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镇

梁山华 · 发表于 2005-11-11 15:3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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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 class=MsoNormal style="LINE-HEIGHT: 23pt; TEXT-ALIGN: center;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大镇<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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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 class=MsoNormal style="LINE-HEIGHT: 23pt; TEXT-ALIGN: center; TEXT-INDENT: 21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mso-char-indent-size: 10.5pt;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小说三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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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 class=MsoNormal style="LINE-HEIGHT: 23pt; TEXT-ALIGN: center;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钱<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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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p></o:p>
露的女儿八岁的时候，那时露在厂宣传部当干事。露的经济状况不好，丈夫是工人，农村有双亲。又刚买了房子，实在没钱了——偏偏遇到了倒霉事，女儿梅发高烧。<o:p></o:p>
这是一个大镇，是山城，到处都爬坡上坎。崇山峻岭把大镇围着，大江穿镇而过。丈夫背了女儿，露在后面跟着。到医院量了体温，都40度了。医生说住院，先去交押金。露和丈夫没那么多钱，深更半夜上那去借。求医生，医生说，我只管看病，管不着钱的事。露给办入院手续的人说好话，那个女人眼睛都不想睁：“啥？钱，你没钱？我只管收钱开入院证。没钱？莫非要我拿钱你治病。”露看着烧得满面通红的梅，急得眼泪转圈儿。<o:p></o:p>
“求求您，明天一定把钱补上。”<o:p></o:p>
“明天？啊，不。”<o:p></o:p>
“求求您，真的求求您。”<o:p></o:p>
“不。”<o:p></o:p>
因为治疗不及时，梅烧成了肺炎，又转为其他病；脚抽筋，成了瘸子。露见了女儿就埋怨钱，如果哪天晚上有钱，梅就不会残废。从那个时候开始，露就看重钱了；发了工资，计划好当月的生活，苦苦地攒钱。可是无论怎么节约，给农村的双老寄了钱后，就所剩无几了。不能没有钱，钱可以救命，露一分钱一分钱地攒。她准备了一个布口袋，买菜买米找回的零钱，就给放进去，每当一枚或几枚硬币丢进口袋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时，露的心好象给撞了一下，泄出来一丝甜味；那口袋渐渐地膨胀，大肚罗汉似的。<o:p></o:p>
对于钱的感觉，就像肌饿的人想饮食那样，露对钱就有那样的渴望。她的潜意识里，钱像一只魔手，无时不刻地撕扯人们的心灵；钱引起人们的争斗，制造战争。钱有一个眼，有的人钻得过去，有的人钻不过去——我呢？哦，女儿，钱。<o:p></o:p>
现在，露由机关下到生产现场，在炼钢车间任党支部书记，也没有忘记往口袋里丢硬币。<o:p></o:p>
下雨了，是春天的雨，那雨水扭扭如丝状。办公室外的那棵菩提树，在雨水中禄得流油。春风阵阵，于窗外进来翻动桌上的纸。露无心欣赏那棵好看的树，她沉湎于诸多事情中；车间主任病了，整个的担子由她挑着。车间要完成生产任务，职工们才能拿到奖金。想到了钱，露动脑筋的时候多了，同时往钱口袋里丢钱的次数也多了。车间里有说不清的人事纠纷，都是令人烦心的事，女儿的腿不好，上学不方便。她觉得对不住丈夫，家务事都落到了他的肩上：煮饭啦，洗衣啦，接送女儿上学啦。<o:p></o:p>
