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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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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8 19:39: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跳下去

牛兴儿站在18层高楼的楼顶探出头往下看的时候,很惊讶自己一点恐惧也没有。他努力寻找想象中的恐惧感觉,却一直没有找到。牛兴儿闭上眼后,开始感觉到自己像夕阳一样慢慢地往下坠。牛兴儿忽然想到了跳下去。想着想着,心里一下子就有了满足感。
这是这座北方小城市里最高的高楼。牛兴儿站在楼顶环视了一圈之后,就把整个城市放在了眼皮底下,就把这个高傲的城市看遍了,看穿了。牛兴儿想,自己整天乐颠颠地骑着一辆半旧的摩托车在城里面东南西北地穿,其实就是在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瞎折腾。想到这里,牛兴儿心里有些失望,他蹲下来,抽出一支烟点着。这时候,腰间的手机响了。老板催他赶紧回去,城北的大学里有一个作家教授等着给他送快件。
牛兴儿在这里的一家快递公司上班,每天都是接快件送快件。接送快件是件跟流水一样始终停不下的活。比如,接电话的时候还在城西,放下电话就该去城北或城南了。再比如,现在牛兴儿去城北的大学里把快件送给一个大学教授,完了可能就要去城东养殖场从一双臭烘烘的手里接快件了。他记得刚来上班的时候,老板把他叫到办公室,说,这里不是你的办公室。牛兴儿说,我知道,这是你的办公室。老板忽然把声调提高了说,你的办公室在路上,不是接快件,就是在送快件的路上。那声音很庄重,牛兴儿现在还能感觉到那种味道。老板顿了一下,问牛兴儿,能明白不?牛兴儿摇了摇头却说,明白了。
5年多的时光就像城里的柏油路一样,在牛兴儿脚底下慢慢悠悠地晃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牛兴儿不是没想过要换其他的工作。牛兴儿想了,还想了很长时间。可是想来想去牛兴儿觉得还是喜欢干这种闲不着也累不着的活。牛兴儿想,跟翠香比,自己差远了。翠香已经换好几个工作了,从食品厂车间一直换到9层楼的一间办公室。那办公室牛兴儿原来去过,坐电梯上去的。那天牛兴儿一手端着烫热的花茶水一手摸着铮滑的沙发给翠香说,你这里比我们老板的办公室好多了。翠香很不高兴地说,你那老板算老几。
牛兴儿打那以后就没再去找过翠香。不去找翠香的时候,牛兴儿就喜欢去楼顶。他站在楼顶能看到翠香上班的那座楼,还能看到翠香的办公室。牛兴儿想,人的变化咋就这么大呢。上学的时候,翠香那笨劲可真够呛,学啥忘啥。有一回英语考试,全是选择题。老师把改完的试卷发下来,一道题一道题讲。老师说你们都记住答案,明天还考这些题。这回考试完,班里大部分学生都得满分,翠香只得了19分。翠香后来给牛兴儿发牢骚,说,费了老大劲把答案背熟了,谁知道老师把题号改了。牛兴儿一直笑到肚子疼还没停下来。牛兴儿说,我得把这事给你宣传宣传。翠香拉着牛兴儿不让。牛兴儿正要说出来的时候,翠香把嘴递上去堵住牛兴儿刚要张开的嘴。牛兴儿站在楼顶上看着翠香的办公室,总能想起这事。想起这些事,牛兴儿心里就暖呼呼的。上学的时候,每到周末回家,翠香就到学校外面的树林子里等牛兴儿。有一回,翠香坐在后座上给牛兴儿说哥,我害怕。翠香说,你骑车颠荡的慌,我不敢坐了。牛兴儿就专挑好路走。翠香又说,哥,你曲里拐弯的,我更害怕。牛兴儿把车子停下来急出一身汗。翠香说,搂着你的腰我才敢坐。翠香说,以后你叫我搂着你的腰我就不会害怕了。
想起以前的事,牛兴儿就刹不住边,就想搧自己两巴掌。牛兴儿想,那时候要是不出来打工,翠香就不会来找他。要是他们都在北口村,早就该结完婚了,孩子都该能去村北的富华超市买糖打酱油了,至少也该会背唐诗了。还在学校的时候,牛兴儿就和翠香合计过。牛兴儿说生了孩子一定要随爹不能随妈。翠香问牛兴儿为啥?牛兴儿说,他妈太笨了,他爹才聪明。
上学的时候,牛兴儿学习一直很好。牛兴儿的爹牛老笨整天在村上给人谝,说牛兴儿又考了第一,说牛兴儿又叫当官的请去替人家考试去了,说牛兴儿的老师说了,牛兴儿准能考上好大学……北口村上的人没有不知道牛兴儿学习好的。北口村的老少爷们都说牛兴儿保准能出息。那时候,牛兴儿学习很用功。读晚自习的时候,翠香缠着他出去玩,他很少去。有时候等学生都去宿舍休息了他再去教室点上蜡烛去学。
