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苹果>等，问好朋友们。

王西平 · 发表于 2010-2-24 16:40:53

疯子

那个疯子在搓一根绳子
时间在他的手里很杂乱，一双鞋和另一双鞋的距离
被印制在街面上
他闭上眼睛，细小的火车在睫毛里开来开去
一只平面狗，挂在胸前的空气中
一个水做的木偶人，向他走来
将一个折叠的瀑布塞了进来
旧皮箱子里的事物朝上翻滚
灰尘溢出时间。他说——
“我很早就爱上了绳子，由此爱上了绳子的各种游戏
我被飞溅的圆边割伤过
我被绳子的复杂迷惑过”
于是，他举起一把木头的旗帜
开始发疯

回乡记

乘坐一辆怎样的车，奔跑在山路上
回想少年时代，怀抱小小纸箱
旧轮胎里的虫子在叫喊，只要多爱你一点
就会被这些膝盖处的冰凉
多咬一口
人人在废弃的林子里，任意捡拾事物
伐木的工人
站在台阶上，那么干净
就像新翻的土块
我们看到的花儿已经开到了三十年
回想那只素描的杯子，已被记忆死死地攥在手里
山，已经矮了许多
那条河流得让我心慌
我猜想，过了这个村
就能看到我那张稻草人的脸
和一双遗失许久的
小鞋子

白苹果

这里，修理一只苹果
需要口含铁锁
那个面对镜头的主人，你是看不见的
他说出的，尽是秘密
现在，有人坐在树荫下
拆卸一辆农用车，然后利用白苹果充当零件——
三角形的马，安装在夜里
然后突然跳动
仿佛一堆废弃的钢架被人支起
呵，白苹果成熟了
终于落在雪上

创造塑料

我怀揣白石头，披上白衣服
开始创造塑料，首先以一千年为标准
给腐烂一个定义
然后用烟头烫出水泡
用火柴划出一片阳光
但是要阻止它燃烧，或失踪，最好的办法
把那场大雨拉进来
音乐开到最湿，我回到那个歌手的位置上
发现一切都是一次性
那些虚假的声音
是一些填充物料
反复堆在留声机里
留下苍白

猜火车

现在开始猜火车。过来一辆
禁止吸烟，火车不冒烟，就意味着不是火车
又过来一辆，拉满了煤渣，火车的心里着的全是火
有一个人扛着烧红的铁铲
从车头走到车尾，当经过第一百个窗口时
庄稼们参照着他的样子
朝后跑去——
电影在火车上开始播放
电影里的人，没有老婆
却假装和老婆睡在上铺
下铺一直空着
不过他已经以酣睡的方式
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画师

门打开，他用同一个把手
也将课本打开。孩子们站在两侧
做各种各样的瓶子，这都是漂在胶水上的纸船体
他走过来
在一支很深的木桨里，埋下了前世的病根
画里的表情尤为清晰，仿佛深海处的苦
被铅笔提取
第一节课讲到曲线
女人就侵占了身体，假装毒性药片
倒挂在杯子上
于是，他开始画烟头，画酒桶
画颜色
且越画越仇恨

女人与男孩

女人
私下里只为生产男性玩具
给一辆汽车安上假肢或从山上推下来一些空气
这样的游戏，越往前推进
越像辽阔的一生
让我从头再做一下陈述，那个女人坐在黑色胶片里
只生产电动玩具
她手握强光，冲洗性别
她相信，男孩隐藏在相片的深处，专业掏心
量三围
你这个隔夜唱歌的女人
为何揭起了男孩的白衣
你开着一辆装满糖果的盒子
你打开了一本永远打不开的食谱
你最新生产的玩具，就叫聚丙乙稀
红色的，男性的
堆在两人之间
是松软的

老照片

要么就是黑色，停留片刻
压在底下的那种颜色又翻了过来。照片斜下来
莫非眼睛要造反
有人来抄家，身体作为身外之物就送给他吧
现在，小时候造的词语，都陆续找上门来
好多看来仍不恰当
那个时候，我亲自参与了家族姓氏的建设
未完成的笔画和图案藏在一把梯子里
我相信，镜头里的房子都会变成一张纸片
凡是住在那里的人
春去秋来
慢慢变黄

十字

冬天，人们只热爱自己
吃没有语言的苹果。那一刻
我被人从邮筒里扒出来，纸壳完好无损
我开始折叠一条路
把所有的地址钉在上面
伟大的神降临了，一出门就掉进人间
变成树，被凡人砍走
锯成木头，做成十字，插在坟头
至今，我仍用双手
忏悔一把丢失了很久的
钥匙