丈夫知道露喜欢玩钱，他每次买菜买米回来，都要带回几枚硬币。无论工作怎么忙多么累，露回到家，总要看一回自己的钱口袋。露的身材硕长，脸型瘦削，有一口标准流畅的普通话；她头上盘了一个锅盖头，有人说露像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李修平，或者李修平像露。有写报纸的人说李修平是“国脸”，漂漂亮亮的东方型女人。李修平是不是“国脸”很难界定，但露和李修平的长相极为相似，又都是属兔的。命相书上说，属兔的爱属牛的，露的丈夫就属牛。<o:p></o:p>
露的主要职责是做思想工作，协助一把手完成生产任务。可住在医院里的主任已诊断出患的是肺癌。露想，那么健壮的男人，说病就病，人真是说不准——哎，人生来就不幸，只是不甘失败而已。露想，生产任务这么重，又涉及到职工下岗的问题，还有写不完的思想总结和其他材料。露有点累了，她真的累了，把头转过来看外面的江。那大江围着山脚转过来，像一条白色的带子。太阳照耀着这个大镇，工厂升腾起来的黄烟笼罩在大镇的上空，好象一切都在变，一切都在诉说。露看着大镇却在想钱，哎，只有完成各项任务才能拿到钱，有了钱才可以往口袋里丢，听那使人愉快的声音。<o:p></o:p>
露真的想钱。<o:p></o:p>
有尘灰飘进来。她觉得办公室离炼钢炉近了点，但露从来不说。如果干部都怕吃灰，那么工人呢？钱不好挣，想到工人，露觉得管理方法有点官僚；上级经常组织各车间各科室的干部检查劳动纪律，发现有打盹睡觉的，轻者罚款500元，重者内部下岗。弄得工人苦笑不得，背后骂爹骂娘。越是抓劳动纪律，越是出安全事故，最严重的事故往往是在查夜之后发生，原因在哪？昨天晚上，露的头枕在丈夫的臂弯里，甜甜地做着梦，她觉得身边有很多钱，往口袋里丢，总是丢不完。都是下夜了，突然来了电话铃声。丈夫不愿惊醒露，自己接了电话，是厂里打来的，要露去查夜，车子马上来接她。露微微地笑着，嘴角留出一滴口水，似乎还在丢那永远丢不完的钱。可丈夫不得不唤醒她，当她得知又是查夜时，就马上爬起来穿衣服，白晰的胴体晃动着，她心急火燎地给当班工长打电话，告诉他查夜的消息。露怨怨的，脑海中残留着钱的影子，无奈中看一回装有钱的口袋。<o:p></o:p>
现在，露真想睡觉，她又转过头看外面的大江。今天，露不舒服，小腹中酸一酸地痛，跳一跳地痛，走路又不方便。她想，女人天生不如男人。她吃了两片止痛药，此时有人进来说，书记好。来者是露的同乡乔一，他是炼钢炉前工。露说，乔师傅。乔扯着大嘴：就像猩猩的嘴那样，露出两排焦黄的牙。<o:p></o:p>
“你坐。”露给他倒开水。<o:p></o:p>
乔苦着脸，半边屁股压住了板凳。他那一身油污的帆布劳动工装，笼着没有多少肉的身子，一项白色安全帽扣住头顶。<o:p></o:p>
“乔师傅找我有事？”<o:p></o:p>
乔是党的积极分子，露曾给他讲党课，讲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和市场经济；描绘生活的美好前景。乔听得津津有味，抹一把全是铁屑尘灰的脸，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现在乔弓着背，露看那两个红丝锁边的眼珠，她晓得是常年炼钢的缘故。<o:p></o:p>
“不晓得是咋回事，我那女儿乔花总是发烧。”<o:p></o:p>
“发烧？”她想到了梅——别人的苦难，就是将来的自己。她想到了钱。乔一说，哎，露书记。<o:p></o:p>
露昨天晚饭后去了乔一的家。乔的老婆和两个女儿的户口没迁过来，便搭了间席棚，乔花每天去厂区捡破烂，姐乔秀和母亲在江边开了一家鲜鱼店，生意冷清，除了房租水电费，赚不了多少。每回厂里组织干部吃公饭，露便倡议去乔秀那儿，算是对同乡的帮助。露昨天去乔一家的时候，只有乔花一人。露在石头板凳上坐了，席棚里有张三条腿的破方桌，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十五瓦的电灯昏昏地亮着，席棚壁有一角席子翘了起来。乔花认得露，说我给你泡茶。露说不用，你爸呢？<o:p></o:p>
“帮我妈做生意去啦。”<o:p></o:p>
“乔花，你多大了？”<o:p></o:p>
“十一岁啦。”<o:p></o:p>
十一岁与梅同龄，露想到了女儿。<o:p></o:p>
“你怎么不读书啊？”<o:p></o:p>
钱！露的心一紧，想到了没钱给梅治病的哪天晚上。她想到了那个钱口袋，往里面丢钱好象撞击天堂的大门，却总是撞不开。<o:p></o:p>
乔花干瘦的脸色泛青，明显是营养不足。露说，乔花，有两年没看见你啦，你都长高了；啊，你吃饭没有？乔花埋下头，手指压住下嘴唇：“没有，爸说给我拿鱼回来。”<o:p></o:p>
