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纸房子》【长篇连载】

倚木 · 发表于 2006-2-10 19:40:15

纸房子是我今年最喜欢的一部小说。不过你博客里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可不怎么样。都以为你是搞股票的[em01]

郭发财 · 发表于 2006-2-10 21: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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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木，谢谢评价。博客，为生活计，为心情计，图稻粮谋。

郭发财 · 发表于 2006-2-10 21: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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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cm 0cm 0pt; TEXT-INDENT: 0cm;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center; mso-char-indent-count: 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align=center>第四章<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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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TEXT-INDENT: 0cm;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char-indent-count: 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o:p> </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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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cm 0cm 0pt; TEXT-INDENT: 0cm;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center; mso-char-indent-count: 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align=center>■少女碧莲■<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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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o:p> </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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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面对初长成人的女子碧莲，许仙的心里涌动着无言的酸楚，而太阳依然绯红，月亮仍旧雪白，时间的光辉并不理会许仙的心灵，依然照耀他和碧莲居住的祖屋。坐在先人遗留的黑色檀木太师椅上，许仙伸开五指掐算他的死期，琢磨迟迟难了的心事。<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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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日子再难过活，看来都得坚持下来。<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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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这天早晨，碧莲走在太阳的橘红色里。她从太平河里往家来回挑水，河水溅湿了横在堂屋街沿之间的香椿树门槛，水缸快要满时，天才开始放亮。<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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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碧莲是个水气的女子，穿一件素白花布短衫，一条英丹布长裤，碧莲的衣裤凸凹分明，恰到好处地美妙了她的蓬勃肢体。