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汇总

鼓燊 · 发表于 2008-10-15 15:49:32

《中途，香榧树》 周围亮极了， 并且，路口那株香榧也使他放心。 有个姑娘在树下 静静盛开，她在等谁？眼神， 那么飘忽。自从前年 被陌生和隐喻撞伤了膝盖， 他若有所悟， 人在中途，处处要小心啊。 他庆幸提前为此情此景准备了沉默。 香榧绿极了， 姑娘踢着石子，在内心提速。 你看你看，他只是碰巧路过。 《中途，轮子》 对于轮子，我很难做出描述。　　 人群在我周围，时间用流逝，供他们哭笑。 我握着比例尺走过产房，墓地，电影院。 衰败和茂盛，跟随着我。 我很好奇，我看到有人在跑 有风在吹，有危险与祥和，在相互变换。 变啊变，变来变去的，我很疲倦。 《中途，铁观音》 春天已经过完， 在青祁路沿线，他们动手加设输电杆。 而他脱了夹克衫，打着赤脚把自己 浸入这个初夏。 桌边，沸水泡着铁观音。 多年后，这一刻终于来到了。 可以滞悬，左右舒展。 可以在打开自己时把焦虑 再往后推一推。 或者用掉三尺怀疑去变薄，变宽。 杯中香气正在形成，他忍住了枯寂却忍不住 要沉下去，身不由己。 茶水愈发厚实而绿，街边新架的 输电杆，一根比一根笔直。 《中途，只差一步》 祭拜光芒那天，鸟叫声， 压住了绿色，绿色躲进木纹里。 他遇到什么， 就疑心什么。也难怪， 飞鸟把时间叫得好像只有寂静， 木头绿得，好像没有颜色。 中年既冷又美， 光芒死于无辜和热爱。 他实际上握着整个下午在下陷， 木纹在哪儿裂开，哪儿 便烂掉一截。 他心藏纹理，哀悼着， 观察并等待。 只差一步，是另一种提法。 《中途。走过》 黄昏，走过墓地。 矮山岗，鸟群，和死者们 留下的音貌，持续后退。 恐惧和悲伤一言难尽， 河水静穆饱含确定。 一个黄昏与众多黄昏毫无区别， 泥土围住碑石， 小草安静生长。 你是对的。这儿， 风，绿色和速度，一尘不染。 花香满坡，光照迟缓， 墓地青青象在肯定。 从每块碑石后边， 去认出亲人们的脸自己的脸。 《在张中丞庙》 绿色从上而下，经过 前朝的树冠，黑瓦片和白墙壁。 入秋以来， 这儿蓊翠依旧， 麻雀飞过，没有人说话。 坐着，观看。一言不发。 我们听到风声钟声，咳嗽声。       《睡前小读》 故事都是故意的。在 一天的结尾部分，情节在情绪里蓄势。 四壁白着， 四肢缩着，她单身。 拿夜晚去匹配孤独，不如用孤独去般配 床前的灯光。 你哭了吗？你到底，哭了没有？ 那属于，叙述和突然的难题。 书翻到末页，她还是单身。 亲爱的，你等到下弦月没有？ 《故乡的味道》 你闻闻看 你闻闻这些露水铜锈，橡胶胎痕。 你来闻闻它们反面。 谁的脸，老得那么清淡？ 你闻闻那绳索那味道 那异乡，和那反义词。 你有一草一木 它有千山万水。 谁的形体，瘦得那么抽象？ 只剩下一两个词还穿着它 绷紧了，象征着什么。 《下山，或其他》 下山的时候 我是 不爱说话的。 鸟们替我说 东边一句，南边 一句，不可把捉。 怀此寂静 我虚空在手 同石阶和鸟儿 相互淡忘着。直到 晚钟忽起 树木惊讶。 我在方向的两头 同时涌出来 扑通一声或 倏忽一闪。 我想这下完了 ：山呢？ 《中途。来客》 大雨快要来了，外头 一片浑浊。 他在瞌睡中竖起耳朵，什么也没有， 除了一些风声。 记起前事有如一阵风吹过， 他遗失在钟点、标点和污点里的，突然回来， 形成张力。形成一瞬。 外面的雨，就是在那一瞬间溅入屋子的。 他换了一个姿势，重新睡下去。 三十年了，来就来吧――― 无非是青青子衿， 无非是，梦里不知身是客。 《酒后》 酒喝到一半，秋天来了。 这时天凉，适于 推开窗户去看，那群低头移动的人。 喝多了，他弄不清有多少 先人，死亡和声音，混迹其中。 