捎些吃的，比如几两熟牛肉、几只苹果什么的，只是她回姥姥、姥爷家的次数太少，一年也不过五、六回的样子。按说在同一个城市里生活，应该隔三茬五地回来才是，毕竟有老有小的，都是她的血亲。后来，我知道我妈的难处。那是偶然有一会，好像是魏小宝过生日，具体多少岁我记不得了。那时候，我也就十二、三岁光景，是我姥姥领着我第一次登了他们魏家的门。刚到他们家时，我就闻到他们家满屋子飘着肉香。我看到我妈正将脑袋埋在热气腾腾的灶台上煮肉呢，有一大堆猪肉、牛肉、羊肉被放在一个铁皮瓷钵里。我妈不断地用笊篱在锅里拢那些正在煮的肉。我一个孩子家也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口馋，就不停地朝那锅里望，目光明显地流露出一种贪婪。这时候，我妈用手从中扯下一块肉来，塞进我嘴里。我的嘴巴顿时鼓胀起来，肉香一下子漫布了我的所有感官。“快吃！”我妈说，“别让你爸看见。”然后，我就赶紧地咀嚼起来，也许由于肉还没有煮烂的原因。反正，那块肉在我嘴里磨蹭了很久，我都没有能够将它咽进肚子里。但是，那肉已经被我嚼得像棉絮一样，没有一点肉味了。我就想溜出去把它偷偷吐掉，正在我离开厨房的时候，老魏迎面走来。他看到我嘴巴鼓囊着，顿时目光变得十分阴冷、凶狠。我便停止咀嚼，若无其事站在一边。待老魏一走进屋，我就跑到门外，我在一个墙角将那块肉吐在地上。我也不知道老魏后来是怎么发现了我吐在地上的那块败絮一般的肉，他竟然高声地跟我妈嚷道：“你那个野闺女一定是肉吃得太多，都吃腻了，竟然把肉给吐。你还死命喂她？”我妈则闷声不吭。

那天在餐桌上我再也没敢吃肉。只是为了避免我妈生气，我才礼节性地吃了几粒米饭。在和姥姥回家的途中，我就感到饥肠“咕噜”、“咕噜”地叫。我姥姥还埋怨我：“你个丫头，那么多肉你也不吃？可是，每回在家里，见到肉你比谁抢得都凶。”
我对老魏的感情就那样因为一块肉被深深伤害了。当然，我后来也从来没有接到过老魏给我的任何礼物。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是我的爸爸。这种固执的情感，不是我妈他能够理解或者改变的。

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的生活水平都在大踏步前进的时候，我妈和老魏他们的生活却在原地踏步踏，甚至出现倒退的情况。似乎所有的人都从这个变革的时代里受益，而他们则受到了这个时代的伤害。

说我妈的不善理财，也许真有点冤枉了她。就当从她的穿着上来看，春夏秋冬，她也没有几件换身衣服。那些衣服也是一穿好几年。虽然，不能说是补丁上加了补丁，但起先无论什么颜色的衣服，她总是穿到一种颜色为止。到那些衣服都变成灰白的时候，那些布料其实早已朽得跟一张烂纸一样了。要让我说，他们家之所以变穷，就穷在老魏那张嘴上。老魏那张嘴可是个花钱的祸害，抽烟、喝酒、吃肉。也许别人听了，觉得这算不得什么，男人中既好烟又好酒的人多得去了，也没见有多少人把日子过得有他那么寒碜的。关键什么都得有个度。抽烟，一天一包应该够可以的了，老魏一天得三包，至少也得两包半；喝酒，一天喝上三两、五两白酒，也够算上是酒鬼了，人家老魏每天都要一斤半，至少一斤。这每日抽烟、喝酒的数量，是我妈多年统计的结果，不存在任何夸张的成份。关键吧，这抽烟、喝酒真正到一定程度，也就能鉴别出烟酒的好坏来，对烟酒也就变得十分挑剔。老魏后来之所以抽那种十分便宜的香烟，喝那种便宜的酒，不是他偏爱那样的烟酒，也不是说他失去了对好烟好酒的鉴别能力。而是，他丧失了表现自己对烟酒鉴赏水平的那种经济能力。“病从口入”这种的基本常识，老魏多年以来充耳不闻。所以说，是他先伤害了肺，肺才抛弃了他。