“先吃点面条，我给你做。”<o:p></o:p>
“没得面条。”<o:p></o:p>
露去厨房看，哪来可吃的东西；又见床上的棉被是破的，乔花身上的方格布衣有了补丁。露说，你等着，我去拿面条来。露回家拿来了食物和梅不穿的衣服。<o:p></o:p>
现在，乔一说，书记，你是好人。露说，你写张救济申请来，孩子得看病啊。露的心很难过，又能救济多少呢。<o:p></o:p>
露当书记的第一年，她回老家看父母，在家呆了一天，便要去乔一家看看。山区里的橘儿多，山坡、田坎——到处都是红橘。天是蓝的，有几朵棉花似的云。绵延起伏的大山，风从山那边吹过来。乔一的家是三间草房，屋前的坝上有位中年妇人在捡地上的谷子，那谷粒一颗一颗地往碗里丢；土坝上的三只鸡也在觅食。露晓得那是乔一的老婆。这农妇认得露，立即叫乔秀乔花回来。乔秀在田里割谷子，听见妈叫她，就带着妹妹乔花回来了。乔一的老婆要杀鸡，露立即制止，农民要从鸡屁股里面抠蛋换盐吃呢。<o:p></o:p>
“吃顿饭吧，不吃就是瞧不起我们。”<o:p></o:p>
农村人厚道——对于那顿饭，露有特别的感觉：乔秀勾着头往嘴里扒饭粒，乔花夹只鸡脚爪，斜了眼珠看母亲。<o:p></o:p>
如今，露坐在办公室里，脑海里的梅和乔花交叉在一起——钱，钱啊钱，钱真使人难过。<o:p></o:p>
乔花高烧不退，到了医院，先得交押金，医院是住进去了。乔一给露说，不给钱人家就不给药。那是一天早晨，医院里，也就是乔花的病床旁边，出现了一只鼓鼓的口袋，大家都觉得希奇。把口袋打开，抖出一堆白晃晃的硬币……钱！<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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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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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家小报的记者。<o:p></o:p>
记者乃无冕之王，在老百姓看来，记者算是人物。但类似我这样的记者，到上层去采访，难免会出尴尬。根据自己的采访经验，这时的真本领就是脸皮厚了。<o:p></o:p>
我看到了一则通缉令，被通缉者是水，并刊发有他的照片。通缉令上的水如同他的姓氏那样，似缓缓移动的溪流；非常文静的娃娃脸，细长的两只眼睛上面配着两条细黑眉，他嘴角含有姑娘才有的那种笑意。多么熟悉的面容，水会成为杀人犯？并且杀了那么多人。通缉令明确地指出：水凶残无比，嗜杀成性，凡是他看不顺眼的人，水都可能在背后对其开枪。通缉令明码实价标出悬赏金：知水的下落并报之有关部门者，奖金50万，并为其保密。我倒吸一口凉气，政府下这样大的决心，水在劫难逃了。<o:p></o:p>
我的父母和水的父母都是奉调迁入这崇山峻岭的，他们和其他建设者开山放炮，建造了这座大镇和工厂。那时我和水住的都是席棚，又一块上学。水像柔弱的小姑娘，有人欺负他，自然有我的保护。水非常胆小，我捉来猪儿虫吓他，水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把猪儿虫放进他脖子里，水一声都在抖，放声大哭。水怕上高空，站在山的边沿处，腿肚儿就发颤。水怕蛇，怕老鼠，怕狗，特别怕死人。水似乎什么都怕，比女孩儿还没胆量。<o:p></o:p>
我的学习成绩没有水好。读小学的时候，我搞不懂1/2－1/3=多少，就去问水，他慢慢地给我讲解——似乎我们在互相帮助，我身体强悍，性格又刚强，好强斗勇；而水呢，人家偷他的笔，拿他的书，则不敢吭声，只有求助于我了。我暗暗地发觉，水藏有坚韧的性格。那天，我们站在两座山峰下平坦的地面上，墨绿色的树林就在我们则边，山沟里面涌出一汪清水。<o:p></o:p>
“那像什么？”我问水。<o:p></o:p>
“像什么？”他疑惑地问我。<o:p></o:p>
“那两座山啊。”<o:p></o:p>
他说，不知道。我5 岁隔的奶，吃奶的经验在脑海中永世难忘。我说那像妈妈的两个奶奶。水问，是嘛？他凝视了很久，眼睛有点红了，突然说，妈妈，我吃你的奶长大的，妈妈，我可能会被别人打败，可我不服输；我一定会拼的，妈妈，等我长大了，就有力气，就会打败欺负我的人。<o:p></o:p>
我们高中毕业时下乡，回城后分到同一个单位工作；我们一块炼钢。车间的党支部书记露对我们好，她说你们很年轻，要学习，要读书，知识是在不断地更新。我觉得露漂亮，心好，她是我心里面的偶像。我和水参加了高等教育成人自学考试，一块学习，一块拿到了毕业证书。在学习上我赶不上水，每次考试下来，他各科的成绩都在70分以上，而我呢，每科的成绩绝对不超过66；但在社会活动中，我比水强。我们学的是中文专业，毕业后都给报纸写文章，水寄出去的稿件命中率是60%，而我则在40%左右。我们学的专业应该是教书的，但我们都想吃笔杆子饭。要吃笔墨这份钱，就应该当编辑或记者。我找到报社负责人，说明来意。负责人说等段时间再说吧。我比水滑，就把全国各地报纸上的一些文章剪下来，连同自己的混在一起，找到那位负责人，说这些都是我写的，有的用的是笔名。那位负责人大约有点灵性，或是只看数量不看质量，就恩准我当了记者。<o:p></o:p>