溜狗

只是一小块骨头
就让我的兄弟红了脸。它不停地围着我转
不停地从身体里咳出一个形体
仿佛一个盲人
从箱底滑了下来。然后，他的名字在旁边眨了一下眼睛
我手里的一群兄弟扑了上去
在前方，撕开一个黑洞洞的天
一盆破水，走出来
三粒肋骨浮在上面
那一刻，世上的事儿正在发生——
鱼儿从破处漏进
洗手的人手里攥着玩具站在上游
兄弟们一路奔跑
我相信
跟着我要比跟着它们自己
更有好处

北方新娘

你在人间，下起了糖果雨
你的幸福，被孩子们装在小小的老鼠箱里
千万粒面包屑，团结成一只面包
有人经过厨房
不用水，它们就可以像粮食一样微笑
我说，你是我的新娘
就应该举起酒，用纯粹的玻璃杯说话
就应该举起酒，用沉甸甸的大瓷碗说话
然后，给我的母亲端上来
带花的苹果瞬息裂开
你就是她生下来的儿媳妇
那一刻，我没有出生
但我看见你，线条细腻地
挂在另一个人的
形体里

破坏

诊断那颗苹果
发现苹果皮下的组织中
有半截折断的竹竿混入
我记得那个夏天，有人从树下走过
然后迅速老了
碗豆是他种下的物质，只有用牙磨碎
才能进入到事物中来
针孔也是物质
我们把它洒在黑布上，去观察
就显得很奇妙
其实破坏的成份就是隐藏的成份
比如过期食品
在一个包装里，抱得多紧啊
只因为废弃的时间太多
它们不想成为过去

下午情景

辗转，作梦
手扶拖拉机反复挪用身子
从车站运入木材，从布料拔出线头，这是人的一生
阳光还好，你种下树木的样子
再种下样子的样子
然后用摇晃打开纸牌，情景再现
黑暗的车轮
碾过收音机里的杂音，仿佛那里
一个人推开身体里的窗户
一个人提着明天的蔬菜上街
花草浮在脸上，药汁困在叶子里
雨水逢时，只是打湿一片菜地
打乱一群闲人
阳台上的五味瓶子，一声不响
利用白色的玻璃片
吸走彩虹

油画

走过那片牧场
天是设计好的，地是设计好的
牛羊被白色之草消磨，长出油亮的皮毛
房子是设计好的
牧人是设计好的
周围，一些圆形的蝴蝶，飞来飞去
仿佛彩色的硬币，被人算计
屠夫弯下腰
阳光设计的很好，心中的刀正在怒放
他要站在牧场的背面，先做一棵树
湖泊里的水失踪了
然后生成镜子
在画布的深处
与一粒无形的石子消磨

虎年

身体内的字幕，闪了闪
我就知道，这些年把书读得太深刻了
我只记住了那个故事中的大王，是圆形的
是用圆珠笔圈在墙上的
我突然想起，今年是虎年，应该捉几头老虎来玩
对不起，老虎
呆在那里千万别动，我再捉几头老虎来
给你们镜子照，让你们看起来像一个大家庭
然后，再捉来几只汽车
看它们钻进玩具堆里，来回地耗油
然后把方向藏在沙发里
老虎，你根本猜不出我的长扇在哪里
你生下来就是老的
你生下来就属虎的
不信，过了今年就等着瞧吧

半导体

王老乡热爱半导体
他认为
能发出声音的应该也能发出热
不过有时候难免要卡壳，好多东西钻进去却爬不出来
比如
听“新闻及报纸摘要”时
需要拍三下，热量才可能顺着天线从北京传来
天安门上的洒水车在大象牌的五号电池里洒来洒去
工人们手里攥着粗心的麻布
行人推着柱子
当时风很大，红旗是黑色的
我们隔着长安街喊出的粗话，被河南人掐断
信号减半
回家吧，我们这些导体
堆在一起
只能感染贫困

鞭炮

鞭炮不属于我，只属于欢乐
我看见炸开的声音，一层一层在空气中剥开
——
这是卷舌的声音
这是印刷的声音
这是爆过米花的声音
这是糖纸的声音
我只是个年轻的炮手，请举起手来
猜火柴从哪里抽出
猜声音从哪里
点燃

对手

我怀疑伤口是假的
那种女性的力度，还深深浅浅地留在那里
花三十元钱
就可以把一年的照片镶进去，我和她站在一起
像没有完成的证件
台历上，坐着我十年的对手
据说那栋楼被他拆下一半后，另外一半
用车搭起来，用马做屋顶
今夜，我逆行到唱片之初
一个歌声听多了的人自然会变成他人
只是
你不是那个星空下的凡高
你不会剁下画布里的
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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