——我说这话，并不是暗示说老魏的肝比他的肺来得皮实。我也宁愿相信，其实他的肝和肺起初都一样的好，但是再好的肝肺也经不住他那种糟蹋。也就在老魏的肺被切除的半年以后，有一次他到医院去复查，医生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他的肝脏也有了鹌鹑蛋大小的一个恶性肿瘤。眼看手术又势在必行，我妈又托我姥姥、姥爷找到我。

我那个难呀，我那个不愿意呀，谁能体会呢？随着越来越多的知识化、年轻化的竞争者，加入到我所从事的那个行业。我的生意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这个行业不像其它行业那样尊重年岁与经验，相反年岁与经验往往成为一种弱势。关键我还生过孩子，虽然我也到医院去做过现今比较流行的隆胸手术、处女膜修复手术和阴道紧缩手术。可是，这些还是欺骗不了越来越精明的顾客。在其它物价纷纷上涨的今天，我撇一次腿所得的收益仅为以前的三分之二。这就意味着为了维持以前的收入水平，我必须增加自己接客的频次。我以前每周还有休息的时候，可是现在所有的日子都排满了，甚至连经期也必须打折出售。更为可怕的是，这种对资源滥用的发展方式，是对自身不友好的，不可持续的。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到要撤离这个行当，我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出路在哪里？所以，别说还有客人折磨，就是偶尔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我也会失眠。就在前几天，我还借故在美容美体中心抱怨她们的护理不周、效果不佳，她们中的一个姐妹就这样对我说：“你确实比一年前憔悴许多，幸好在我们中心做了护理。要不，还不知衰变到什么地步呢？”那个姐妹一直把我当成某个公司的白领，以为我是为正常的工作所累，便好心的劝告道：“女人保护好自己的青春要紧，不要总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只是，这次为了给老魏做肝切除，我妈、我姥姥、姥爷一起向我哀求，她们一个个在我面前唉声叹气地。他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把我看成是一个富豪了。说道伤心处，我妈竟然都要给我下跪。我就只有狠狠心，再次掏出二十万给了我妈。四十万块钱，那几乎是我从事妓女生涯以来积攒的全部收入了，如今全部用在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的身上，竟然是为了把他那些肉质器官从身体上割除。就在我将第二个二十万交给我妈以后，我开始默默而真诚为那个老魏祝福。我还从来没有对谁那样充满真诚的祝福。祝他身上其它还没有发生癌变器官再也不要发生癌变。

可是，老魏确实是一个不争气的男人，他的身体并没有在我默默而真诚的祝福中康健起来。他最后死亡的原因即不在肺上也不在肝上，而是死于他的心脏——心肌梗死。这个外貌粗壮的男人，竟然满肚子里装着他娘的烂货，真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活生生例证。他死后，我时常痛惜我失去的那四十万块钱，觉得那些钱都打了水漂。那哪里只是简单的四十万呀！它是我三、四年的青春，每一分钱都沾着我身体上流出的汁液。我姥姥倒很会安慰人，她说：“老魏没有死在肺上肝上呀，那些钱并没有白花。我外孙女的那些钱是起到作用的。只是没能够在老魏的心脏上再花二十万，他的心脏能不闹脾气吗？”

四十万块钱付诸东流，不可挽回。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也再很少跟我姥姥、姥爷他们提起那钱的事情。而在我心中却逐渐浮现了一桩生意的美好前景。我在突然间发现那个商业机会时，让我激动不已。我深切地领悟了罗丹说过的那句话：“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这句话被我读解为：“生活中不是缺少商业机会，而是缺少发现。”我是一天在那个美容美体做护理时，发现这个商业机会的。那时我正躺在那狭窄的美容床上，这家美容美体中心的老板——一个人称“马大姐”的女人走了进来。这位马姐开的竟然是一辆崭新的红色保时捷，那种浮华的架势并不比我这样整天靠给男人撇腿的人逊色。我突然领悟道：一个真正善于赚钱的人，应该是一个能够利用别人替自己赚钱的人。马姐整天根本不在自己的店里，可是她雇佣了七、八个小姑娘，一切应对客人的事务全部交给了她们操办。我也曾经跟这些小姑娘们聊过，知道她们的月工资也就千把块钱的样子。于是，我心中突然开始盘算起来，这店内的装修、基本的设施、人员工资，我觉得一个这样的店开下来，有三十万人民币足以盘活。于是，我在做美容美体护理的时候，就开始和其中的几个店员热乎起来，想从中探测更多的商业机密。经过一段时期的了解，我知道其实美容美体也没有多大的技术障碍，其实它们往往就是某些化妆品和护养产品的终端售点，当然人员服务也是产品的主要方面。