北口村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保准能出息的牛兴儿会在学业上无疾而终。牛兴儿读高三的时候,成绩直线下滑。学校里的班主任来到北口村找到豁开膀子撅着腚刨树根的牛老笨,牛老笨举起铁锨只一下就把一棵手腕粗的杨树砍断了,蹬上车子就去学校。牛老笨走到学校门口看到牛兴儿和翠香一边牵着手一边拿着棉花糖往学校外走。那天牛老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背后跟着的是抱着铺盖的牛兴儿。


这一晃就六年多了。牛兴儿还记得他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一下火车,广场上满满当当的人群把他张望这个城市的目光挡住了。他感觉很多人在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他把手里的行李攥地紧紧地。站在火车站中央,牛兴儿完全没了来之前的那股豪气。临出门的时候,牛老笨佝偻着身子拦住牛兴儿,做出要给他下跪的架势。牛老笨说,别去了,还是回学校吧。牛兴儿说不。牛老笨说,我喊你爹行不。牛兴儿一把就把牛老笨甩开了。走出老远,牛兴儿大声给牛老笨说,爹,我能混出个样来的。走出北口村,才知道要混出样来就是吹牛逼,牛兴儿想,这牛逼吹大发了。
找到鑫苑装修公司的时候,牛兴儿才知道他同学的姨夫根本不是老板,只是装修队的一个工头。工头也不像他同学说的那样只要找到他啥事都给安排地妥妥的,工头根本就不想要他。最后,工头叫来一个王师傅的人,指着牛兴儿说,新来的,跟着你去帮忙吧。
牛兴儿跟着王师傅第一次从六楼吊着绳子刷外墙的时候吓哭了。他看着白花花的地面眼前出现了一阵眩晕,他紧紧地抓住绳子不敢动。王师傅点着一支烟,吐出一团浓烟,说,就这点上不了称的胆子还想跟我干。
第一次站在18楼楼顶看着路上的晃动的汽车和人群,牛兴儿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他想,要是王师傅和他在一块的话就好了。牛兴儿学着当年王师傅的样子,深吸一口烟又一团吐出来。
那时候,牛兴儿早就离开了装修队。那时候,翠香已经在对面那座楼上上班了。牛兴儿记得,翠香刚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没找到新工作,整天猫在出租屋里。翠香摸着他的脸,泪哗哗地往下流。翠香说,哥,是我耽误了你。牛兴儿说,没啥耽误不耽误的。翠香说,要不是我,你该上大学了。牛兴儿说,上大学也没啥意思,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的也多得是。翠香一下子扎进牛兴儿的怀里,大声哭起来。
那天夜里,翠香很放肆地扯开自己的衣服,说,哥咱睡吧。牛兴儿说,咱俩不能这样。他说,咱俩不是说好了,等结婚的时候才能睡一起?翠香说,不等那时候了,现在就睡。牛兴儿抱起被子铺在门口。他说,我想等到那时候。
遥望着翠香的办公室,牛兴儿总是在想,那时太傻了。到底是真傻呢还是假傻。牛兴儿心里说不清楚。现在的翠香比以前漂亮多了,短裙下面白花花的,像两棵刚刚剥出的葱。翠香穿着一柞高的高跟鞋,把这个城市踢得摇摇晃晃。牛兴儿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翠香的时候,很自然地把目光偏转了。他看到路上的行人都在看着翠香。有正眼看的,也有斜着眼瞟的。有男人,也有女人。有上下打量的,也有盯住一点的。路边上两个老头刚刚热情地打过招呼,一看到翠香,两人都不说话了,都把目光递给了翠香。牛兴儿说,真像城里人。城里人咋了?翠香的表情很夸张。翠香晃了晃水段一样的身子,说城里人能比我好看?牛兴儿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和他一样从北口村来的翠香。牛兴儿不敢再想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托着化肥袋子的翠香了。那天,翠香的头发打成了绺。
翠香去干第一个工作的时候,牛兴儿给她洗的头发。那时,牛兴儿刚刚去了这家快递公司。翠香用一根头绳扎上还没干透的头发就去了在城西工业园区的一家食品厂。老板还没让牛兴儿单独去接快件送快件的时候,翠香给他说,在食品厂里啥味都有,整天呛得流眼泪。翠香抹了一把眼泪说,你没看见那车间里面,满地净是蛆。没几天翠香辞职了,去了一家小超市当营业员。再后来,翠香来到城里的大超市。大超市离快递公司更近了。翠香去大超市上班的第一天,牛兴儿骑着自行车接翠香。牛兴儿说,跟老板请了一天假。翠香使劲地抱住了他的后腰。翠香说,你带我围城里转一圈,看看比咱北口村大多少。牛兴儿带着翠香几乎转了一天。晚上的时候,牛兴儿把翠香送回宿舍。翠香说,结婚的时候好好地给你。牛兴儿一下子咬住了翠香的嘴唇。