我劝水也采用此法，他望着我，眼睛是迷惘的：“算了吧。”我说你呀，你。<o:p></o:p>
以后，我和水很少见面了。记得有一次，水打电话来找我，说请我帮他杀鸡。原来是他的妻生小孩。我笑他，杀鸡都怕，还是做父亲的人了。水睁着文弱的眼睛：“我怕见血，真的，老婆生孩子前出了血，我胆战心惊，我自己都觉得不像男子汉。水请我喝酒，他沾一点就脸红。有了酒，就有了话题：“水，世界是混沌的，比如真的和假的就很难分辨，你说呢。”水的眼睛清亮了：“你说的意思我知道，我希望真。”<o:p></o:p>
“哲学大师告诉我们：真正的死亡谁也不可能碰到两次。”<o:p></o:p>
水想了一时，他望着那两座山峰：“大师的话是对的，可生命是一种美呀。啊……生命是什么样的美？”他疑惑地问我。我说美是无限的，形式是有限的，所以，美是表现于有限形式中的无限物；生命的美就是婚姻。<o:p></o:p>
“……婚姻只是其中之一吧。”他红着脸。<o:p></o:p>
“当然，世界由两极构成：强和弱，二者对立统一，比如你拿着一把刀，就算不杀，也要吓人。”我说这也是一种美。他说，是嘛？<o:p></o:p>
“我们说的是哲学。”我笑了，“哲学大师说物极必反。”<o:p></o:p>
“物极必反？”水睁大了眼睛。<o:p></o:p>
自那以后，我就没见着水了。<o:p></o:p>
我东流西窜地采访写报纸。如今见水成了杀人犯，我一方面难过，一方面想弄清他杀人的原因，先找到了水的父母。他的父母已是花白头发，多年的艰苦劳动，酱铜色的脸刻满了皱纹；水的母亲瘦弱不堪，忙着给我递烟倒茶。岁月使他们变成了这般模样——记得儿时，每当爬进水家偷摘葡萄，水的父母就在葡萄棚下面喊：“狗崽！别掉下来摔着了。”那时，他们是多么地强壮有力。如今呢？水的父母的单位效益不好，每人每月仅发50元钱的生活费，家里已是四壁皆空。一台黑白电视机没了天线，一盏电灯不太明亮，水的妻在哄着儿子睡觉。<o:p></o:p>
“我想了界一下水的情况。”<o:p></o:p>
水的父母流泪了。水父说，水这孩子很老实的，他从小就没胆量，什么都怕，怎么会杀人？水父百思不得其解。<o:p></o:p>
“他在出事前遇到过啥事没有？”<o:p></o:p>
水父想一想：“遇到过的，那回他儿子不见了，就出去找，水回来却浑身是血，他从来不惹是生非，还是被人打了。”我问，为什么遭人打呢？水父说：<o:p></o:p>
“原来是水去找儿子，就在街上乱窜，东看西看的。不想上来几个非常粗壮的汉子，问，你看啥？水说，看我儿子。他的话刚出口就飞来一拳，打在水的脸颊上。水无缘无故地遭打咋个会服气，他又骂不来人，便于地上抓起石头打过去，这就引来无数拳脚，打得水在地上翻滚。然后，水又给弄到一间屋里，手给拷了。打他的说他们是便衣，要水交待问题。<o:p></o:p>
“水已是鼻青脸肿，说我有什么问题交待？<o:p></o:p>
“便衣们说看你这模样就不是好人。<o:p></o:p>
“水说我就是这模样，我只是找我儿子。<o:p></o:p>
“便衣们问不出结果，又给水几耳刮子，事后到水的单位，方知水无犯罪前科，老老实实的工人，于是便把水放了。”<o:p></o:p>
“凭白无故打人，不赔损失么？”我问。<o:p></o:p>
“便衣来道了歉的，说是认错了人。他们赔200元钱的营养费，病休期间的工资由单位发。”<o:p></o:p>
“这么简单？”<o:p></o:p>
“是。”<o:p></o:p>
“水还遇到过什么事没有？”<o:p></o:p>
“是他的命不好。”水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那天，水下了夜班回来，第二天是休息，所以就看书，还写字。我记得很清楚，他看几小时书，写会儿字，就用凉水冲头。可能是太累了，那天天气又热，就去看人家打麻将。水是从来不打麻将的，这是命，该他倒霉。”水父双手捂面，泪从指缝间淌出来，“麻客们正有劲，又来了便衣，亮出手枪手铐，把水他们拷了，押去关起，每人罚款3000。水申辩自己没赌，只是看看而已，其他人也给水作证。最后，便衣们决定看打麻将的罚款200块，交钱走路。水交了钱，想起不是味道，说罚了款，总要给我发票。人家说要发票，还要报销？<o:p></o:p>
“水没有社会经验，罚你的款不给发票私人就可以吞那笔钱，不敢记录在案。水因为要了罚款的发票，事情就捅到单位；企业有规定，凡受治安罚款200元以上者必须下岗。”<o:p></o:p>
我问，水就这样下岗了么？<o:p></o:p>
“就是。”<o:p></o:p>
