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矿区女人（三）

陈禹 · 发表于 2009-6-29 15:07:52

矿区女人（三） 
    大禹
 
 
       柳叶回到家里，平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头顶上那光秃秃的楼板，脑子里就想着许许多多的往事。她觉得这世间真正是人生的一个大舞台，大到无边无沿，小到就好比是一条又长又狭窄的小巷。她做梦都没想到，今生和王雨生还会相遇。她永远也忘不掉和王雨生在学校里那些相处的那段时光，有浪漫也痛苦，也许是上帝赐予人的一种思想，也就是让人的灵魂永远处在这种酸甜苦辣之中。柳叶想那些日子她每天都有梦，每天都有对人生美好向往和幸福追求期待的梦，让她这个纯真快乐的女孩，真诚感受到了人生如诗如梦般的画卷。可现在呢，梦没有了，让她想不到的是这美好的梦竟然是破裂的这样快，几乎就是在转眼之间，让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她这个在别人眼中如此聪明才智的女孩，是屈服自己的个性还是自己的命运不好，现在说来全都是无计于是，让她想不通和毁坏它的不是别人，是大蛮。大蛮让她瞬间从天上坠落到了地上，从遥远的梦境中回到了严峻可怕的现实。
       柳叶高中毕业的前三个月，就公开了她和王雨生的恋爱关系。她记得那是个多日少见阳光的阴雨天，地处城南的南岭公园被雨水和厚实的浓雾笼罩着。雨生撑着雨伞，两人手拉手，肩并肩小心又开心的走在公园内的石板阶梯上。柳叶说她想考一所理想的师范学院，将来当一名教师，这样在她人生人老诛黄后，便能享受弟子满天下所带给她的另一种人生快乐。在雨生面前，她显示出来的不仅仅是天真和自信，还有着让雨生喜欢的那种娇气和倔犟，柳叶的脸上，洋溢着青春妩媚和激情豪放与活力，眼中总是闪烁着幸福的甜蜜与光芒。雨生拥抱着柳叶，不停的在她耳边切切丝语，说将来他的愿望是学法律，当律师，当一个真正能让老百姓信得过的好律师。柳叶笑着用手指刮着他的鼻梁说，你当律师一定很合适，慈眉善目，塾实端详，老百姓一看你就是个好律师。雨生说，等我们都考上大学，再熬四年，我王雨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你娶回家，当我的好太太。对了，教师太太。柳叶忧虑着说，就怕我考不上大学，那你还会娶我吗？王雨生说，会的，你别瞎说些不吉利的话，凭你现在的成绩，我想一定能考上，而且，还一定是重点大学。
       两人刚走进学校校门，见赵燕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哎呀，你们两人到哪儿去啦，柳叶，校长正四处找你，好像你家出了点啥急事，你快去吧。柳叶一路小跑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告诉她说她父亲病危，电话是一个叫大蛮的男孩打来的。照说面临高考，不该放你回去，可我想你还是回去看看吧，要不是什么大事就快去快回。
       柳叶惊呆了，哭了。她知道父亲有病，没想到病情恶化的如此之快。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紧朝长途汽车站跑去，最后一趟班车是下午四点钟的。王雨生赶来后朝她手上塞了几张百元钞后说，给你爸妈买点东西，早去早回啊。柳叶红着眼圈上了车，她同雨生赵燕摆着手，汽车就发动了。
       柳叶坐在车上，恨不能立刻长双翅膀飞到家中。她很清楚，如果父亲的病不是极度恶化，妈妈决不会让大蛮给她打电话的。她想到的是父亲那苍老无色的面孔，想到为了她和母亲能够生活得好一点，为了自己能读上高中，他老人家省吃俭用从不错花一分钱。记得同父亲最后一次在学校见面，是在她上高二的下半学期。一天，父亲来市里办事，顺路来看她。在学校的食堂里，柳叶特地为父亲点加了两份菜，又给他买了瓶啤酒。他边喝着酒边对柳叶说，孩子你真正懂事啦，你要好好学习，将来找一份好点的工作，咱家穷，没人家那样好的条件，再加上我长年有病，你妈妈很不容易。他停顿了一会又说，这些年，还真要多多感谢大蛮这孩子，经常照顾我，劈柴、买煤、买粮……。爸，你快吃饭吧，一会饭菜都凉了，别总提他，柳叶打断了他。这孩子，我一提他你就不高兴，你忘了你俩从小一起到煤山上去拣煤渣，哪次不是大蛮帮你背回来的。怎么，人家是初中生，你是高中生，就瞧不起人家啦。这些年，我和你妈把大蛮可当成咱家半个儿。咱家每个月缺点零用钱，不都是从大蛮家借的，我不知道人家大蛮哪点不好。爸，你再罗嗦一会就真的赶不上回矿的车啦。大蛮、人情，你总是挂在嘴边上……