翠香再给牛兴儿说要辞职的时候,老板刚给牛兴儿加了工资,一个月多100块钱。牛兴儿想,老理不错,干啥都得长远。他说,要不然老板也不会给我多加100块钱了。翠香说,加100块钱算啥,换个工作我比现在多挣1000块钱呢。牛兴儿咧开嘴就笑了。他说,干啥活能挣那么钱。翠香走的时候,在牛兴儿脸上亲了一口。牛兴儿感觉这一口很香,那香味忽然刺痛了他的心。
牛兴儿去那座楼上找过翠香。去的时候,翠香刚搬进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沙发茶几是新的,桌子凳子橱子也是新的,还有两大盆喷绿的花木。牛兴儿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翠香给他泡的花茶心里惬意极了。他想,他老板也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
牛兴儿喝饱了花茶水,翠香带他去吃饭。酒店的上方硕大的霓虹灯照得牛兴儿的脸一会红一会绿。牛兴儿说,咱别去这里了,咱换个地方吧。刚刚迈上第一个台阶的翠香惊讶地停下了。翠香笑了。翠香笑完就说,没事,我天天在这里吃饭。牛兴儿就不吱声了。
饭吃到一半,翠香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翠香说,哥,老板接我去加班。翠香掏出一把钱放在桌子上。她说,你自己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翠香根本不等牛兴儿推让就走了。走的时候,身子带起的风把桌子上的钱掀翻了,还有两张犹犹豫豫地飘到地上。牛兴儿看得出,翠香走的时候并不高兴。他想,我咋能花她的钱?
发表于 2010-9-8 21:15: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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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9 08:50:39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好成渝兄。多谢关注。这个短篇并非以富士康为原型的,而是有次在采访时听过的一个故事。不料却巧合了。呵呵。写这个短篇的时候,我是相当笨拙的,虽然很短,我却思考了很久。
 楼主| 发表于 2010-9-9 10:31:1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这个城市里,除了翠香,牛兴儿并不是没有爱情。有,他没要。那个叫孙燕的就给他过爱情,牛兴儿拒绝了,拒绝地还很严肃,不容置疑。
孙燕擦着泉水一样止不住往外流的眼泪,问牛兴儿,因为我比你大吗?
牛兴儿说不是。北口村的老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孙燕大他三岁,这能算什么理由。
孙燕问,我长得不好看吗?
牛兴儿说,也不是。
孙燕怎么会是不好看呢?孙燕好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看。牛兴儿记得第一次给孙燕送快件的时候,偷偷地瞟了她好几眼。其实孙燕也在瞟他,但是孙燕的目光比他的高明多了,即便是在不小心对视的情况下,孙燕也没有像他那样躲躲闪闪的,孙燕一直板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像在审视一件不太称意的物什。
孙燕是一个培训中心的外联,几乎每天都有快件。每次接到孙燕的电话,牛兴儿都会先去那里。尽管有很多客户催了好几个电话等着他去接快件,也不管要拐个大湾多跑很远的冤枉路。牛兴儿乐意往孙燕那里跑,乐意从孙燕手里接过快件。牛兴儿摸着从孙燕手中递过来的快件,很容易陷入一阵兴奋的臆测。
其实像牛兴儿这么笨拙的表现,孙燕早就就看出来了,孙燕一直在心里狠狠地嘲笑着牛兴儿的装腔作势。有一次牛兴儿去拿快件的时候,孙燕一个人在办公室。孙燕说,我整天照顾你的生意,你没打算谢谢我?牛兴儿怎么也想不起来该咋样谢谢她。牛兴儿说,我该咋样谢你呢?那次孙燕把板着的脸放下来了,孙燕把脸放下来后就变得甜甜的。她说,你请我吃饭吧。
后来牛兴儿不只请孙燕吃了饭,还带她逛了街,逛了公园。逛公园的时候,孙燕还主动扎进牛兴儿的怀里。孙燕在牛兴儿怀里问,你有女朋友吗?牛兴儿不知道是有呢,还是没有呢。他想,翠香和他还有没有可能?