“出事前，水说过啥没有？”<o:p></o:p>
水父勾着头想会儿：他说可以打败我，你们也有输的时候。”我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物极必反。”却不知这个命题靠不靠得住，于是采访水的邻居。<o:p></o:p>
邻居甲：“水很厚道，与人和善相处。谁家有了病人，他帮着护送去医院；谁家的冰箱电视机坏了，他帮着修理。水给我们做了不少的好事，那么憨厚的会杀人？”<o:p></o:p>
邻居乙：“我看着水长大的。水这个人啊，做事讲究个规矩。他家经济困难，明摆着的，我种了很多菜，有天晚上，大约是水的母亲饿了，他来找我要菜，我说你去菜地摘就是了嘛……水杀人？一定是弄错了。”<o:p></o:p>
水杀没杀人，要证据来确认，最可以说明问题的是司法机关，我便央公安局的朋友，希望对水的杀人案进行采访。水的杀人案不涉及国家机密，这位朋友很热心，请示了局领导，公安局便满足了我的要求。接待我的是位女警官，她没有使我陷入尴尬。女警官平和善良，说到水时，流露出不安和无奈。女警官说：<o:p></o:p>
“这是一种扭曲了的社会现象，值得注意和研究，希望引起有关方面的思考。据调查，水杀人是不可思议的。我研究过犯罪心理学，一个杀鸡都不敢的人，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凶残，真的，不可以想象。水第一次杀人时喝了很多酒，水是到哪里弄的手枪，我们现在没查清楚……<o:p></o:p>
“事实上，罚看打麻将者的款是违法的，水由此下岗更是有违天理。水下岗后，多次找到单位的主要负责人，请求上岗，单位都不予理睬。水所在车间的那位女书记露，建议扣掉水一个月奖金就可以了，她多次请求主要负责人，尽快使水上岗。可是，我们的女书记无能为力。“<o:p></o:p>
她说到这里，眼圈红了。看得出，这位女警官非常同情水。她说：<o:p></o:p>
“假如我们都有点理智和良心，就不会出现这样大的血灾了。那天，水闯到他单位的经理家，经理头部中弹毙命，经理的儿子腿骨中弹致残。据经理的儿子小虎口供：‘当时我们正在吃饭，看见水红着眼睛闯进来；水来过我们家好几次，都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吞吞吐吐地说家里如何困难，全家人指望挣那点工资。我爸爸每次都告诉他，只能按企业的规定办事。那天我和爸喝酒，是“茅台”，妈妈喝的“鲜尼诗”。妈妈对他的态度很不好，说我们还吃饭不，下岗的人那么多，都到家里来找，有事到办公室去。水杀害我父母那天，他进屋我就觉得不对劲。他看了一眼我们桌上的甲鱼和酒，就向我妈妈开枪了，我扑去夺枪，即刻就中了弹。我看见水用枪对着爸爸，他跪在枪口下，请求水不要打死他，并保证水第二天就上岗，可是水还是开枪了。’”<o:p></o:p>
女警官讲述到这里，沉思了会儿：“完全是报复杀人，经理家没有遭到抢劫。我们在检查杀人现场时，发现经理家有现金300余万。<o:p></o:p>
“我们没有抓获住水。据群众反映，水在遭到罚款处理的那个地方出现了，我们围捕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我们接到报案，有两位管社会治安的人在饭馆吃饭时遭枪杀了。据饭店老板的口供：杀手也在饭店吃饭，按价付款，那两位后进来，要了一桌菜，他俩是管这一片区的，老板不好收他们的钱，临走时，老板还甩给他们两包烟，他俩出门不到一米远，背后的枪就响了。根据老板对杀人者模样的描述，开枪的肯定是水。“<o:p></o:p>
女警官很是遗憾：“假如那两位饭后按价给钱，水或许就不杀他们了。<o:p></o:p>
“现在有一个怪现象，水的父母和妻儿每月都收到一笔钱，数额不多，顶多1000来块。根据检验，汇款单上的字不是水写的。那笔钱有时从上海寄来，有时从北京寄来。这使我们很为难，那钱公安机关不能没收，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是水寄来的。”<o:p></o:p>
辞别了女警官，我似有所悟，悟出了什么？又说不清楚。水是不是强与弱对立统一的显现？是不是事物发展到极限就走向自己的反面？我相信，现在水的身边一定有朋友，是一个还是几个，或者几百个？水的家人收到的钱，一定是水的朋友寄来的；水他们肯定到处流窜。他们的钱从哪来，所依靠的一定是枪。据内参报道，遭抢劫的大多都是官人或款儿，因为他们有很多钱。<o:p></o:p>
出了公安局，绿树丛荫的公路边，年轻的父母们带着孩子，放学的儿童们欢歌笑语……生活是美好的，美的无限表现于有限的形式之中。可是飘忽不定的水，你呢？<o:p></o:p>
