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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个诗人的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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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 21:48: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一个诗人的杂记</p>
<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龙安</p><br/>
<p>&nbsp;1.&nbsp; 看电视,也看了二十多年了。我记得父亲最早买的是西湖牌黑白电视机。对一个刚进入青春期的农民孩子来说,晚上,能看上两三个小时的电视,可是一件具有意义和快乐的事情。时光也够残酷的,马上把我逼进中年的深渊,为了在深渊里不至于被虚无埋葬,我拼命地用生存来挽救自己。电视用让-波德里亚的话来说:是失去明天的逐渐昏迷。但看电视作为在许多年生活里的一个必要的仪式,我保留了一些喜欢的节目。我这几年只看凤凰卫视,也逐渐认识凤凰卫视里的几个节目主持人,他们分别是:杨锦麟,阮次山,陈文茜,赵少康,窦文涛。《有报天天读》是一个丰富多彩的节目,它从全世界的报纸与杂志上摘取重要又时尚的信息来读,加上杨锦麟那宏亮中带有评论性的讥讽的嗓音,着实给读报这种传统的方式渲染出一种具有现代感的新鲜与实效。《新闻今日谈》里作为首席评论员出现的阮次山,果然风度非凡。喜欢穿深色西装的他,在谈世界大事时,总是从容自在。我喜欢他吐词的缓慢和对某一个问题陷入深思时短暂的停顿,这表明足智多谋的他也有真诚可爱的一面。只要我在家,下午5点30分,我一定守在电视机前等候他。陈文茜给我的印象是高贵,有出于世家大小姐的稳健与机智。她举止大方,用词准确又锐利,胖胖的身体容纳无穷的智慧与深深的情感。赵少康,看上去十分的帅气,有男子汉敢作敢为的派头。我对他在节目中从平民角度来展开对事物深入揭发的思维方法特别感兴趣。窦文涛,穿着中规中矩的中山装,说起故事来却活灵活现。他是一个用口语叙事的高手,我特爱他在一本正经的认真中穿插戏谑的快活精神,他把人间的喜怒哀乐压缩进简短的句子中,不知咋的,总让我想起海明威写的小说。</p><br/>
<p>&nbsp;2.&nbsp;&nbsp; 儿子就读紫阳一小,它是全县一所重点小学,位于一条商业步行街的西段。这条商业步行街是仿明代徽派建筑的风格重建的。街面铺着阔气又整洁的青石板,给人一种返回某段已消失的历史的幻觉。可街道两旁的店铺装修得豪华又时尚,从大玻璃的橱窗里展现的商品来看,我把它们分为以下几类:服装。鞋类。眼镜。床上用品。日用化妆。银行。手机专卖。整条街充满交易的金钱气味,没有与这条街的建筑氛围相协调的清闲与雅趣的人文活动,也许只有这所小学才让这条浮噪的街道感到一点来自心灵的平静。每天,下午4点20分。校门前聚满了等孩子放学的成人:母亲,父亲,爷爷,奶奶。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谈论子女在校的学习情况与课外补习的问题。我接儿子上下学,已有六年了。因我家住在郊区,要经过几条车水马龙的街道,尤其在交通繁忙的时间,常常发生可怖的事故。六年来,在校门前等孩子放学的成人像麦子割了一茬又一茬,出现在我的四周不同的面孔与陌生的背影越来越多。但他们谈论的话题始终如一,从没有发生改变。他们都以长者的口味对自己的孩子做出主观的判断或出于成人的私欲给子女摊派额外的学习任务。他们唯一的幸福似乎只有孩子考出优异的成绩,并乖乖地听从大人的话。他们为了标榜成人世界的身份与地位,潜意识地按社会价值结构给孩子定身量做成长所需要的法则与条例,从而把自己推上法官的位置,判定孩子为囚徒,送孩子进学校接受社会化的教育。六年了,我的儿子马上要走出懵懂的童年,迈入青春的门槛。我想儿子在学校接受社会化的教育,可不是为了成为知识的仆人,可不是为了竞争的分数成了操作知识的技术员,可不是为了获得知识的增长而失去对心灵的直觉。我想,儿子在他的学生时代里所要完成的是:学会运用获得的知识去发现自身潜伏的才智,并将在社会的实践中焕发出生命的自由与光芒。</p><br/>