<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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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许仙从檀木太师椅上站起，端了半碗碎米，蹲在香椿树门槛上喂养一群鸡雏，雏儿有的啄米，有的打开翅子躺在街沿翻起滚儿，颇具不为经传的乡村韵致。<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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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走进青石龙门的碧莲挑着两桶清洁的河水，扭来扭去的臀部结实灵巧，引出一院男人躲在门缝百看不厌。许仙的喉咙这时一阵毛痒。喉咙盈了一砣病血，刚要吐，见挑水的碧莲走在天井里落满竹叶的石板路上，离他仅有几步之遥，许仙又改变主意，把暗红的病血砣儿咳进口腔，然后咽回肚里。<o:p></o:p>
许仙不愿当着碧莲的面吐血。<o:p></o:p>
不愿女子知晓他的病情。<o:p></o:p>
碧莲像拔节的玉米，一天一种状态成长，他则酷似一根枯老的稻草，日复一日地在乡村的历史中腐朽破烂。<o:p></o:p>
碧莲进屋放下水桶，轻声哼唱一支无字的曲儿造饭。碧莲边往锅里舀水边问：爹，这般早就起了，怎地就不多睡一会？许仙的目光越过墙上木格格的窗子，停在天井里的一根枯柏树上，风中痉挛的树桠落了一只不叫的乌鸦，看着乌鸦，他背向碧莲偷偷又往手心吐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病血。爹，早晨天寒，碧莲见背对她的许仙不言，又说，等一会儿柴烧透了，给你拈火，装个烘笼烤手。<o:p></o:p>
不，女子，你煮饭吧，我到河边走走。<o:p></o:p>
是看红鱼，对么？<o:p></o:p>
许仙前脚停在街沿，后脚留在屋里不动，他极奇怪，女子怎地如此明白他的心思，刹时不知如何回答碧莲这个人见人爱的水气妹子。这时黄的鸡雏啄完街沿地上的碎米，又在争抢刚才许仙吐出的病血，鸡的憨态让他稍觉心宽，于是背着双手，噙了一锅叶子烟往太平河边走去。<o:p></o:p>
碧莲静坐灶前，灶塘火旺，一簇红花映照她的一张净脸。<o:p></o:p>
火苗哔剥的光芒蓝幽幽的，抚摸女子胸前两个鼓鼓囊囊的水罐，有点痒，有点不易觉察的舒坦。碧莲看似坐如静水，其实心神不安。太阳的红光淌进许仙和碧莲的老屋，碗柜、农具，雕花的老式木床乃至乡村的诸多物什，开始变得光明晕眩。<o:p></o:p>
碧莲现在想起她的学堂，眼里固定少年天武的形容。<o:p></o:p>
碧莲吃了没兑水的蜜糖，一口腥甜，满心慌灼。碧莲正好处在少年天武的笑脸可以使她六神无主的开花年岁。她瞧着灶塘的蓝色火苗出神，锅盖噗噜噗噜地跳跃，沿着缝隙喷吐一圈连一圈的乳白香味。一星火花飞出灶塘，溅在碧莲穿了一双黑色圆口布鞋的脚背，揪心的疼，蚂蚁般爬进她的心里。碧莲的脚上没穿袜子，白的脚背起了黄的水泡。她把水葱样的食指含在嘴里，蘸了一缕口水抹在伤处，疼痛逐渐缓解多了。<o:p></o:p>
疼痛逐渐缓解多了。<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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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头巾■<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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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那羊子就像一张白纸。闪亮的羊毛就像诗人使用的词汇。从羊脊往后边数那羊子的白毛，除了诗人的词汇以外，你会发现巴彦宝力高的羊子们都还没有长出尾巴。<o:p></o:p>
青年：谁？<o:p></o:p>
少女：在同济商城背后的小胡同里，那宠物狗正刨埋在地下的羊骨。我走过去，想知道它在吃些什么，它亮出雪白的牙齿对我妩媚一笑。地上的苍蝇飞起来，一只，两只……苍蝇飞到第七只时，我向红旗广场的绿草地跑去。<o:p></o:p>
青年：你！<o:p></o:p>
少女：三百万的犯人是乱打白条子的公社书记干到稻城来的。姐姐背后的两个非洲黑人是通缉犯。<o:p></o:p>
青年：你看见了吗？<o:p></o:p>
少女：过去，我看见了许多。在宝力高草原，奔跑着一群没有尾巴的白羊……<o:p></o:p>
青年：为什么……那可是我看见的啊！<o:p></o:p>
少女：看这日记（亮出手中的红色缎面日记）。<o:p></o:p>
青年：日记？<o:p></o:p>
少女（打开日记，开始朗读）：过去，我看见了许多。在巴彦宝力高草原，我看见了一群奔跑着的没有尾巴的羊子。<o:p></o:p>