开美容院这样的商业计划一当在我的脑海中形成，我就有了一个明确的奋斗目标。但要积累这笔开店的资金，我则必须继续向男人撇开我的大腿。对一个心中充满明确目标和理想的女人来说，此撇腿已经非彼撇腿了。我撇腿的热情空前高涨。我已经不在意一天只接一个客人的那种清高的规则了，只要有机会我随时愿意为男人撇腿。我甚至降低了对客人相貌、年岁、受教育程度和言谈举止方面修养的要求。高中以上学历的也逐渐得到我的认可，一些民营企业的小老板，我也不再拒绝。我甚至采取了灵活的价格策略，不再坚持以前那样一个固定的价格。我参照电视这种淫媒对广告客户所采取的广告投播政策，给每天划份出几个时段来，不同的时段采取不同的收费标准。晚上七点至十一点，也同样成为我的黄金时段。

这种对外放开、对内搞活的经营策略迅速收到了实效，我那一年接待客人的数量就超过了以前三、四年接待客人的总和。在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的情况下，依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一年以后，我为男人撇腿的收益就超过了三十万，这使我的商业计划提前一年零六个月付诸实施。

对女人来说，如果忽略人体所流出的那点东西对环境的伤害，撇腿是一种无污染，直接指向人们的福利，综合效益巨大的事业。还有什么能比制造人的快乐表现为更好的福利呢？但它是以牺牲从业者自己为巨大代价的，这需要从业者具有大无畏的奉献精神。饱含理想的激情能够铸造奇迹，所以，虽然我的身体受到了过度的开发利用，但青春依然在我的身上驻留下来，我甚至觉得那一年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充满朝气。

在积累了开店所需的资金以后，也就在我三十岁生日那天，我决定独自举行一个对我撇腿生涯的一个告别仪式。我想再接最后一个客人，对这个客人我应该我保持我青春期的足够矜持来。首先，我不会主动外出物色这样的客人。我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已经被人们隐蔽地进行传播，像人们心中的符咒一样，被一些欲望缠身的男人在睡梦中偷偷念叨着。我了解那些男人，他们中多数人喜新厌旧，一些老客会将我的手机号码当成一个机密告诉给他们的同好。有许多陌生的客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上门来。那晚，我将自己收拾整齐，独自呆在家中，我想谁第一个打通我的手机向我表达嫖宿的意愿，那么他就将荣幸地成为我整个撇腿生涯的最后一位客人。我甚至为这样的客人准备了一份自制的礼物：用红色丝绸编制的一朵玫瑰花。在接待完这个客人以后，我决心今后不再仅仅为了钱而向男人撇腿了（当然，如果我以后嫁人或者其它情况下的撇腿，不应该被当成这种撇腿生涯的延续）。我将彻底地离开这个行当，把市场让给无数涌来的后继者。我将进军属于我的崭新的行业。

我怀着初中生时代那种情爱初萌的憧憬，猜想着我即将到来而又是我最后一位客人的容貌。在这种颇具神圣意味的时刻，我无疑希望他年轻、英俊、帅气。他应该像我当初想象中的白马王子那样，带着一种天堂里的气息，飘然而至。虽然怀揣着无限美好的遐想，但我不愿去遴选我的客人，我愿意听从上天的旨意。为此，我带着诗意般的想象，开始向上天祈祷，祈祷上天赐给我一位合乎我梦想的嫖客。此时，过去稀松平常的境遇，突然变得像是一种奇遇。这是一个神圣的时刻。正当我处在一种紧张而又宁静的氛围里，这时我的手机传来了《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旋律。