<p>3.&nbsp;&nbsp;&nbsp; 放暑假了,本应是一件开心与快乐的事:终于可以逃离生硬的学校和乏味的书本,到外面的世界放纵一下压抑在身体内的躁动的热情。可我家是一户茶农,承包了三十多亩茶地。进入暑假,正是茶农开始“秋挖”的时节,俗话说:“七月挖金,八月挖银。”——指的就是采茶结束,茶园也进入修养期,这时,正是给茶园松土培根的好机会。一想到,要跟从严峻的父亲上山挖茶地,我就沮丧万分。好好的一个暑假,就要毁在汗水与疲劳的强迫中了。一大清早,我们一家人组成秋挖的小分队,向茶园挺进。茶园位于一座面包状的山丘的东面,大约有两亩多。我们一字排开,各自占领一行。父亲向手心吐了两口痰,握住锄头,猛然挥起,朝大地挖去。他那苍劲有力的劳动姿态,准确地把他描绘成一个勤恳辛劳的农民。母亲紧跟其后,她的劳动身影说不上优美,却有一种笨拙的可爱,就像她时时担心自己的尊严遭受丈夫的蔑视与欺辱,不知不觉养成一种出于维护而虚张的坚强。两个姐姐,沉默不语地干起活来,她们似乎知道家庭是一个临时的剧场,她们只要扮演好合适的角色,为将来的人生的舞台做好道德化的训练。我模仿父亲,认真做出一副成熟的派头,希望自己拥有男子汉的气概。太阳很快爬上山头,明亮又清新的阳光变成围困一个人的酷热,它像一堵墙,你无法逃离它的包围。蓝蓝的天空,一朵白云也没有。汗水很快打湿了衣衫。我不得不躲在树阴下大口地喝水,也借此偷懒。两个姐姐远远地跟在父母后面,一步一步艰难前进。我站起来,握住锄头,才感到从手掌传来一阵麻辣辣的疼痛,摊开手掌一看,手指根部长出了几个红红的半透明的血泡。它像我的命运的敌人,向我发出恐吓的指令,似乎在说:你屈服吧,你只有屈服才能找到你存在的真实,才能发现你生命中无法战胜的困境与绝望。</p><br/>
<p>&nbsp;4.&nbsp;&nbsp;&nbsp;&nbsp; 吃过早饭之后,我回到书房里读起安伯托-艾柯的《误读》。开始,文字在目光的扫描下还能清晰地映在脑海里。我在读安伯托-艾柯写给儿子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说,将要给儿子买各种各样的武器{刀、枪、弓、长管炮},让儿子学会战争的游戏,并在双方对峙的虚拟战斗中领悟人性的复杂与获得对现实的批判意识。他在信中直言不讳的勇气着实令人敬佩。我想保持冷静的严肃接着读下去,可发现一行行的文字变成一片水雾,把我带往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在这里,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有了雾的形态。我打开电脑,想用意志把身体的感官统一起来,以便拥有干好一件事所需的专注。我找到昨晚贴在一个论坛上的文章,有一个人留了言,他说他支持我在文本中进行的精神冒险与获得主体性的认识。写作了许多年,使我对他人的赞赏与批评有点习以为常,不再令我激动或愤怒。因为写作是一个人在孤独中解决自身与世界的问题,与他人无关。关闭端口,切断与外在的连接状态。我又回到了我,发现脑袋还是昏沉沉的,好像睡眠没跟着黑夜一起从身体里撤走,它还滞留在里面把它的余热发散出来,让我在它的封闭中维持一种迷糊的慵懒。这是六月里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不允许任何的消沉剥夺这一天刚到来的美好和清新,我必须呼应窗外大自然的节奏与秩序:骑上自行车,出了北门,我闯进郊外那一片辽阔的无限可爱的温柔的寂静。</p><br/>
<p>&nbsp;5.&nbsp; 从旧的亲密陷入旧的陌生,让他感到颇为困惑与沮丧,他在两种情绪中摇摆不定。三十年的婚姻生活,他与她之间逐渐变得像是伙伴,又像是敌人。他渴望与这个敏感又固执的女人重新归于最初的爱和激动,重新归于最初的纯情和羞涩。他更渴望洗手不干,从三十年积累起来的麻烦事中抽身出来,从三十年容忍的束缚中抽身出来,从三十年折磨的痛苦与体贴的谦让中抽身出来;不光是从那些不值得他去做的事情中抽身出来,而且从一个充满抑郁与谎言的城市中抽身出来。</p><br/>