青年：我可没有写过这些玩艺儿！<o:p></o:p>
少女：在同济商城背后的小胡同里，我看见了咧嘴向我微笑的宠物狗。<o:p></o:p>
青年：我懒得动笔，作文分数总是很低，没办法，我就找我同学赵郭明写。<o:p></o:p>
少女：我看见在红旗广场跪下的贪污国家财产三百万的市长。<o:p></o:p>
青年：可，为什么这些……<o:p></o:p>
少女：我看见半夜下班的姐姐背后跟着两个黑人。<o:p></o:p>
青年：求求你，你别念了！<o:p></o:p>
少女（突然抖出日记中的红头巾）：我的红头巾！ <o:p></o:p>
青年：……红头巾？<o:p></o:p>
少女：它刚从那乡下来的女孩头上飘落，就被我抓在手中，燃烧在春天，熄灭在冬季。<o:p></o:p>
青年（看一眼红头巾，放下心来）：那不是我的日记。我过去的确看见了许多，但那头巾什么的……<o:p></o:p>
少女：那时候，没对冗二老师说，也不想告诉我姐姐……看见了，看见红头巾在稻城灰暗的天空飘飞。<o:p></o:p>
青年：看不见，稻城的天空被热电厂的烟囱熏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o:p></o:p>
少女：现在仍可看见。风这样轻轻一吹，那女孩的头巾就落在我的手里了。<o:p></o:p>
青年：那女孩？<o:p></o:p>
少女（踮起脚，伸长雪白的脖子，望男、女守护的窗口）：……已经走近商城背后的小胡同中。<o:p></o:p>
青年：哪儿？哪儿？我看不见啊！<o:p></o:p>
少女（读日记）：我抿着嘴唇，目送走进胡同的女孩的背影。那女孩也抿着着绯红的嘴唇吧。哪女孩也抿着绯红的嘴唇吧……那时，我问我的心灵一些什么？每当我抿紧嘴唇，眼里热辣辣的到底是什么……我绝对不能忘记我所看见的一切。<o:p></o:p>
青年（打开女孩刚才朗读的日记，向男、女站立的窗口仰起头，倏然……）：看见了！<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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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猛回头看青年。女孩站过的门，在昏黄的灯光下慢慢闭合】<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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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话■<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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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安不安全？天武说。<o:p></o:p>
安全？使者道，娃娃躲在妈的肚子，三百年也不出来，你说安不安全？<o:p></o:p>
天武不言。<o:p></o:p>
天武比我还要清楚刀客孔秋的脾气，所以对他充满挑衅的言语并不恼怒，天武想，往日在圣母娘娘和她的那些仙女跟前，驴子日的，咋不这样说呢？<o:p></o:p>
这些日子，神枪卫士天武有个惊奇的发现，他的教兄刀客孔秋和红教鼎盛时期不一样了，他和那个腰扎黑色牛皮板带，穿着大红布袍的使者形象已经判若两人。自从离开魏门关的黑风峡谷……不……不对……我说错了！准确地说应该是自从流亡路上的红教兵士聚到九九八十一人之时，红教使者的脸色就一天比一天阴冷，稍有好转，他又总爱说些硬如刀子的话来伤他。<o:p></o:p>
不过天武他也明白刀客孔秋的难处，弟兄们的生死大事不是儿戏，放在谁的肩上，没有祖师爷爷和圣母娘娘保佑，谁也很难支撑。天武想，你要气我气就是了，只要你不只图自己安逸，扔下这些落难兄弟不管回家去和你家妇人干那神仙勾当，就是把我气得鼻子口里淌血我也不会怪你，说你半个不字。<o:p></o:p>
天武，你言传啊……<o:p></o:p>
他似乎觉察到天武的心思，于是缓和气氛地说。<o:p></o:p>
而天武只顾跟随他走，并不张嘴多说什么。<o:p></o:p>
他把红教兵士领进天生桥下的石灰岩溶洞。<o:p></o:p>
洞里是个大天地，一个河水冲击、流沙堆砌的岗丘，俨然天赐他们的温床。毋庸置疑，这和外边筛子大小的那个洞口存在本质的差别。众兵士欢呼雀跃，拣了各自合适的位置倒下，仰啦八叉地横呈沙丘，昏然入睡。这时，刀客孔秋从疲惫的人群中站起，招呼天武，把他拉到洞口和他一起望着枯河说话。<o:p></o:p>
但是他们又能说些啥呢？<o:p></o:p>
天武刀客孔秋一同挤在溶洞的出口，在我看来，两个流落民间的红教头领简直像是将出娘胎的连体婴儿。不信你看，天武像我这样艰难地伸了几下脖子，闪烁红光的身体已经钻出溶洞大半。嘿嘿！你笑什么？嘿嘿！不是我笑的。这是天武这天早晨第一次，也是他在我们这个故事中惟一的一次最开心的笑声。<o:p></o:p>
使者，你莫拿着太阳东扯葫芦西扯瓜了，天武说，其实我早明白你的心思，你想好了我没说的，保证不给你泼冷水。想好了你就带上我们这些弟兄，干脆来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地干就是了！<o:p></o:p>
