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片儿

h好好 · 发表于 2010-6-25 12:41:04

★小纸片儿

“上去，把他抓住！”
多年前，父亲在隔壁说梦话。
关于这个梦，父亲的解释是
有人在偷我们树上的桃子。
直到有一天，我喊着同一句话挣扎着醒来，
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说谎。
这令人不安的诗，
多希望它不是我写的。

★ 无题

月亮还未升起来。江面
等着另外的光。
人也是。
依次剔除谓语、宾语、定语、状语和补语。
剩下一个主语，
那站在黄昏里的
孤零零的
你。

★ 致恋葵（一）

多少晴朗的夏天，
在路口看过往的女子。
不吹口哨，只静静地站在树荫下，
闭上眼睛，回想她们迎风飘舞的裙摆。
有一丝邪念。
那时多么年轻，无所顾忌。
而现在站在同样的位置，
还是那些街景树荫裙摆和下午的好时光，
点上烟，
我却只是一个等车的人。

（二）
瓦脊上停着去年的落叶；
停着两只灰麻雀；
青苔上，风铃草随风摇晃。
清茶还没凉透，
你坐在窗前，有心事。
我时常想起那个槐花盛开的傍晚：
你跨过院子里的积水，离开。
我们之间……
没有沦为爱情。

（三）
我每天都去街口站一会。
似曾熟悉的脸，一晃，
就消失在人海中。
当公交车停下来，又徐徐开走。
空空的站台上，
刚刚离开的那个人，
却不是我。

(四)
从北方乘火车回四川，
对面床位上的女子有些忧郁。
斜阳照着她明净的额头，
一朵花自顾自绽放。
我低头看书，没有打搅这份美丽。
她在安康下车的时候，
月亮落下去了。
我却感觉旅途才刚刚开始。
有很深的失落和惋惜：
没有在最年轻的时候遇见这样的女子。
黎明像一块透明的湖，
离去的背影是划过水面的手指。
她已经在陌生的城市下车了，
将和我不认识的人生活在一起。
四川越来越近，
空荡荡的卧铺车厢里，
那满山的杜鹃，
我要指给谁看？

（五）
等到天亮，我想去院子里栽一棵苹果树。
春看花，夏看叶，秋看果。
当人生的大雪落满庭院，
就坐在火炉边上，
透过结满冰晶的窗户，看枝丫；
也看你。

墙上挂满你年轻时的照片。
路过的寺庙、经幡、湖泊、雪山
以及村庄上空静静的月亮：
这样的人间。
你偏着头微笑的样子，
洁白的苹果花
开满枝巅。

等到天亮，
我们坐在屋前的石阶上看燕子。
五谷丰登；
儿孙满堂。

（六）
早上读阿固的诗
阴沉了许久的天，下起雨来
再读一遍
这一天仿佛又重新开始了一次

你还在西双版纳州
你院子里盛开的并蒂莲
如此远
我去洗澡，刮胡子
换上年轻时的衬衣
把所有的皮鞋擦一次
就像是在等你回来
就像这一生
还可以重新开始

★真相

广场对面那个打着赤脚的男人，
上穿深色西装，下穿白色短裙。
只对烟蒂感兴趣。
他相貌清奇，
背负一条胀鼓鼓的蛇皮口袋，
长发连着衣袂飘飘。
“是个诗人。”
身边的两个姑娘低声说。
我沉吟良久，
对她们隐瞒了一个不太重要的事实：
我才是。

★猫

脚步轻盈，追逐一团废纸。
当它坐在墙角的光阴里，满怀忧伤，
想起远方那株向日葵的时候。
不关心食物，
也不关心人类。

★卑微

大地的辽阔，令人敬畏。
个体生命是如此卑微，无穷接近于零。
如果说人类还有所不同，
是因为我们可以叉着鸡爪般瘦弱的胳膊，
赤脚站在自家阳台上，
一边吐唾沫，一边指着苍穹说：
我操！

★ 一首忘记写的诗

农村、城市、煤矿、张家湾。
一间屋到另一间屋而已。
不痛不痒的语气和前半生，
仿佛是在说别人历经的地名和人事。
不会有人在意。
来，太平！
趁此时酒性温和，来一饮而尽。
中国一隅，你和我
这只有籍贯却没有故乡的两个人。

★天使

你需要练习，才能娴熟地摆弄生活这个玩具。
——欢迎再次加入人类，
这悬浮在太空里的泥巴上的小奇迹。
不管你带着什么样的使命和秘密来到地球，
祝福你，尽管你再也不会重新长出翅膀和角，
翩翩起舞，我还是祝福你。
这个星球唯一的遗憾就是白天只能看见一个太阳。
你要习惯这并不充裕的光照；
接受没有永生的事实。
面对浩瀚的宇宙，
用你的汗腺向同类发出召唤：来！
或者沉默，像我这样迎接死亡。

桑眉 · 发表于 2010-6-26 11:09:40

在路口看过往的女子。
不吹口哨，只静静地站在树荫下，
闭上眼睛，回想她们迎风飘舞的裙摆。
有一丝邪念。

哈哈！这个画面很经典。
蛮轻巧、灵光的一组。

h好好 · 发表于 2010-6-26 14:44:47

在路口看过往的女子。
不吹口哨，只静静地站在树荫下，
闭上眼睛，回想她们迎风飘舞的裙摆。
有一丝邪念 ...
桑眉发表于 2010-6-26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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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倒是更看好《小纸片儿》这个。

桑眉 · 发表于 2010-6-26 14:57:30

哈哈。我是说那个画面我也写到过：）觉得原来好多人都过那一瞬那。
要说看好呀。我个人都看好，最看好《卑微》“来，太平”——嘿，以前发过嘛，读过。

铁匠徒弟 · 发表于 2010-6-26 16:42:01

小纸片更令人想象，写得诡异！

h好好 · 发表于 2010-6-26 21:59:15

小纸片更令人想象，写得诡异！
铁匠徒弟发表于 2010-6-26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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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组都是写实，叙事。

h好好 · 发表于 2010-6-26 22:09:09

哈哈。我是说那个画面我也写到过：）觉得原来好多人都过那一瞬那。
要说看好呀。我个人都看好，最看好《卑 ...
桑眉发表于 2010-6-26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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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真实生活的寻常片段，写琐碎，这些片段和琐碎每个人都反复历经过。它们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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