<p>6.M打来电话,叫我今晚去“天然居”酒店参加同学聚会,说是由我们初三{二班}的班长主持招集的。我记得班长的名字叫“李五艳”,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M在电话里还说,李五艳一直在上海做生意,他每十年就回家乡举办一次同乡会,这一次是第二个十年,前一个十年由于没能联系到我们。M还嘱咐我一定要来,并通知一下我认识的其他同学。二十年了,我除了在一家工厂里打工,几乎把剩余的时间全都花在文学这份尊贵的理想上了,很少想起过去的事情,因为时代的变化太快了,我要忙于适应,又要赶上国际化的写作前沿思想。我感觉我得像孙悟空变出无数我来才行。进入二十一世纪,“同学”这个名词听起来就有点过时、陈旧,想不到这二十年来,还有人为了它而衍生出怀旧的情绪,还对一段天真又朦胧的校园时光恋恋不舍,还对消失在身体里的那个浪漫的青春怀有一种真挚的热情,还对同学与同学这两个相同的词诞生出的形而上的意义充满了想象。M打来的电话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去与不去?去,跟离别二十年的同学相见,此时的大家都有一副社会化的面具,各自在自身的局限里过上一种日常性的生活,每个人都有一套与自己的阶级地位相符合的价值体系和言说方式。见了面,最多打打招呼,彼此客气地寒暄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不去,有点显得不近人情,无端惹来被过去的同学的怒斥与怨恨实在是罪孽。去或不去。现在是上午10点二十分,还有将近八个小时的余地让我好好思考。</p><br/>
<p>&nbsp;7.&nbsp;&nbsp;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约女人出来玩。在这之前,他绞尽脑汁,想出他所学过的汉语中最能表达赞赏的词语来哄她,用真挚的热情来迷惑她,用狡黠的智慧去骗取她的欢心,用走向社会的大无畏的青春去征服她。她终于经受不住他的轮番攻击,拿定主意,停业一天,跟他一起去郊外享受生命解放的自由与快乐。她在他工作所在的那条街开了一家理发店,她来自乡下。也许正是因为来自乡下,所以她那苗条的身体透射出一种忍耐的柔韧,这反而使她在城里显得与众不同,拥有纯真与硬朗的个性。她在他的脑海里留下这样的印象:她竭力压制身体里刚刚发育成熟的子宫热烈的躁动,不许别人的进入。紧绷的身体走起路来,洋溢着潜意识的甜美与芳香。她像一朵绽放之前的花蕾,给人无穷的想象。他想成为摘取这朵花蕾的人。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她,行驶在去城西的植物园的路上。她轻轻倚着他的脊背,他的肌肤接收到她的心灵里传达出来的柔情与善良的讯号。买了门票。他伸出他的左手去握住她的右手,他想在游人面前,表现出他们是一对陷入热恋的情侣。可她却挣脱了。走了几步路。他又抓住她的手,并紧紧握住,她试图抵抗,但没能从他有力的手掌中逃脱。她的右手在他的左手的包围中慢慢安静下来,显露乖顺的温软。这是九月下旬的一天,阳光明媚。植物园里游人稀少,各种花草树木都流露陶醉在自身寂静中的和蔼可亲。他俩手拉手沿着一条小路开始往山上走。通向山顶的小路弯曲又陡峭,两旁长着高大笔直的杉树,完全把他俩罩在一片阴凉的静谧中。第一次发现女性的肌肤竟如此的脆弱又温暖,他握得紧紧的,手心冒出闷热的汗。她轻轻责怒他:你把我的手都捏痛了。他松开手,一脸无辜的木讷。走到半山腰,他俩并肩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他没敢多看她,他喜欢她坐在他的身边,喜欢她卸去理发师工作时那种专注又严肃的面具,渐渐恢复一个女性最有诱惑力的亲密。他俩来到山顶,爬上一座楼亭的顶层,从这里望去,整个县城一目了然地座落在群山环绕的山谷里,一条河流从县城贯穿而过,亮闪闪的。她倚着栏杆,出神地向远方眺望。他胆怯地把手搭在她娇嫩的肩头,她没有反应,似乎在等待他的试探获得明确又体贴的目的,又似乎在许诺他要采取果敢的行动。他听见心在胸肌的包裹中砰砰地跳。他知道,在这风景怡人的楼亭顶楼里:他和她此刻拥有的安静与闲适正好悄悄释放压抑在身体里的欲望,它在大自然的协调下来得如此的闪亮又兴奋。他小心把搭在她肩头的右手绕过她白皙的后颈,缓缓向他的怀中收拢。他看着她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闪烁湿润的沉默。他低下头,把嘴唇向她的嘴唇压去,就在这令他如痴如狂的时候,她紧紧抱住他,微微张开的嘴唇回应他谨慎的激动,并以无限的爱把他淹没在她奋发的柔情里。</p><br/>