天武，你说话了！刀客孔秋眼角的太阳光芒突然淌得热辣辣的，他扭动躯体，似乎要和天武一起钻出天生桥下的石灰岩溶洞，他说，是该莫要东扯葫芦西扯瓜了，是该横下心来一起干了！天武，我们与其让红教的落难兄弟被狗日的黑旗营和洋老倌收拾，倒还不如抱成一团，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地干它一场！<o:p></o:p>
我们脱离祖师爷爷和圣母娘娘，没有教义的家，成了荒山野地无人照管的羊子，但我们不能总是这样拖延下去，我们应该拉扯这些跟随我们的兄弟尽快找到出路才对……<o:p></o:p>
你是说……你是说我们占山为王，像前朝的陈胜吴广一样反了？神枪卫士天武的躯体这时全部滚出溶洞，提在手上的一只硕大的黑布口袋松开口，一袋冷硬的金黄玉米面饼蹦跳出来，死蛤蟆般滚在干枯的河道。尽管这是洞里瞌睡的众兄弟的救命口粮，但天武没有急着去拣滚落河道的面饼，天武指着仍然爬在洞口的红教大使者刀客孔秋，说，哥哥你出来吧，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一起把这狗日的老天反个底儿朝下好煮稀饭……我们以前跟着圣婴红教是反，日后自己扯起旗帜仍然是反……我们天生就是那些头上长着反骨的人！<o:p></o:p>
天武，莫急！现在就立山头恐怕为时过早，刀客孔秋一个健步跳出溶洞口，站在河地说，我们先操袍哥！等到羽翼丰满，我们还要皈依红教，重树反官灭洋的大旗……我们如果不和黑旗营、洋枪队的那些狗杂种斗争到底，就对不住那些阵亡的教友！<o:p></o:p>
操袍哥？使者，请教，什么叫操……啥又叫作袍哥？<o:p></o:p>
你不懂么？兄弟，操是行话，也是当的意思。袍哥是江湖社会，明白点说，袍哥和占山为王的好汉性质相同，它需要我们和洞中正在瞌睡的兄弟同生死，共命运，心连心，一起组成一个比亲兄弟还亲的异姓家庭。当然操袍哥也叫操舵把子，这样说，或许你还不懂。使者孔秋走近天武，一手把他的祖传世袭云骑尉官刀拄在脚下淌泻雾烟的河地，一手拍着他的肩说，兄弟，我们长话短说好了，操袍哥就是说，我们要在穷人的眼里操成富人，在富人的眼中操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歪人，在良人的眼里操成有理可讲的官人，在官人的眼中操成左右缝源的良人……刀客孔秋依照自己对袍哥的道听途说或者主观臆想，唾沫四溅……他啪地一声吐了一口浓痰，接着又说，只有把身边的这些兄弟笼络起来，我们才能树起杆子，扯起旗帜……到了那时，我们才能公开真实的红教身份，占领山头，攻打城池，发展教友说法布道……等到我们威望高了，名声远了……我们不怕找不到祖师爷爷和圣母娘娘。到时我们就是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打发教内使者来找我们。<o:p></o:p>
可是我不明白，我们为何还要打那红教旗号？<o:p></o:p>
为何要打圣教旗号，重返教门寻根认祖？他望着天空破碎的红太阳，语塞了一会儿，说，这个问题我也一时半刻说不清楚。也许这是命罢！命和天爷注定的事情我们谁也逃避不了！<o:p></o:p>

郭发财 · 发表于 2006-2-10 21:4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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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cm 0cm 0pt; TEXT-INDENT: 0cm;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center; mso-char-indent-count: 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align=center>第五章<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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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TEXT-INDENT: 0cm;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char-indent-count: 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o:p> </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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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cm 0cm 0pt; TEXT-INDENT: 0cm;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center; mso-char-indent-count: 