天也苍苍。<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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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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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请，雅江鱼很鲜的。”乔这位姑娘，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站在店门边招徕食客。饭店有时冷清，有时热闹。乔姑娘的食店摆得下六张桌子，就她和母亲经营。乔的父亲在国营工厂当工人，她的妹妹常生病。<o:p></o:p>
“请，先生。”乔笑嘻嘻地迎来了一个外国人。这老外满头黄发，皮肤白皙红润。乔姑娘与外国人打交道多了，已听得懂几句英语。老外说，OK。乔晓得生意来了，说，妈，倒茶。外国佬站在菜牌前看菜价，他来中国久了，会几句夹生的普通话：“太贵太贵。”乔笑道：“不贵的，活鲜鲜的雅江鱼，才六十块钱一斤，不到十美元呢。”外国人站一会，也不喝茶，走了。乔心里说，狗日的，夹头夹脑个洋鬼子。脸上却挂着笑，把常放在嘴边的一句外国话吐出来：拜拜。<o:p></o:p>
店里没食客，桌上那杯茶还冒着热气。乔站在门口，公路上没有行人，就看大江上游的大坝。大坝莽墩墩的，把大江拦腰切断——江水的落差几十米，瀑流飞泄，水雾升腾，真个排山倒海雷霆万均之势。那大坝伟岸如同伟丈夫，身后的水清秀恰似妙龄女郎，和大坝相依相偎。乔读过中学，心里出现了说不清道不白的时候，就写诗，此时不免有诗意。水上摩托往来穿梭，犁出道道雪痕，又有如黛的群山相伴，活脱脱的高原灵泉图。嘴里冒出一句诗：青山白鸬戏水飞。又觉得不妥，叹息自己没有诗才。乔晓得，这大坝是中国人出钱，外国人来建造的。她看得见山坡上外国人住的红房子，盘山公路把那些房子和山脚连着；有的房顶飘着日本旗，有的飘着法国旗……十几个国家的国旗洋盘兮兮的<o:p></o:p>
“先生，请。”乔招呼迎面来的人。那家伙土眉土眼，像是给老外打工的中国人。他探头探脑，大约是算计兜里的钱不多，说，还没饿呢。恋恋不舍地走了。汽车过，扬起了灰尘，乔依然站立于门口。<o:p></o:p>
两座山峰下的这块平地，茂密的树林间流出清泉，太阳照耀着大镇，三十多年前，乔的父辈们来到这崇山峻岭中，建造了大镇和工厂；乔的鲜鱼店，是大镇边沿的一个点。乔想，生意可能做不下去了，每月房租水电费一千多块，还有税收和许多吃白食的，白吃白拿，惹他们不起；不开这店了吧，可又干什么呢？<o:p></o:p>
有汽车来了，是中巴车。车的挡风玻璃上贴有一张红纸，上书“作家采风团”。乔眼睛一亮：啊，作家？乔曾读《红楼梦》，曾读《在水一方》，她曾梦想当作家。如今，作家们从天而降出现在乔的眼前。她笑容满面，说请。乔觉得不好称呼，应该叫作家同志还是叫作家先生呢?可里面又有女的，称女士为先生肯定不妥。乔还没有想好怎样用词，作家们就涌进饭店了。乔的母亲赶紧倒茶，乔招呼作家们入座。作家们看了菜名菜价，都说今天就吃雅江鱼。<o:p></o:p>
鱼上来了，热气扭一扭地往上冒。女作家们小口品尝，男作家们狼吞虎咽。少顷，桌上剩下了鱼骨头，接着的菜是水煮豆腐。作家们都鱼醉了，领队的人说：“现在自由活动，愿去看二十一世纪亚洲发电量最大的水电站就走。”坐在角落里的几个人说我们去过大坝了，就在这里喝酒等大家。于是，作家们一轰而散，仅剩下那三位男作家。<o:p></o:p>
坐在上首的那位作家长得白胖胖的，像中年妇女，操一口湖北音，他的左面，是一个头发很长，满面焦黄，像刚从牢房里放出来的犯人，此君一口河南话；右面那位作家很有特色，长着一张瓦刀脸，梳个飞机头，抹了油，腰别手机和瓜皮帽。三位作家说，我们喝酒耍。<o:p></o:p>
“七爷子，八条心！”作家们划拳。<o:p></o:p>
酒喝多了，话也就多了。乔从他们说话里得知，那位有瓜皮帽的作家姓徐。徐作家说，我家有棵树，是月亮上移植下来的，泡在水里就活，还长出叶子。湖北作家笑了：“你那种树是云南产的，叫光叶树，吊毛月亮上移植下来的。”徐作家扯开嘴角笑，河南作家向大家递烟。他们开玩笑：一根秤杆两个坨。乔在一旁暗想，作家们好幽默，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徐作家拿着瓜皮帽试着往头上戴，不想戴反了，那瓜皮帽就反扣着，显出一副怪相。乔暗笑，觉得它好象一种羞人的东西。徐作家说，这瓜皮帽是我爷爷那辈留下来的，在这西方文化和东方文化碰撞交流中生长出来的水电站旁，戴着这古老的瓜皮帽，就觉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沉重。于是，湖北作家拿过瓜皮帽往头上戴，河南作家夺过来，说我先戴。<o:p></o:p>