<p>&nbsp; 8.&nbsp;&nbsp; 知了的叫声,饱含一种阴郁的激情,它像一束沉闷的光,消失在夜幕泼洒出来的无垠的黑色中。这时,我才在工地的劳役中解脱,带着一个白昼滞留在我的身体里的疲惫,烦躁,厌恶,坚韧与青春的狂热,回到家。夏天的傍晚,村庄才显得有些人世的气息:几个孩子,在暗下来的大路上玩球,又嚷又叫。大人坐在榆树下纳凉,一边用麦秆编织的呈圆状的扇子,驱赶蚊蝇,一边谈论艰难的农事。我在吃晚饭之前,要去村口的井边,洗个澡。左手提着有一根白色绳索的塑料桶,毛巾甩在赤裸的肩膀上,右手捏着肥皂。井水是多么的清凉,纯净,是那么柔软的透明。我从井中提起一桶水,从头上往下倒,“哗”的一声,水把我全身淋个透。我给我的躯体冲一个澡,就是要与它内部的一个白昼的燥热做一次礼貌的告别。井台下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稻田,在它的尽头是耸立的青山,像一群被释放的马,奔向夜色的空旷。</p><br/>
<p>&nbsp;9.&nbsp;&nbsp;&nbsp;&nbsp; 今天的文学在世界的同一律中受到现代性的影响,这恰恰是现代性能把任何形式都转入有起源的创新。现代性总是开放的,但它建立在对过去批判的基础上,这是形式的转换与形式奇迹般的复活。这就是现代性特有的现实性,不是对现实的参照,而是完全用想象的决裂重复了现实。现代性就是悖 论性非现实。它总是意味着形式的关注时间,意味着某种抽象性,通过这种抽象性,形式就像抓住时间一样变为有效符号,符号通过时间的质疑一样回归,用自己的非现实纠缠现实,用回归的全部魅力对抗结构的变化。这就是发现的美学:现代性是这样一种东西,它从死亡中拉出勇敢,从常见中拉出差异。它是一种快乐,它知道任何形式的死亡都蕴含新的诞生,因为现代性预先吞食了世界与真实,它是符合从死亡的意义的重量中挖掘活的劳动。而且这一切全都发生在令人惊叹的记忆和不可思议的想象中。</p><br/>
<p>&nbsp; 10.&nbsp; 我家新屋左侧的那栋老房子,要拆除了,它是我的爷爷在世时盖的。那是一个艰苦贫困的年代,房屋的结构是木质加泥土,它直接取材于大自然。现在,它看上去已显得十分的老土与陈旧。几十年过去了,爷爷也早已去世。房子也老了,成了昆虫与亡魂的乐园。拆除它,也就拆除一个时代在今天还残存的记忆:它在那个时代是一件匆忙与草率的作品,建造者完全没有出于他的深思熟虑与对形式的慎重要求。它流露着一种粗蛮与随意的性格,似乎只是为了应付那个时代的匮乏。拆除它,对我来说,有点像烧毁在青春期写下的一些不成熟的作品。尽管这栋老房子有着爷爷的心血和操劳,也是爷爷在那个时代为自己安身立命的一座居所,但它更多是出于被迫,而不是建造者为了他的人生争取的一份舒适与尊严,它更像爷爷活在人世的一种阶级地位的确定。不拆除它,它将继续在衰败中奄奄一息,继续着一个时代符号的象征,直到用完它的意义,成为符号的尸体。提前拆除它,是处于现代性的考虑,让它在一种新生的力量面前倒下,用它的死亡来迎接新生力量对自我的塑造。这种新生力量完全摆脱过去,用一种决裂的辩证法组构自身的价值,以便找到对事物的重新命名与在形式的替换中完成自我描述,自我满足的纯粹符号的力量。</p><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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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投稿人:毕伟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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