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align=center>■接头暗号■<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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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o:p> </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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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这是一个自然优美、人才辈出的诗性王国。<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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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这里有青的草地，蓝的湖泊，金的白桦树，这里有学富五车的青年才子，出口成章的红颜丽人……这里是你的母校，稻城学人的心灵圣地——令你魂牵梦绕的大名鼎鼎的凤凰部落。<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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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你熟悉这里的一切，就像熟悉女人和诗酒。<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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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当你来到两顶悬挂着凤凰图腾杏黄旗的大毡房前，久不流泪的眼眶，又淌下了那种绛紫色的粘稠液体。离开你的导师伯哑和师母嫔娘已经三百年了，而这里景色依旧，恍如昨日。<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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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而你不知他们是否安好！<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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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ideograph; MARGIN: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pt; TEXT-ALIGN: justify;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如今你浪游四方，满心凄惶，执教半生的稻城书院早就形同虚设，成了一处残砖断瓦、荒草凄凄的废墟。你来拜见导师和师母，向他们忏悔你那不可饶恕的罪责。<o:p></o:p>
伯哑嫔娘的毡房宛如青草地上的一对丰乳，曾经给你生命的润泽和心灵的启迪。部落书声朗朗，四周的帐蓬星罗棋布，众星拱月地簇拥着两座日月毡房。在凤凰部落的青草地上，才子丽人成双结队，他们面向伯哑和嫔娘的起居之所，不温不火地诵读赞歌和诗文。你知道，他们在等伯哑嫔娘的车辕驾临，在漫长的求学生涯里他们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凤雏，待到呼摇直上九万里时，他们置于青草地的跪姿才会结束。<o:p></o:p>
也就是说，这里的学姐学妹和师兄师弟每当导师升坛授课，他们只有臣服于地，方能进入境界体会博大精深的凤凰诗学。部落的治学气氛显而易见，和你任教的稻城书院形成了巨大反差。<o:p></o:p>
这儿的尊师重教和那儿的礼崩乐坏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你肩扛你的稻草人走在白雾缭缭的青草地，对诗人朱血鼓吹的这儿那儿，对他羁绊在时间中的比屁股还臭的红鸽子主义理论不以为然。你想，等我面见了伯哑嫔娘后，我一定带回证据给子夫和天堂别墅的人各呈一份。子夫啊，朱血啊，这回你两个狗日的自然无话可说，你们这些杂种货色该死定了。<o:p></o:p>
你的心情充满宝贵的喜悦，想到子夫和诗人朱血哑口无言的那一瞬间，你已有了主见。你不再害怕向人提起天堂别墅，不怕导师当面对你盘问，令你当着师兄师弟学姐学妹交待你<st1

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和碧莲">和碧莲</st1

ersonName>小姐的大众罗曼司——那些让你原本羞于起齿的林林总总，或者前因后果。你在日月毡房中间的凤凰大旗下喜形于色地走来走去，甚至还哼唱了几句说走咱就走啊风风火火闯九州。<o:p></o:p>