徐作家回过头，看见了乔，他像突然发现了娇鲜甘甜的红苹果，便说小姐。乔应声而至，徐作家说你看我们三个人，说话都没力气，你来陪我们喝酒嘛。乔想，作家毕竟书读得多，有修养，不象双抢兵，说着说着就动手。就说可以嘛。乔坐在三位作家的旁边，他们喝酒。河南作家说徐作家，把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徐作家一本正经：“没电了。”湖北作家一把抢过手机，看了便笑：“原来是个儿童玩具。”往地上一甩，手机变成了塑料碎片。徐作家脸红，随即镇定：“笑什么，笑？这是幽默。”乔觉得作家们真好玩。笑够了，作家们便说正经事：<o:p></o:p>
“文坛风向很难捉摸。”河南作家一脸苦相“一会是海派，一会又是啥玩意京派，搞都搞球不懂。”<o:p></o:p>
“标新立异，随手一抓就是主义。”<o:p></o:p>
乔听不太懂湖北话。徐作家说到处都是地方保护主义，如果我们生活在北京上海，加上有大坨大坨的钱，也可以标新；现在是市场经济，文化也有商品意味，作家不遵循市场规律办事，就会成为倒霉蛋。<o:p></o:p>
“小说是什么？”湖北作家扭着妇人脸，“小说是街头巷尾的东西，逗人开心耍的；也可以展示人的内心世界。喂，徐作家，小说应该形象地折射时代，你说对不对？”徐作家说好象对，小说有扯把子的意味，严肃的作家应忠实于生活，当然要有点超前意识。<o:p></o:p>
有了雨，江面上朦朦胧胧，雾升起来了，饭店后面那棵大树于风雨中飘摇。徐作家车过头看外面，过了一会儿，把头扭转来：“……忠实于生活，哦，我有了一个小说题材。”河南作家说啥题材，讲来听听。徐作家皱回额头：“暂时没想好……小姐，你贵姓？”她说我姓乔。徐作家又拍额头，掏烟，没了，说，哪个去巴台上拿一包。河南作家说你出钱。徐作家听到“钱”字，又是一拍额头，看回四周：“这回真正有了，你们想，钱像啥？钱他妈像把刀，总要杀东西。”他似乎有些醉了，“杀哪个？杀你还是杀我？啊，我杀乔。”徐作家瞅抿着嘴儿笑的乔。<o:p></o:p>
桌上没酒了。徐作家叫拿啤酒来，拿白酒来。说，我给你们兑鸡尾酒。乔问啥叫鸡尾酒？<o:p></o:p>
“外国人喜欢喝的——洋酒。”<o:p></o:p>
乔想：奇了，作家还会兑洋酒。她拿来啤酒和一瓶“全兴”。徐作家呆了一时，觉得“全兴”太贵，便说只有江津白干才能勾兑出鸡尾酒。<o:p></o:p>
徐作家兑出的那酒，绿扯扯的，他先喝一口，对乔说你也喝嘛。乔果真喝了，觉得是怪味，徐作家问，好喝不?乔说，苦涩涩个味。<o:p></o:p>
参观大坝的作家们陆续回来了，领队的人结了帐。徐作家说，这儿真好，下回搞文学沙龙，最好就在这里。他于身上摸，要送点东西给乔。可兜里无物可赠，就说下回来送本书给你，我写的，刚出版。乔很高兴：“当真？”他说，哪个哄你。雨下得很大了，河南作家从车窗探出头：“徐作家，走啊，开车啦！”徐作家一阵小跑，摇摆着屁股上了车，他的后背，深深地刻印在乔的脑海里。她突然发现地上有样东西，捡起来，是那顶瓜皮帽，乔喊，徐作家，徐作家！那汽车轰轰轰地响几下，在雨水中渐渐地变小，拐一个弯，消失了。<o:p></o:p>
心里似乎少了点什么，乔有点发呆。妈说，你干嘛呀，呆痴痴个样。乔回过神来，笑自己怎么了，徐作家说还要来的呢。那天晚上没有生意做，早早地关了门。乔在吊阁楼上屙尿，望着那棵大树想徐作家。月亮明晃晃地悬浮在树丫间，大坝的泄洪闸发出沉闷的响声，无数的电灯映照着江里。妈都睡了，乔拿出瓜皮帽反复地抚摸，反复地看，把瓜皮帽按在心窝里，就像捧着那个徐作家。她迷糊了，乔做了一个梦。<o:p></o:p>
有人敲门，乔睁开眼睛，天都麻麻亮啦，乔晓得是送鱼的来了。把鱼过了秤，付了钱，这一切做完，太阳就出来了。乔依然站在门口招揽食客：“先生，请。”开来了一辆红色小轿车，乔想，莫不是徐作家来了，就眼睁睁地等。待那车停住，出来的人一手拿手机，一手挽着妙龄女郎。乔认得此君，他是一家企业的厂长。乔晓得，领导们玩小姐怕影响不好，就自己开车，带着小姐到这边角里来。乔说先生，请，很新鲜的雅江鱼。那人说就是来吃你的鱼，不认识了么，你的老主顾呢。乔笑：“怎么不认得，欢迎你照顾我的生意。”<o:p></o:p>
鱼刚上来，厂长的手机响了，拿起来听，满脸不高兴：“什么？啥？工人闹事！”厂长说快走快走，出事啦。他身边的小姐说，鱼还没吃呀。厂长说，改日吧。厂长付了帐，小姐不甘心，把一口浓痰吐在鱼盆里，然后和厂长上车走了。乔把那盆鱼端进厨房，又出去站在门前：“先生，请。”来者大笑：“不请我也要来。”乔心凉了，来者是戴大盖帽的。乔装出个笑脸：“哪阵风把你吹来啦。”乔母见状，在厨房里砍得菜板响。过了一时，就端出那盆有口痰的鱼。乔站在一旁看他大口地吃，问：“今天这鱼好吃不？”<o:p></o:p>
“当然好，比哪天的都好吃。”<o:p></o:p>