田大安001 · 发表于 2011-3-13 16:03:49

我快步走了过去，以一种惊疑的神情抓起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我以少女般甜美的声音说。
“啊，钟丽！”电话里果然传来一个三十上下的年青男子的声音，这正合乎我的期望。他的感叹确实包含着对自己祖国一般的深情。和我的手机号码一样，我知道有许多陌生人早已知道我的姓名。所以，一个陌生人针对我姓名发出这样的感叹，我一点都没有感到惊异。但从那短短的感叹中，我听出了他内心的紧张与激动。我静待他的深入地表白。他竟然一开始就在电话里有了一段沉默。
“你……？”我谨慎地引导他，希望他主动说出他的想法来。这在我已经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我不会对一个主动上门的客人施展勾引的伎俩。所以，此时我不会说出超过两个字以上的话来。
“我是王浩，”电话那头突然卤莽地说道。
“王浩？”一听这话，我愣了一下。我原本像皇家花园一般祥和、美丽的心灵，突然间闯入一头野猪，将笼罩在我心头的神圣与宁静的气氛一扫而净。
“我想现在去看你，”他急切地说道。
王浩的话一下子冲淡了我对一位神秘客人的向往，我没好气地说：“你他娘改天吧。”
“为什么呀？”他问道。
“我现在等的是一位神圣的嫖客，而不是一个粗鲁的强奸犯。”我说。
那小子听到这话竟然发狂地笑了起来，在一通狂笑以后，他以疑惑的口气问道：“钟丽，你真的当鸡啦？”
我说：“我当鸡已经有五年了，但是，今天是我结束这段生涯的日子。”
“那你怎么还说你在等一位嫖客呢？”
“我准备接最后一位客人，”我说，“你不要破坏我神圣的心境。”然后，我就武断地掐了电话。可是，当我刚将手机放下，电话又响了起来。“你要干什么？”我抓起电话，严厉地问道。
“我……我……”王浩变得结巴了起来，然后他说道：“那我就是你最后的一位嫖客吧。我给你钱。”
王浩确实满足我起先对嫖客设定的那些基本的标准：拥有与高中相当的学历，年龄也没有超出界限，多年的五星级酒店的工作经验，使他也拥有了优雅的举止。从一般的商业规则来讲，我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一位顾客。如果，我拒绝了他，无疑也就破坏了我原先在心中给自己许下的承诺：第一个打通电话表明嫖宿意向的人成为我接待的最后一个客人。我不由自主地吱唔起来。
“我这就去你那里，我知道你所住的那幢大楼，”吴浩说着挂断了电话。
我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在房间里踱着步。我不知道是否要让王浩这个男人把握了我性爱生活的两头，开启我的性爱并关闭我的性爱。我的意思不是说，在这次我告别我的当鸡生涯以后，我永远地拒绝性爱生活。而是说，这样两起具有象征意义的事件全撞在一个人身上，像是中了巫婆的符咒一样，有点邪乎。即使违背自己的某些意志，人们也往往愿意尊从这类神秘的召唤。我也难以例外。我似乎一下子被推进一个独特的境遇里。难道这是上苍的暗示吗？
而对于这么多年的妓女生活来讲，我对性爱本身已经失去了享乐的兴趣了。我的兴趣其实只在于观看别人对我产生的那些兴趣。对于王浩，这个在十六岁就胆敢把我奸污的人，我竟然从心底产生再一次观察他的渴望。当初，他以他的粗暴带给我的只有羞辱、愤恨和不安，这一次我希望能够以宁静的心态，一种极端客观的精神观察他。看他如何开始他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天做过的那种举措。
当我听到门铃声音时，我怀着惊疑的心情打开门，看到的正是王浩。手中还捧着一簇鲜花，穿着笔挺的西装，一条深蓝色的领带，一改他平日作为酒店接待生的那种印象。盛装使他显得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富豪。只是，在他的额头上，我看到明显由于急促奔跑而形成的汗珠。我表情平淡地将他让进屋。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住址的？”我问道。
“有一次，我偶尔路过这幢大厦，我看到你开车驶进这个大厦里，”他说。
“那你怎么知道我所住的楼层和房间号的？”
他朝我微微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我便用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在我目光的追问下。他只好回答道：“……其实，那次我跟踪你到了楼上。”
“你跟踪我？”我惊异地说道。
他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并没有恶意，”他说，“我只想知道你的住处。”
见他这么说，我也不好继续抱怨什么，我便问道：“……你知道我在等待什么？”
他径自把鲜花放进客厅那里的一只空花瓶里。然后，转过身，突然改变了原先显得有些拘泥的语气，说道：“钟丽，我知道你还在怨恨我……”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怨恨什么人。你的那次强暴改变不了什么。”
“强暴？钟丽，这个词我可消受不起，我们当时不都还是孩子吗？也就把那当成一场游戏了。你还真的别往心里去，别认那些死理。”王浩说。
“我不是那种传统观念很强的女人，你知道我不会因为一次强暴就寻死觅活的。”我说，“你凭什么抱定我会认死理？”
“你不认死理，那就好。”王浩向我摊了一下手，然后在客厅的沙发上落了座。
我站立在他的对面，沉默着，静静地看着他。
“自从上次你给我留下手机号码，我多次想给你打电话，我都害怕无话可说。”他兀自说道。
“那你为什么今天倒想起要打这个电话呢？”
“你忘了吗？今天是你的生日，三十岁了。”他说，“十多年前，我们去爬山时，你说那天是你的十六岁生日。之后，我回想起你的话，我便暗自记下了这个日子。每到这个日子里我都会想到你。”
“连我姥姥、姥爷都从不把自己的生日当成一个特别的日子。我姥姥、姥爷甚至反感别人提起他们的生日。他们害怕计算自己的年岁。我自小就没有为生日举行任何形式的祝贺。”
“没有特别的礼物送给你，”王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把它扔到面前的茶几上。
“我不需要什么礼物，我十六岁时收到过你那个礼物，”我以一种讥诮的语气说道，“你把自己整个人都献给了我。”
“钟丽，你不要再提过去了。我知道我亏欠你的。”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说你亏欠我什么，其实我应该感谢你。”
“你别……”
“你今天来……？”
王浩将茶几上的那只信封拿在手里，从封口处我看到一沓红色的百元大钞。“这个给你，”他说，“可能很微薄，但这是我一年积攒下来的。”
“这算嫖资吗？明显多了些，”我说道，“我不会乱收费，我一次只收一千。”