在这个伯哑嫔娘迟迟没有露面传教的早晨，你就这么一边哼唱摩登暧昧的《好汉歌》，一边在凤凰部落的青草地上走来走去，你穿着一身缀满蓝补丁的黄色军用棉大衣，带着六百度的京字牌宽边近视镜，你肩扛一个稻草人，披着一头远比豹子头林冲雪夜上梁山还要狂草汉语的白发……那么，你在干什么呢？<o:p></o:p>
你在拍摄一种历史的风景。<o:p></o:p>
望着猎猎飘扬的凤凰图腾大旗，状如果酱般粘稠的红太阳缓缓地在日月毡房四周流淌，不一会，跪在青草地的才子丽人的白衣白袍也溅上了殷红的斑驳，高挺入云的旗杆是千年寒铁造的，仿佛它是一根直指天穹的血鞭，正在挥撒凤凰部落的汨汨诗情。<o:p></o:p>
才子丽人仍在念赞诗文，旭辉泻过圣洁年轻的脸，致使他们的声音也闪烁出某种紫铜的光泽。你举着手里的傻瓜相机拍摄凤凰部落的全景，觉得这儿的一切完全有理由让稻城的朱血和子夫震惊，让他们心服口服，对你刮目相看。可你正对两座丰乳般的日月毡房寻找拍摄角度，一胖一瘦的两名护毡女兵却从她们昼夜潜伏的青草地里跳了出来。<o:p></o:p>
胖女兵腰插一支烤漆的长柄大口径钢蓝色左轮，她细皮嫩肉，笑眯眯，眯眯笑，她在青草地跑动的样子宛如一个滚来滚去的皮球。瘦女兵身背一杆三八大盖，像个年代古旧的冰雕美女，她不会笑，一路跑来接二连三地打着呵欠，仿佛她在青草地里埋伏警惕性最高，每时每刻都睁着眼睛不睡觉儿。<o:p></o:p>
胖女兵身背八面红旗，军衔最高是个大尉，瘦女兵一肩两绿，顶多算个刚从行伍转换过来的准尉。<o:p></o:p>
就在你要按动快门的瞬间，她们先后两声娇叱，倏然用无懈可击的擒拿术把你的双手反剪起来。<o:p></o:p>
疼痛如水弥漫了你的全身，挂在胸前的相机像写有你偷拍部落军事机密的大黑牌子，可怜巴巴地晃悠在你把腰弯成虾米状的瘦脖子上。这时你想，这副样子和冗彪老巡警把我铐在稻城书院门口的水泥电杆上的熊色多相似啊。<o:p></o:p>
——小姐、小姐，有话好说，快、快莫动武。<o:p></o:p>
你双腿哆嗦着说。<o:p></o:p>
女兵们没有言传。细高挑的瘦准尉冷着脸，用威严的目光看你一眼，然后哼了一声把她戴着红冠子公鸡似的贝雷帽脑袋歪向一边。你的蠃弱激起了她对你的摧残欲望，瘦女兵对你的扣押更加凶猛，使你左臂的骨头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尖叫。<o:p></o:p>
——同志，同志，我们都是凤凰部落的同胞骨肉，我们要君子动口不动手嘛！<o:p></o:p>
见女准尉并不理你，你又呈仰视状对那个大尉女兵哀求道。<o:p></o:p>
她对你的哀求无动于衷，依旧笑眯眯、眯眯笑地用左轮手枪顶着你的脑勺，看得出，她已很习惯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审视你了，面部的表情被温吞的红果酱阳光模糊得性感而迷人。你一脸迷惘。近视镜由于在天堂别墅解读碧莲小姐被她的小手指头抠落一枚镜片，因此，现在你的目光十分模糊，除了可以看见她性感迷人的笑容，你对四周的事物突然开始看不周全。<o:p></o:p>
你只能集中视力看她离你最近的鼻孔。<o:p></o:p>
天呐，她的鼻孔美丽幽深，黑暗的通道开着两路红花，让你突然有些悲伤和感动。也许你对她的意念读解使她有了感应，她的面部才挂上几丝冷漠的友好。<o:p></o:p>
—— 一扫东方甲乙木，同胞弟子和睦不和睦？<o:p></o:p>
胖大尉用在你右臂的力量分明小了一些。<o:p></o:p>
胖大尉用她的长柄大口径左轮手枪点了点你的太阳穴，终于对你问起了凤凰部落的接头暗语。<o:p></o:p>
——同胞弟子永远和睦。<o:p></o:p>
你赶忙对她道出了同门弟子拜竭母校圣地的八字铮言。<o:p></o:p>
——二扫南方丙丁火，同胞弟子和睦不和睦？<o:p></o:p>
——同胞弟子永远万众一心。<o:p></o:p>
——妹妹，想不到他真是自己人噢？<o:p></o:p>
女大尉说。<o:p></o:p>
女大尉像个西部牛仔，职业枪手般把左轮的达姆弹退出，她把左轮置于掌心，干净利落地玩了几个圆圈，然后插进凸凸上耸的臀部驮着的极名贵的鲨鱼皮枪套里。女大尉和那个细高挑的古旧美人依然扣押着你，不等对话的程序进行完，她们绝对不会轻意放过你的。<o:p></o:p>
——对对对，我是自己人，你们快些放了我罢。<o:p></o:p>
你于事无补地说。<o:p></o:p>
——三扫西方赓辛金，同胞弟子同心不同心？<o:p></o:p>
准尉女兵又娇嗔地问。<o:p></o:p>
她对你的武力更升级了，你的稻城小知识分子骨头并不坚硬，她一用力，你的左臂就发出了呜哩哇啦的哭喊。<o:p></o:p>
——千年，哎哟，操你，哦，不不，操我，不不……千年万年都同心。<o:p></o:p>
——四扫北方金沙水，同胞弟子全美不全美？<o:p></o:p>
——全美，万年亿年都全美。<o:p></o:p>
——唯有中央我不扫，瘦女兵问了半句停下，胖大尉接着又问，为何不扫？<o:p></o:p>
——中央有我凤凰部落诗歌教。<o:p></o:p>
你脸上痛楚得冷汗直冒地道。<o:p></o:p>
——恭喜恭喜！<o:p></o:p>
——同喜同喜！<o:p></o:p>
——姐姐，他真是我们的自己人哎。<o:p></o:p>
——那就有<st1

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劳二位">劳二位</st1