乔站在门口：“先生，请。”她这一请，拐弯处出来了一辆摩托。来者把车开得飞快，到乔跟前摘下头盔盖。乔眼睛一亮：“啊！徐！徐作家。”徐作家风风火火个样子：“说了给你送书来的。”她接过看了，乃徐氏短篇小说集，封页后尚印有他的照片。乔好不欢喜，不知不觉就交了作家朋友。她说，吃鱼吧。作家说不吃不吃，我们去看大坝，走。乔捧着书，迟疑，回首看妈。徐作家风急火燎般的：“走啊。”容不得乔多想，腿跨上车子，摩托就发动了。徐作家把车儿开得飞叉叉的，乔说，慢点慢点。徐作家一手扶车把，一手高扬：“我们飞起来啦！”乔吓得把他腰杆抱住，脸贴于他后背。遇到了来往车辆，徐作家把摩托车弯来绕去，似乎是横冲直闯。乔吓住了：“啊！慢！”<o:p></o:p>
乔真的被吓住了。<o:p></o:p>
到了无人处，徐作家把车停下来，带着乔登上高处，眼见那两座山峰下平坦的土地和那密林下淌出的水流。徐作家问，那像什么？你说。乔看一看，只见白晃晃的一带江水，江边有条小路连着她的饭店，伞状的大树枝丫遮住了饭店的半边。她说，我看不出像什么。徐作家嘴角叼支烟：“像女性，我们的生命之源。”经这一点拨，乔就越看越像，联想到自己，真像。她想，作家真有灵性。<o:p></o:p>
“乔，你是老板。”<o:p></o:p>
“老板怎么？”<o:p></o:p>
“老板有很多钱。”<o:p></o:p>
“我爸爸是工人，妹妹常闹病，学费又贵。”乔勾着头，双手摆弄自己的长辫子。“我和妈才从农村来，开个饭店不容易，生意不好，下个月的房租水电费还不知在哪里呢。”<o:p></o:p>
徐作家脸有点阴，原以为当老板的一定有钱，没想遇着个穷老板；准备出版的散文集，资金从哪里来？徐作家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变换了角度：“乔，我给你看手相。”乔越发奇了：作家真厉害，还会看手相。她伸出红润鲜活、藕节般的手臂，他刚接过那手，就有游客来了。他说这里不好玩，我们换个地方。徐作家带着乔，骑着那辆红色摩托车驶向密林深处。<o:p></o:p>
后来，乔还是站在店门前招揽食客，想着徐作家，他走时说还要来的。可是过了一日又一日，终不见身影。乔想，作家是不会说谎骗人的。想到那辆开得飞快的摩托，心中就吃紧。每天夜晚，乔抱着书和瓜皮帽想作家。时间过去了很久，她知道再也见不到徐作家了。清明节的头天晚上，乔哭了。第二天早晨，江边大树下有一堆纸灰，一顶瓜皮帽随水漂去，然后冒几冒就沉下去，永远不见了。<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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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山华<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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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地址：中国四川攀枝花市长寿路60栋18号电话：（0812）3391775 （0812）2291966<o:p></o:p>

曾蒙 · 发表于 2005-11-11 16:44:13

欢迎梁山华!小说写得棒.

静水 · 发表于 2008-10-23 16:24:37

坚持啊！

刘成渝 · 发表于 2008-10-25 20: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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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哉 · 发表于 2008-11-18 23:03:54

小说写得棒！！另：郑重提请阅读悠哉《燕园梦》（又名《红楼梦》），这是一部伟大的中国小说。启蒙小说《燕园梦》浓墨抒写当代北大人因启蒙而遭际的苦难，和中国知识分子在“红楼梦”（启蒙梦）破灭后的心灵苦闷。它捍卫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尊严，是体现中国作家良心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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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渝刘成渝当前离线积分 3410 IP卡狗仔卡	发表于 2008-10-25 20:22:13 \| 显示全部楼层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内容自动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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