“别这样说，钟丽。”王浩神情十分认真地看着我。我也望着他。在四目相视中，我突然对他产生一种怜悯。他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是个失败者，无论是升学、工作还是感情，”他低垂着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请你相信我不是个坏蛋。真的，我不是坏蛋。那次对你所做的事情，是最使我感到懊恼的。我知道那可能改变了你的一生。”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我说道：“……那次幸亏你强暴是我。如果换成别的女孩子，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我想，那次在野外瓜棚里所发生的事件，对我还是产生过深刻的影响。但是，从今天的眼光来看，那确实已经算不上一个什么事件。女人就像一个曾经戒备森严的皇宫，一旦敞开大门，成为一个名胜旅游区，多接一个客人与少接一个客人，其间有多少区别呢？为了实现开一家美容院的梦想，我宁愿多接待一些游客。但这一切也应该有一个终点。
“今天，我是带着赎罪的心情来的，来庆贺你的三十岁生日。”王浩说，“这两万块钱，但愿能补偿点什么。”
“不，我不是在等待一个生日礼物，我只是在等待一个嫖客。这是我最后的一个嫖客。如果，你只是为了给我送生日礼物，那么请你尽早离开，以便给别人让出位子来。这是一个我特别选定的日子。在接待完这个客人之后，我将回到正常人的世界里。”
王浩惊讶地看着我，而我所说的也是我的真心话。我知道对于所谓的告别仪式原本也可有可无。但是由于这个仪式在之前已经被我赋予了过多的愿望，所以这个仪式就变得重要起来，不可以草草收场。没有这个点作为终结，人生就会像一条射线一样，寻不到端点。在我当鸡的日子里，任何人都可以指着我的脊背对别人介绍到：“鸡！”如果，我不以一个仪式向自己宣告过去生涯的结束，今后，再有人指认我为鸡时，我能够有力地反驳吗？显然，我只能像原先一样忍从。如果这个仪式得以举行，我向自己明确了一段生涯的结束，我就可以微笑着转过头来，对别人解释道：“先生，您搞错了，我不再是鸡。我是一家美容院的老板。”然后，我会给他递过一张名片过去，“欢迎您和您的太太光临我们美容院。”
“钟丽，我希望你我都能有一个新的开始，”王浩说。
“新的开始？是的，我就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了。我不再给人当鸡了，不再因为钱向别人撇腿。”我说道，“不过，对于过去，你真的不要太在意。你开启了我作为一个女人的生活。你的罪恶也只有靠你自己去消解。其实，每个人的罪恶都只能靠自己去消解。我想你也不一定需要我口头上说那些原谅你的话，那些话只有对失去自我的人有用。我不希望你是一个失去自我的人。不要一味地把自己思想和行为建立在别人的观察中，我们的生活不需要有观众。我们只为自己活着，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王浩以一种温煦而敬佩的眼光看着我，保持着静默。我依然在他的面前走动着，示意他收起那些钱。
“……我知道我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确实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收下我会觉得一辈子亏欠你。我长大以后，才知道当初犯下的是多么严重的罪行。那意味着十几年的监禁。如果你当时将我告发了，我没准现在还呆在监狱里。我的自由是你给的。”王浩真诚地说道。
“强奸，确实是一种很傻的行为。”说到这，我不由地笑了一下，“与其冒那样的风险，还不如去找鸡。”
“……本来，我一直想追求你，可是，后来我常常觉得我不配。”王浩说道，“而你在我心中有一种不可替代的位置。也许，你现在已经不再相信爱情，在我来讲，那种感情确实十分真实的。”
“爱情对于鸡来讲，就像排出的一抛鸡屎。”我粗鲁地说道。
王浩苦苦地笑了笑，然后用双手不断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突然，双眼放光地盯着我，对我说道：“钟丽，你越讲那些粗话，我就越觉得你没变。其实，我来的时候还害怕你像阔太太那样高傲与优雅。那样的话，我会觉得与你的距离更远。”
我迷惑地看了看他，我说道：“他娘的，你这叫什么话？似乎你是成心希望我粗俗啦？”
“有时候我也不知怎么着？好像自己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所有的人都那么高傲和优雅起来。现在街上人的目光与我们小时候看到的完全不同，以前人们的目光也没有今天这样丰富多彩，那时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只是一种目光：平淡、安静。今天，人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渴念、高傲和神秘。十多年以来，我可能是变化最小的一个人，当然这种凝固不变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我看着王浩那种沉思的表情，禁不住心中生起一种嘲弄的恶意。我用手指了指放在他面前那只装着钞票的信封，说道：“你一下子把自己一年积攒的钱就这样无辜送人，你不怕你老婆抱怨吗？”
我的话使王浩羞涩地看了我一下，然后低下脑袋，说道：“我还没有结婚呢？”
我惊异地打量着他。“你没有结婚？你也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竟然没有结婚？”
“以前也谈过女朋友，不是人家不适应我，就是我不能适应人家……”
“那你更应该把钱攒起来，”我说道。
“那我存你这吧，”王浩憨笑着。
“存我这？”我也不免感到有些羞涩，我知道这是他的一种求爱的暗示，但我故作毫无领悟的样子，说道：“存我这就不再是你的钱了。”
“那这就是给你的钱，”王浩说道。
“它的性质是存疑的，”我说道，“我不知道是把它算为嫖资，还是其它什么？”
“你就把它全部当成聘礼的份子钱，”王浩说着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突然，他一个单膝跪地，双手向上平行地举着，那样子仿佛准备迎接皇帝圣旨的臣子。
我说：“你要干什么？王浩。”
“我向你求婚，”王浩神情认真的说。
“他娘的，你真给我又送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你跟谁学得这一套洋乎洋乎的东西，一定是外国电影把你给教坏了。中国的男人是不给女人下跪的，除了他们的母亲，他们只给他们的上级下跪。”我不正经地笑着说道，“你不要这样，我原本等待一位嫖客，你却要给我送来一位丈夫？”