那时候,翠香早就给牛兴儿说了,你别来找我了,有空的时候我去找你。可是,翠香一次也没去找过他。牛兴儿说为啥?翠香说,老板看见不好。牛兴儿说老板也不能不让人处对象啊。翠香说,你不懂。
后来牛兴儿说,翠香,咱们回北口村吧,咱们回去就结婚。
翠香摇了摇头。
牛兴儿说,你要啥彩礼我都给你,咱们别在这里干了。
翠香摇了摇头。
牛兴儿说,翠香你咋不说话。你不是说过要跟我结婚。牛兴儿想不通,翠香你咋变了。
翠香说话了。翠香说,我要别墅汽车,我要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我要永远都花不完的钱。翠香说,你能给我吗?
翠香说得很委屈,就像牛兴儿犯了错,做了对不住她的事。
翠香说,只有他能给我。
翠香说,哥,咱们不能结婚了。我跟谁结婚也不跟你结婚。翠香说。
牛兴儿说,翠香,我不嫌弃你。一辈子都不嫌弃你。
翠香说,我嫌弃你。翠香说这话的时候,像发了疯的狮子转身冲了出去。翠香走了好远,回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的牛兴儿,小声地说,哥,我嫌弃我自己。

现在,孙燕早就已经结婚了。牛兴儿见过和丈夫一块逛街的孙燕,她一直在板着脸,就像和她手挎着手的男人跟她毫无关系。孙燕看到牛兴儿的时候愣了很久,然后朝牛兴儿挥了挥手,没有停下来和他说话的意思。
牛兴儿还记得,他给孙燕说过,我喜欢你,但我不爱你。牛兴儿说,我爱翠香。孙燕也给他说过,翠香根本不值得你再去等。孙燕说,为啥你爱上一个等不来的人却爱不上你喜欢的人。牛兴儿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孙燕的,他只记得孙燕是哭着回去的。孙燕走了之后,牛兴儿忽然感觉陷入空虚,就像他刚来到这个城市时心里充满的恐慌。
牛兴儿第一次气喘吁吁地爬到18楼的楼顶时,空虚依然没有消失,空虚还在围攻着他。那时的夕阳喘着气息沉重不堪,一点点坠入巨大的黑暗之中。牛兴儿面对着夕阳,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他想起了前几天同事要尚给他说的城里刚发生的一件事。一个人因为要不来账就跑到电视台去趴电视塔。他艰难地趴到不足三分之一高的时候,下面的人恍然大悟。警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地面上人越来越多。警察拿着扩音喇叭,可着嗓子对他喊千万不要想不开。警察一喊,这个人就不往上趴了。警察看到喊话有了效果,很高兴,就继续喊,下来,赶紧下来。可是这回警察一连喊了两个多小时,那个人死死地抱着钢筋始终没动弹一下。地面上很多人早就没了耐心,纷纷地说,直接跳下来吧哥们。听到这话,那个人哇地哭起来。他哭着说,我不敢动了,我不敢下了。
同事要尚给牛兴儿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很放肆的笑。但是他显然没有从牛兴儿脸上得到预想中的表情。他拍了拍牛兴儿的肩膀,说,那哥们不会是你吧。要尚冷着脸说,要不然就是你家的亲戚。
站在18楼的楼顶,牛兴儿不止一次地问自己,那人会是我吗?