        汽车在宽宽的马路上跑了一会，就拐进了一个布满灰尘的世界里，路，也就越走越颠簸了。
        大蛮是柳叶在矿上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自从柳叶上学的那天起，在她身边就有了大蛮这样一个同学，无论是刮风下雨，上学放学，她妈妈总是放心不下，吩咐大蛮把柳叶带好，两人走出多远后，身后总还是能听见“一路走，可一路回啊”，那是妈妈的语声。从这声音里，柳叶能听出那是对女儿的一片牵挂，每当柳叶回过头望着妈妈站在门前的身影，总能隐隐体会到慈母般的关爱之情。一次，班里的一名男同学为了一件小事同柳叶发生了争吵，气得柳叶趴在书桌上哭了半节课。放学的路上，大蛮就把那个男孩堵在路口，一顿拳脚，那男孩的鼻子就被打肿了，出了许多血。人家家长找上门来，大蛮他爸妈给人家陪笑脸不说，还买了些水果罐头之类的东西送给人家。班主任老师也把大蛮叫到办公室，罚站了两节课，大蛮头都不低一下，还一个劲冲着她们傻笑。回到课堂上，竟当着同学们的面，高声宣布，谁再敢动柳叶一根手指，我就跟他没完。其中有一个同学跟他开着玩笑说，瞧瞧大蛮这股男人气，是不是看人家柳叶长得漂亮，就娶她做老婆吧。大蛮也就认真说，我妈说过，等柳叶长大了就做我老婆。他的话引来全班同学一阵哄堂般大笑，柳叶羞红了脸。就同那天起。她开始躲避大蛮的目光，惧怕他的眼神。上学放学要么提前走，要么延后，再也不同他同路了，有时和大蛮面对面站着，就能看见他微起的喉咙和嘴唇上长起的胡须，这更是让她感觉到从来未曾过的唐突与不安。
        喂，买票！售票员冲她大吼了一声，柳叶这才从回忆中醒来，回头看了看售票员说，买就买呗，你大声吼什么。
        大蛮初中读完后就在矿上当了临时工，三个月后转成了正式工。在柳叶眼中，说不上大蛮有啥不好，特别是初中最后一年，他个头子长得特别快，发育也特别强。原来俩人差不多高，可似乎在一夜之间，他竟然比柳叶高出一头，身体也魁梧得像似个大汉。因为他家与柳叶家住处相隔很近，柳叶的父母只要家里做上点好吃的，来客人，都把大蛮喊来陪客。柳叶说服不了父母，也就真正担心和害怕有一天真象他们说的那样，真正做了大蛮的媳妇。
        下了车，天空像似已被墨水涂染着一样，大地被黑幕笼罩了。矿区的半山坡上，闪动着点点微弱的光，只是这些光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浑浊暗淡，灯，没有市区那些灯华丽，光，也没有城市那些光亮泽。
        一群刚刚升井的矿工嘴上叨着烟卷，拖着沉重疲惫的脚步，头上戴着安全帽，帮帮一串串从她身边走过。柳叶突然觉得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竟然是大蛮。大蛮打着手电筒从远处走了过来，十分焦急不安地对她说，柳叶咱快走吧，别回家啦，得直接去医院，你爸爸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三次，晚了恐怕真的来不及了。
         柳叶把带来的水果朝大蛮手上一递，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矿医院跑去。哪知到了病房确让她惊呆了。一块大大的长条白布，盖住了她爸爸的全身，她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扶住床边，任凭她怎么样哭喊，嚎叫，她爸爸已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她妈将她慢慢扶起，孩子别哭了，你爸爸他走了，永远的走了。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

[原创]矿区女人（三）

浏览过的版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