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关于细节的赘述短篇小说

belliwether · 发表于 2008-3-13 11:26:41

关于细节的赘述 1．关于挣扎，速度，痕迹   “要努力挣扎，才不至沦为你讨厌成为的那类人。”   “我还很年轻，才二十来岁。”   “没有痕迹，永远不会有痕迹。”   我躺在床上，或者搬张凳子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或者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吃力地登上桥顶的时候，我都对自己这样说，“要努力挣扎，才不至沦为你讨厌成为的那类人。”
这是个浅显的道理，我说的时候，满嘴苦涩，有时我怀疑我的唾液腺是不是已经提前萎缩了。话说回来，其实很多时候，我只是随便说说，就像是某种惯性，或者思维定势。我本身就是一个随便的人，一个懒散的人，喜欢逃避，喜欢享受。   我想不用时间作为我小说的线索，我讨厌时间，总是给人不愉快的提醒，“啊，今天又过去了，我可还什么都没有做，我想写的小说还没有动一个字。”到了晚上，房间里那盏瓦数太小的节能灯给我更加寒冷的感觉，我默默地咬牙等待这种愧疚感一点一点地消逝。我也讨厌我的房间，我的房间简直肮脏，混乱得不堪入目，将电热毯的按钮推到最大档，然后窝在被窝里，慢慢熬吧，这是老友江建经常说的，是的，“我还很年轻，才二十来岁。”
熬，这可真是个不错的“动词”，简直可以入诗。   有时我又想写一个电影剧本，说实话我没有写过电影剧本，但是我很喜欢看电影，最近我一个人的时候看了很多电影，我没有多少鉴赏的心思，或者我压根就是个没有艺术头脑的人。我喜欢研究每个导演的叙事风格，我对这个更感兴趣。最近让我印象深刻的三部电影是《加州之梦》《天使谷》《将军》。有一次我骑车在路上时，突然觉得“速度”是个很有趣的话题，每个人，每个物体其实都沉浸在他自身的速度里面，如果能拍摄一部关于“速度”的电影，肯定很好玩儿。   “痕迹？灰尘也会停歇，歌声浑厚    欲望是生命之神跟人开的玩笑阳光普照，不必仰望，柏油马路也是温暖的虽然走在上面的人是完全陌生的人，是毫不相干的面具就像落叶，滑过眼睛，转瞬即逝生病的人，就是缺乏阳光和空气的人他们的亲人，只能坐在医院的楼梯上燃烧痛苦的香烟，痕迹？没有痕迹永远不会有痕迹” 这首即兴诗，我想给它一个解释，这些天，天气很好，阳光很美好，甚至比爱情还要美好。柏油马路上是人群和情侣。路面很干净，很温顺，令人感动，毕竟太阳离我太遥远了。灰尘被风吹拂，我骑车去理发，理发时，一个乞丐老头拿着一个破旧的铝饭盒对着理发师说：老板娘，生意好啊。老板娘说：没有。于是他就走了，我从理发店的镜子里看见他穿着一件肮脏的黄色军大衣，我想那件衣服可能是别人丢弃然后被他捡起来的。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到“痕迹”这个词，去年冬天下雪的时候，我就想到过这个词，在这个纷乱的世上，灰尘会在深夜停歇下来，苦难会湮灭在衰亡和时间的旋涡里，生命本是无声无息，永远不会有痕迹。骑车回来的路上，我想起我认识的一个诗人，她有点儿孤僻，喜欢拿着照相机朝下拍，拍别人的脚，夏天，人们穿拖鞋，她甚至能精确到别人角化干枯的脚后跟，我想这可真有点儿残忍，冬天，人们穿棉皮鞋，她依然没有任何收敛，她拍别人磨损的鞋跟和残留在鞋帮上的污泥和水渍，她很沉默，从不用累赘的注释来阐述她的艺术。  2．关于废墟，溃疡，梦境   “人们在废墟上劳作，回收砖头和钢筋    用瓦刀削掉砖头上的水泥石灰用锤子敲直钢筋，然后用大力剪剪断    他们都是些年过半百的人妇女们已经发胖，男人们被劣质的烟酒浸得皮肤发黑，满嘴恶臭温柔的落日在他们头顶照着一切混沌雾水和云分别笼罩着这座城市的建筑和天庭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是另一块方形的平地那是刚刚被他们收拾干净的废墟” 《世界通史》上说：城市起源于祭坛。城市是由不属于它的人建设而成的，他们是真正的祭品。 “用了免疫抑制药后，满嘴都是溃疡。”