我是虔谦 · 发表于 2011-3-15 21:56:27

哇，真荣幸能读到这么好的小说。谢谢大安！这么好的题材，值得精修。主要是那个女人的心态还可以再推敲精练。或者就改第三人称。因为一个男人用第一人称写一个女人，特别是难度这么大的人物，不容易。用第三人称，不仅可以有心理描写，还可以有表情描写等等，也许空间大一些。

对这个特殊的题材和角度，语言稍嫌凝重了些。另外，我觉得要尽量少用专业色彩很浓的语言，比如这段：“这种对外放开、对内搞活的经营策略迅速收到了实效，我那一年接待客人的数量就超过了以前三、四年接待客人的总和。在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的情况下，依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一年以后，我为男人撇腿的收益就超过了三十万，这使我的商业计划提前一年零六个月付诸实施。”

仅供参考。再谢大安！

田大安001 · 发表于 2011-3-16 09:22:45

意取诙谐，这样的语调在大陆官方流行。
谢谢你的意见！

我是虔谦 · 发表于 2011-3-17 12:36:59

回复 4# 田大安001

但是总觉得不大像女人的口吻。

田大安001 · 发表于 2011-3-17 15:48:46

小说未必就是现实的描摹。
再说，当代女性也有比男人还男人的

刘成渝 · 发表于 2011-4-15 23: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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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渝刘成渝当前离线积分 3410 IP卡狗仔卡	发表于 2011-4-15 23:22:45 \| 显示全部楼层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内容自动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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