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些

窦凤晓 · 发表于 2010-4-27 16:13:28

【白菊】

堆满白色菊花的长走廊
与洗劫一空的冬天隔空相恋
有人画出一片浓雾
掩饰无物之物
也有人大赞其香

是什么埋在它下面
阻碍着人们的相遇？不要大声哭！
哭是无用的，“听到”更无用。
空怀无从慰藉，只能从安全通道
悄悄溜走，在香气无法侵袭的地方
斟饮，独善其身

并终止仰望。白菊告诉我们：
天空的危险是：它首先
预谋着陨落。
如果将日子倒过来清点，
白菊飞旋出的漩涡会亮出
一个中年的执政者腰部的疲软。

【水果摊】

结疤的榴莲阅遍世情
圣女果太多，像一种清算；
至于芭乐——不知是一个女人
还是一种水果。
它们高悬在水果摊上
被再次摘取之前，像个假地址。

在一段文字中，她被告知
这些水果在某小区南50米的小集市上列队
等待被指认，被不同的操作台和水果盘搁置
等她赶到那里，临时列队的水果摊
刚刚遭遇了不戴袖章的城管
几张果皮踩烂在地上，一歪一斜写出“蹂躏”两个字。

这样，在水果摊消失后
她来到水果摊，
眼神浮游着，低着头，对未曾存在的物象
开始了坚定的回忆。水果的香气成为虚词
而对这些空虚的果实来说，迟到一步的后来者
像一面尚未完全破损的镜子

【桃仙】

因为爱这俩字清脆的音节
和它钢蓝色的快慰
她种了一棵重名字的树

每日为它浇水，摘虫子
不远处的海上
鲁滨逊早已老去多年了

后来，她移居到刚泛青的枝头
藉以躲避记忆的暴政和
混乱时序引发的太敏感

【记忆】

六岁的小少年躺在
山坡上数天空的羊
身旁，是
小他两岁的妹妹

一栋旧民居，朱漆斑驳的门面
邻居说，这家人三十年前
就出了远门

怎么可能，这风景如画的地方
怎么可能把它丢下
不再爱也不再想

【二十四城记】

一个老人伸手
抚向另一个老人的脸
他颤抖得像一匹湿透的布
但没有流下泪来

昨天东北
今天江南
墓园家园
同时裂开

【俗之痒】

大俗的红白牡丹是虚幻的皇帝
我不敢对他说出强烈的爱情

像因高蹈而放弃过肉身的还俗者
害怕这隔靴搔痒的俗徒赠哂笑于牡丹

【蜂鸣日】

是的，在我桌上流出的是溪水
而不是别的。光线扶疏
野蜂群在此做窝？你首先被照见
然后又照见了我？由此我感激你
但我更感激某种认识论对我的干预。
别试图安慰我。这莫须有的道具太柔软
适用于特定的碳水化合物，并不适于我
从憨直的日子里我得到教诲
现在反哺于静坐
蜂群嗡嗡响，置我于微弱的闹市之中
溪水动、日色动、旗帜动
而石头不动，我不动

【化学试验】

悬在海水之上，弯折
弹性地展开，向前探索
词语的乌托邦
再大的雨也是无效的，但让人
反复动容。隐蔽的叶脉里

跳动着绿色的血。当微小的风暴
被揭露，世界同时也实现了飞跃。
你是这样，颈子细长的白鹭群也如此。
这善意的侵入者
既严肃，又心含感激

我圈出我的白日梦
你圈出你的
两个领地重合彼此的隐忍和焦灼
在交错时的一致里我们溶和
然后析出彼此，几乎忘掉了照临之痛

【浅意象】

冰湖上
弯曲的黑天鹅
是冬天的硬伤
唯轻轻拂动可以治愈

【四月十四日的雪】

他禁止树叶和花朵听我抒情
但雪花
仍然是花的一种

敞开，抱住，一同弯曲
像睡眠，又有梦境的随机性
其性状跟永恒近似

一只麻雀雪中夺路而出
它蓬勃发射的姿势
使我感到安慰

我心事重重
像一个修行过久的人，又好像
经历全无，崭新地走在大地上

【失语诗】

如今风物平淡
甩开它们，用自己的眼睛看吧
或扪心自问，这寒冷、冗长、回避时的折断
是不是出于自身的发明。
时间有更多的招数
在拆解与建构的两难之间
谁能首先挣脱悲伤？地球主导的肥皂剧
谁才是真正的主使？悲伤不是大海
更不是切入骨缝的救赎。在谢幕之后
除了沙发深陷的凹痕，还能赞美什么？
别说出来，凉，薄，透
这些带有荣誉的字眼。
别怨恨春光旖旎尽发生在隔壁，更深的寒意
在东经96.97北纬33.03
那儿的人从未研究过
生与死的相对论
让草率活着的他人们多么愧疚

【末日之约】

你的声音
让我相信悲哀会失传
但这不总是真的

我能列举的情绪有很多
擅长浸入其中的也不少
但能告诉你的

只有一个
乏善可陈的一个
为什么你还不厌烦

看到大雪压境
为什么你不出手制止

这场雪很快就要下到暮年
我们或许还要做些什么

譬如，“在惊慌的大水蹚过地球时，
抓住我的手，我们一起看着”

“看着我。”

【因此】

在成为一件事物之前，
他尚未为真心所向的东西
交出自己的身体
直到有一天，在冰冷的石室里
变成肥料，养活一个国家的庄稼

因此门外的果树羞于开花
因此，那些枝枝蔓蔓的生长
将被无路所独裁，
枯黄、死去，跟所有事物
的结局一模一样

【快】

穿过我
穿透我
快快地，
快上加快地

这是病
这是愈合
这是太阳系的黑洞

无论真的吃还是假的越过
无论真的死还是假的爱过
无论，真的存在
无论，曾经有过

穿过吧！为子虚的唯心主义
为乌有之国的璀璨谎言
为银行遍地
为人欲横行
为张开
为剥夺

快上加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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