ersonName>小姐放了我罢。<o:p></o:p>
——放了他？放……<o:p></o:p>
两位凤凰部落的护毡女兵窃窃低语。<o:p></o:p>
这时，天空的太阳宛如婴儿死亡之前啃过的一块红糖。涎水淋漓的粘稠光芒涂抹着日月毡房。图腾大旗迎风召展成一片凄美的尿布。你被她们临空架着，你听见她们叽叽喳喳地商量你的命运。<o:p></o:p>
久不流泪的眼眶又淌出了粘稠绛紫的诗性液体。<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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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豆汤■<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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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元钱被他卷成一根圆棍，随便丢在政治处的办公桌上。<o:p></o:p>
他把下午给宣传科赶的稿子对折起来放进文件框里，重新削好一支铅笔，准备动手起草主任刚才交代的无案件事故经验材料，但他吸着烟，迟迟没有动笔。<o:p></o:p>
他的目光复杂地落在铁丝网状的文件框上，几行新闻词汇若即若离：陆军某团驻守在大心安岭和燕山山脉的交汇点上，这里地处巴彦宝力高草原腹地，条件艰苦，交通不便，地貌气候尤其恶劣。党委一班人关心群众生活，政治委员姜有禄亲自……孔秋看到这里，突然，办公室的日光灯被计划生育干事郭玲打开，屋里的灯光一片惨白，孔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目光固定在对面的玻璃，窗外的落日之光血汨汨的。<o:p></o:p>
孔秋把没抽两口的草海掐灭在烟灰缸里。<o:p></o:p>
星期五的下午他因抽烟过量，喉咙苦涩焦渴，很不好受。<o:p></o:p>
骑马下连队检查政治教育的宣传股长这时推门而入。<o:p></o:p>
宣传股长是一个瘦高挑的上尉军官，一进屋半边屁股搁在孔秋对面的办公桌上，一条细腿凌空吊下，钉了铁掌的的脚跟清脆地打起了踢踏舞的拍子。宣传股长是个生性快活的人，孔秋眄他一眼，他和人缘极好的郭干事一起臭损士兵道德培育搞得一踏糊涂的六连指导员，孔秋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啥也没说。<o:p></o:p>
他端起绿色军用茶杯离开椅子，郭干事走过来，拎起暖瓶给他倒水，而他竟然不置可否一笑，仄身躲开。老孔，人家郭干事给你倒水你就喝嘛，跑上跑下不嫌累得慌么？宣传股长笑了笑说。<o:p></o:p>
不用，我到楼下电影组去喝。<o:p></o:p>
孔秋扬了扬手中带有斑驳疤痕的军用茶杯道。<o:p></o:p>
在二楼楼梯的拐弯处，孔秋和收发员罗成打了一个照面，罗成向他点点头，然后在他背后唱了两声让我一次爱个够，然后抱着一摞报纸这屋串那屋地忙乎。熊兵！孔秋仰起脖子喝水，水没喝到，却把一口泡涨的茶叶呸地一声吐在地下，他的心情这时有点沮丧，对已在办公楼里串得没了踪影的罗成骂道：熊兵！<o:p></o:p>
罗成这个新兵蛋子和机关大楼的大小领导关系密切，他没孔秋那样的身份禁忌和心理障碍，他不但敢把手伸进参谋长的口袋掏烟来抽，而且还敢屡次推开团长的办公室，当着团长的面，用团长那部全团惟一的程控电话和他西安老家的女朋友吹牛，说他考军校不费吹灰之力，让她对他保持信心，少跟西影厂门口的那个买馍的转业军官勾搭。当然在老兵孔秋的眼中，罗成就很礼崩乐坏，不知姓啥。<o:p></o:p>
宣传干事到集团军去帮助工做的那天上午，赖国安中校苦于政工干部队伍中难挑文字功夫过硬的合适人选，让孔秋这个小有名气的军旅诗人当了代理宣传干事。当时，主任在办公室找他谈话，屋里落满春天的阳光，让他觉得机会来了，就像要被天子召到长安治国安邦的诗人李白。他没听清主任给他强调什么约定俗成的注意事项，满心皆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非蓬蒿人的喜悦。<o:p></o:p>
孔秋离开二楼厕所对面的主任办公室，一溜小跑跑回电影组，带了茶杯、《辞海》、《机关工作入门》、文具盒等办公用品，坐在政治处代理宣传干事的办公桌上。当初孔秋是个很难掩饰内心喜悦的家伙，给政治处的大小军官散了专程买来请客的石林烟，不吸烟的女干事郭玲也曾受到他的十粒大白兔奶糖的热情招待。<o:p></o:p>
主任召集处务会，宣布孔秋的代职决定。股长、干事轮流告诫孔秋莫要辜负领导的栽培，孔秋一定一定地猛表决心。三年前的那种夏日阳光的确不错，处务会后，孔秋和干事们的军装湿浸浸的，吊扇在天花板上懒洋洋地转动，窗外的知了日啷日啷地鸹噪，按部就班的干事有的看报，有的伏案书写各种格式严谨的公文，孔秋当时还没展示他写材料的天才，暂时是个闲人。孔秋端着茶杯伸手抓过郭玲背后保险柜上的暖瓶倒水。<o:p></o:p>
公务员给机关参谋干事烧的绿豆汤，不用说要比楼下电影组的热开水好喝，可孔秋还没喝到茶杯里的绿豆汤，就被突然窜到政治处的参谋长逮住一顿死批。<o:p></o:p>