她戴着黑色的帽子躺在病床上，一张纯洁的脸，微笑着向我抱怨。对于现在这个年龄的我来说，宗教信仰就是我的口腔溃疡。 我上夜班的时候，护士跟我说从心脏科转来一个小尼姑。我很好奇。她很痛苦的样子，但是眼睛里没有忧愁和恐惧。年龄：十六岁。婚配：当然是未婚了。“职业”，我在“职业”那一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填上了：僧侣。那么“工作单位”自然就是她出家的那座寺院了。她有三年的红斑狼疮病史，这次住院是因为大量心包积液导致胸闷，呼吸困难。从她的化验单分析她存在很严重的低蛋白血症。我翻出她的胸片，心影膨大，像一只被捏的气球，胸腔也存在积液，幸运的是肺野很干净，不存在明显的感染迹象。我用两个小时写完了她的病例，然后跟护士聊天，我不是那种喜欢往外倒的人，我喜欢诱别人说，听别人说是一种乐趣。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是哪个护士跟我搭班的，我只记得她一直强调说那个小尼姑很可怜，没有家人陪，寺院也不管她，生病住院只有她一个人。 由于存在严重的低蛋白血症，她的心包积液很顽固，用了很大量的利尿剂也无济于事，一个原来学中医的主<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任">任</personname>医师说中医上心包积液叫作“悬影”，真是既简洁又形象。主任们建议她喝牛奶，吃鸡蛋，少吃豆制品。她很犹豫，说要请示她的师傅才能决定。再后来她爸妈来看她，带来很多各种各样的水果，她把水果分给她的病友吃，她出院的那天我才从她口中知道原来她父母一直在市里卖水果，已经10来年了。她爸爸看上去很木讷，永远穿一件前襟很脏的土灰色的短风衣，戴一顶能遮住两边耳朵的棉帽子，每天早上很早就来病房看她，等不及医生查房就匆忙离开。我跟她妈妈谈过一次话，跟她讲了她的病情，她妈妈满手的冻疮，说话很有条理，她说她出家是她自己的决定，并不是他们不管她，抛弃她。她说她是先生病，然后才出的家。她说其实这样也好，出家人清心寡欲，这对她身体有好处。后来她的寺院给她送来了些钱，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吃鸡蛋，喝牛奶了，我们给她输了两瓶白蛋白，很快她就好转出院了。 出院前的那天晚上，正好我值夜班，她跟我聊了很久，她说她还是要回寺院的，当时我正在看一本讲斯宾诺沙哲学的书籍。她说她的寺院在山上，环境很好，适合修行。她没有戴帽子，光着脑袋，很开心。有时看见她光着脑袋坐在病床上，面前的床凳上摆着病友借给她的笔记本电脑，我就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想笑。可以说她一直很开心，即使是生了重病。她说她感觉我很怪，很忧郁，心里一定有什么事情。而事实是她比我们病区的任何人都要纯洁。 “这里有一大块地方需要清创  快，赶快清创，清创” 易易半夜突然说梦话，竟然说出“清创”这个词。我醒过来，摇摇她，她睡得很沉，没有醒，我猜她一定是梦到了车祸，或者战争。她现在还是个实习生，竟然就能这么敬业，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我认为梦境是最完美，最可爱的，即便是噩梦。

刘成渝 · 发表于 2008-3-18 20:4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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