他猛地侧身，醉意，阑珊， 那群低头移动的人，睡在他身体里的 那群人，带着声音打窗口走过。   《关于石头》 1，    石兄宝玉肯定不会料到，他在尘世的“无用”，居然与那块他衔之而生的宝贝石头有关。当初，在俗尘之外，他的“无用”缘自女娲的计算失准，如今坠入尘世，来到富贵温柔乡，曹公雪芹处心积虑，看中的却依然是他的“无用”之相。    但“无用的”即是“美的”么？    不好说啊。不如去问问那些为石兄宝玉扼腕的、落泪的、或者哀其不为黛玉而争的人吧。看看他们对石兄在尘世的浑浑噩噩，有多少不同的理解。 2，    现在，为了风雅或其他目的，许多人在玩玉，其实他们玩的只是块石头罢了。    有时在路上，我们随脚一踢，便踢飞一块刚好在脚边的石头，我们不会因此而踢掉一块未琢的美玉吧？ 3，    愚公要移山。精卫想填海。女娲，将动手补天。    要移去什么？拿什么去填去补？可我们关心的似乎不是这个，是他们的动机。只是些成语罢了，只是些隐喻罢了。在这儿，石头，道具罢了。 4，    除却一只蛮野猴子，石头里还能蹦出什么呢？    看它的造化吧。如果碰巧，如果存心，如果漠视，如果不得已。。。天地之灵气，人间的毁誉。唉，那么多如果，那么多的机缘或错过。 5，    人类第一次人工取火、第一把刀，都与石头有关吗？告别生吞活食，主动去取暖，都有石头的一份功劳吗？    给它点敬畏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6，    青藤，八大，石涛，老缶，白石。。。那么多人在用线条和墨汁表现它，在线条里注入象征、寓意、心情、哭笑，这只是偶然发生的事情么？    胸中存块垒，跃然纸上。块垒是个什么东西呢？石头是硬的，毛笔是软的，如果说到那些纸上的线条，就很难说得清了。 7，    《艺概》中，刘熙载说：“怪石以丑为美。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可这话才怪呢，石头自个如何懂得美丑？不过在此，人心怪诞的一面可见一斑，一件事物发挥到极处，便产生美？那么痴呢？那么傻呢？    －－－那厢有人说话了：“很可能！”抬头只见，石兄宝玉两眼发亮。 8，    一个事实：满天星辰亦只是些石头，离咱们高点远点而已，披着太阳的光芒在黑夜里运动而已。    流星？借了点光在黑暗中疾速移动的石头。    你要许愿吗？在阳光下随便扔一块石头便是，但是要快，要赶在它回到地面之前。    可能是这样的：许愿，就是同移动中的石头比速度。 9，    务必记住，石头里也有吼声的。我们的耳朵听不见罢了。比如石鼓文，它的吼声内在，大音若稀，大方无隅，与它们的圆形状并无多少瓜葛，可能与那些象形文字相关。要是用心去听，十有八九能听到。 10，    金玉良言。至少说明良言都有硬度，有打击力，仿佛石头。 11，    但石头经常输给柔弱之物，比如水。    柔弱胜刚强，滴水穿石。    这又让我想起石兄宝玉，石兄在尘世的“无用”全是拜那些个水做的女子所赐吗？好像是的，而且，看情形石兄还很心甘情愿呢。    －－－喔，我是多么理解石兄啊！ 12，    为什么曹公雪芹和吴公承恩，都喜欢拿石头来说事呢？    宝玉含着石头出世。悟空跳出石头入世。    “含着”和“跳出”，“无用”和“建功”？    再想想，石头也真够累的。 13，    若真有海枯石烂那一日，我们的比喻还有效么？                                   2008，7    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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