牛兴儿忽然不再喜欢这个流动的工作了。他喜欢上了一个人静静地呆着,比如一个人爬到18楼的楼顶默默地咀嚼着这个城市的味道。可是喜欢归喜欢,牛兴儿想,换个什么样的工作才合适呢?就在这个黄昏的时候,牛兴儿顶着硕大的夕阳想起了北口村。他想起了北口村西边的向阳河大堤。
牛兴儿就是在决定要辞职的时候接到牛老笨的电话的。电话里的牛老笨很容易让牛兴儿想象出几年前固执地离开家时他有气无力地拦在大门口的样子。牛老笨压住咳嗽,很艰难地说,翠香办厂子要开业了。
北口村的人难以相信这是北口村上土生土长的翠香。几年之中,翠香夸张地把北口村上的平房换成两层的小楼,把院子里的旧拖拉机换成小货车,把她爹身上满是褶皱的粗布衣裳换成了板板正正的西服。最后,翠香开着一辆亮得刺眼的轿车回到北口村,她要在向阳河大堤下建一大片厂房。
北口村的人说,现在的女人进了城可了不得。
北口村的人又说,翠香在城里认了个干爹,这么多钱全是她干爹给的。
北口村的人说,生个俊闺女真值,认了有钱的干爹,好几辈子人跟着享福。
北口村的人还说,翠香的干爹比她的亲爹还大得多。
北口村的人压低了嗓子又说,城里人时兴这个。
北口村的老少爷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开业的那天,县长来了,镇长也来了,光停下来的汽车就呼啦啦的一大片。
北口村的人其实很少有心思欣赏这阵势,北口村的人的生活中不稀罕听鞭炮声,也不稀罕县长的讲话,这跟他们下地干活上床睡觉没啥关系。但是北口村的人不能没有闲段子,东家跑了能下蛋的老母鸡西家捡了瘸腿的羊,这些闲段子当然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尽管如此,北口村的人没有谁捂着耳朵不打听事的。开业那天,北口村的人很多都是冲着翠香的干爹才去的,他们想看看能拿出这么多钱的干爹到底会是啥样子。北口村的人都知道干爹是干啥的,有了干爹,就不能再嫁人了,嫁给谁谁也不要。
开业的鞭炮响完了,县长的话也讲完了,北口村的人开始失望起来。有人说,来了又走了。还有人说,压根就没来。他们很有把握地说,他来了算那一壶?这样一说,大家都呵呵地笑了。别说北口村上的人了,就说县长,握着翠香的手,一松一紧地,微笑着说,改天我一定要专门去拜访董事长。县长盯着翠香说,不知道能不能给这个面子啊?
听着这些酸溜溜的话,翠香心里到底会是啥滋味?站在18楼楼顶,牛兴儿能听得到来自北口村的响声,还能看到花枝招展的翠香像春天的蝴蝶兴奋地飞来飞去。但是牛兴儿进不了翠香的心,牛兴儿想不出来翠香会用怎么的心情来面对这些大同小异的表情。牛兴儿想起他和翠香在放学的路上趟着刚没膝盖的麦地追逐蝴蝶。那时翠香的笑容是那样的天真,就像麦叶上的露珠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想到这里,牛兴儿掏出电话,他突然很想翠香,很想听听翠香的声音。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和翠香打过电话了,尽管翠香给他说过,有啥事给我打电话就行。牛兴儿一直没打,打通了说啥呢,没啥说的容易冷场。牛兴儿怕冷场。现在也是这样,牛兴儿也没有想好该给她说啥,电话拨出去又挂掉了。牛兴儿把电话扔到一边,虚弱地躺下了,就像他刚刚做完一件费力活。
牛兴儿爬起来奋力地攀上护栏。牛兴儿坐在护栏上,点上一支烟,他很专注地看着噪乱的地面。牛兴儿一直就这么坐着,心里充满了宁静。湛蓝的天空逐渐浑浊起来,从天空西段漫延而来的厚重的色彩让整个天空变得异常沉闷。这时,牛兴儿看到地面上的人群急促地慌乱起来,他们无一例外地把火一样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座庞大的建筑物。(完)


    作者:九日,原名韩旭,1985年出生于山东郓城。2003年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作品。已在《诗歌月刊》、《诗潮》、《山东文学》、《当代小说》、《中国国土资源报•社稷坛》、《新作家》等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及文学评论,作品入选多种选本。现居山东菏泽,供职于新闻媒体。
发表于 2010-9-23 21:4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排版有点问题。读起来有点困难!!
发表于 2010-12-19 18: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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