参谋长说：小孔怎地不懂规矩，主任让你代理宣传工作，并没让你搞特殊啊……喝水不到你们楼下电影组去倒，偏在这里瞎蹭，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一个士兵……总之，参谋长左右不是地数落孔秋，除了郭玲干事斗胆劝解几句，政治处的大小干事竟无一人吱声。<o:p></o:p>
孔秋绝望地在心里吼叫，操他妈，你们还我石林烟来！当然他也只在心里吼叫两声，不敢让谁都可以决定他的命运的干事股长下不了台。<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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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体内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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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坐在太平河畔，望着一潭黑水，形容凄迷、庄严。落日照在水面，一河金子般的亮水，把两岸的土地孕育得丰沛而又敏感。<o:p></o:p>
许仙心里涌动一种无名的感动，满眼是泪，瞟过落日中逐渐辉煌的河水，那个让他好好关照女子碧莲，没有留下姓氏的白衣女人又出现了，她在太平河的金色水面，时而歌唱、时而舞蹈。<o:p></o:p>
她让许仙的记忆回到往日难以释怀。<o:p></o:p>
白衣女人扬言寻找开花的叉叉竹子，当时不在水面歌舞，蹲在随风起舞的玉米林地尿尿。许仙遇见白衣女人的那个月夜，白衣女人白粉笔般的手指探入褐色沙土，画了两根紧密团结的蟒蛇。许仙脸红如血，筛子大小一片尿痕的洞穴，两根白蟒蠕动出来，沿着他的脚踝，往他身体内部的红树林挺进。应该说，寻找开花叉叉竹子的女人唤醒了他对女人这一陌生事物的渴望，但他看见两条体内翩翩起舞的雪白的蛇时，却没看见地里正在灌浆的玉米，还有玉米林地不知身在何年的自己。<o:p></o:p>
这个夜晚，许仙在乡村的梦中飞跑。<o:p></o:p>
玉米林地布满网状的阻拦。<o:p></o:p>
他知道，今夜跑不出头，那么，他就没有机会修好土街通往朱雀寺的功德路了。<o:p></o:p>
许仙在前。女人随后。两个影子在跑。终于跑不动了。月亮宛如一滩粘稠的浆糊，许仙，白衣女人，两只蚂蚁掉进陷阱，难逃月亮的手掌心了。<o:p></o:p>
刚才你跑什么？白衣女人说，你莫跑啊！<o:p></o:p>
……我……许仙喘息着道，我……<o:p></o:p>
我不怪你，说嘛，你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你。<o:p></o:p>
我会要你啥呢？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什么也不会要。我不知道，妹子撵我半夜，到底需要我做什么？<o:p></o:p>
让你听我说话：你听我说，我要去找开花的叉叉竹子，把那害我的男人找到，用叉叉竹子叉起他的细嫩脖子，然后高举起来，把他像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一样挂在天空的月亮的树上，天下女人一抬起头，就知他的德性，离他远点。<o:p></o:p>
叉叉竹子？把人像老虎一样挂在月亮树上？<o:p></o:p>
对啊，你说得对……现在，你来帮我！我在玉米林走了半夜才见到了你，我们很有缘分……女人呓语着，脱了衣裤露出她在月下闪烁萤火虫光斑的惨白肢体，来吧，靠近我啊！<o:p></o:p>
妹子，你莫这样。<o:p></o:p>
怎么，你害怕了？<o:p></o:p>
不！<o:p></o:p>
不就过来，你别菩萨一样不动作呀！<o:p></o:p>
雪白肢体正在跨过月亮古拙的梦境，许仙不愿成为被她挂在成月亮树上的老虎，所以许仙没有帮她，和她一同去找开着花儿的叉叉竹子，许仙放开趟子，又向依稀亮着几星灯火的河堤飞跑。<o:p></o:p>
白衣女人到底撵上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状如布偶的女婴。<o:p></o:p>
不过女婴不是布偶，粉红的躯体在寒风中哆嗦，亮开两枚菩提果儿般水黑的眼，甚为不解地观望许仙和逐渐已同黑夜溶为一体的白衣女人。<o:p></o:p>
许仙，你不是要攒功德么？好，我成全你，你帮我把她养大，她会是个画儿一样好看的水气女子，到时做你媳妇，或者把你叫爹都随你便。<o:p></o:p>
河水的确在向稻城的某个方向流淌。<o:p></o:p>
凄苦殷实了许仙的心，他不明白，白衣女人莫非是个疯子，怎地不按他与她的最后约定，三百年后来接女子碧莲。<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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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纸房子》【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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