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的小说，＜刀客＞

欧阳疯 · 发表于 2005-11-19 11:26:15

《刀客》 星仔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 星仔出生在农村，是家里的独苗。从小受到父母宠爱，但星仔从未象其他孩子那样，阳光下多一点灿烂就失去对风雨的免疫能力。小学开始星仔就一直很努力，成绩从没让疼爱他的父母失望过。初中毕业以又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考进现在的高中，是全村唯一一个考上高中的。 星仔很懂事。看到父母在田茛上土地里忙碌的背影，忍不住就热泪盈眶。开学时看到父亲手上持着厚厚的一叠零钱，两元一元甚至还有五毛的，就仿佛目睹着烈日下一滴一滴的汗水正顺着父母的脸颊掉在了黄土地上，仿佛看到汗水在土地上融化。慢慢地，慢慢地，最后消失。 虽然不愿看着父母为自己而辛苦的劳动，最终星仔还是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进了学校。星仔发誓在学校一定要好好读书。第一学期星仔很努力，但高中就是高中，不象以往小学和初中。这里都是从初中里选拔出来的成绩优秀的学生，而且所有科目学起来感觉也不象以前那么轻松。尽管努力成绩也不见起色。星仔恨自己。为什么人家成绩那么好，人家也是一个脑袋一双眼睛两只耳朵，为什么自己就不能象他们那样。如果父母在田野上用来不及洗干净的手捧着自己的成绩单傻笑，这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星仔的同桌叫陈志。“陈志”和“橙子”同音，大伙都管叫他橙子。橙子不象星仔那么老老实实学习。每天橙子都在玩，疯狂地玩，什么朋友都玩。有时还带一大帮不认识的校友聚在教室里一块抽烟。星仔想，他是怎么学习的？为什么天天玩得那么疯成绩还是比我好？ 这么想着，星仔就问橙子。橙子说，秘密。 为了敲开这煽神秘的窗户，星仔决定象老师说的那样，多跟橙子接触，把橙子的绝招偷学过来，加上自己的一套方法运用到学习中，“效果一定不错！”。星仔想。 从此橙子身边就多了一个影子。吃饭，洗澡，有时甚至上厕所，星仔都尾随着。 “话说近赤者红，近墨者黑，但不管橙子玩得多么疯我都会控制自己的。我是农村来的，父母辛辛苦苦送我上学，不能辜负他们”。星仔想。 橙子的的确确是玩的很过火。不但跟学校很多班级的男生玩得铁，社会上也有哥们，还经常跑出校外帮人打架。 但橙子的成绩还是很好。星仔不解。 和橙子一起时，每遇到橙子认识的朋友，橙子都会介绍，很有耐心的样子。认识的多了，偶尔在路上碰到，那些人也给星仔打招呼。 那天下课做完操，星仔一个人走着。一个不认识的校友迎了上来： “嗨！你不就橙子一个班跟他玩的同学吗？在班上过得好吗？” “还可以吧！” “有什么事跟橙子说一声就行了啊！” “好的，谢谢！”。 星仔知道，他们所说的事，是指被人欺负。但自己在班上老老实实，还有谁会欺负呢？ 星期天放假橙子和星仔都没回家。橙子说，我们去逛街吧！ 星仔跟着橙子上了街。以前星仔从没机会到县城来，这次橙子导游般不停给星仔做引导和解说。星仔边听边走，边走边看。街上的东西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那些打扮时髦的少女也让人眼花缭乱。 正当他们走着，迎面跑来一个人。 “鱼仔！” “橙子！”。原来他们认识。鱼仔吁吁踹着气，“有个......兄......弟，在溜冰场......给......给人打了，快......快......跟我......去”。 橙子和鱼仔飞快跑起来。“快点！”，橙子回头对星仔喊。 “哦” 星仔开始跑起来。虽然并不想去，老师说那地方很乱，经常打架，但橙子在前面叫了就不好意思也来不及回绝了。 由于从小在农村生活，星仔早已磨练出一副比同年人强壮多的身子骨，手上的二头肌还鼓起小气球的模样，所以跑起来一会就赶上了橙子他们。只是不认识路，所以只得跟着身后跑。 跑到溜冰场，拔开围观看打架的少男少女，才看到原来有两个人在拳打一个穿灰色短袖的男孩。其中穿灰色短袖被打的男孩星仔还隐隐约约有点印象，是乎在哪见过又是乎从未见过。 橙子和鱼仔跑上去对着两个围攻灰色短袖的男孩一人一个就是几拳头过去，于是成了三个打两个。星仔在一旁看着，想过去拉又不知道拉谁好。 “上来帮忙啊！”橙子大叫。 “哦，哦” 星仔跑上去，拉着一个和橙子打架的男孩的衣裳。那男孩以为是过来打他的，也不顾橙子转过身在星仔脸上就给了一个拳头，打得星仔眼冒金花。 “他妈的” 星仔不轻易骂人，骂人了就说明他真的火了。强壮的肌肉派上了用场，星仔一个拳头就把那个家伙打倒在地。还不甘心，星仔往他胸口恨恨地踩，看他动弹不了实在没什么反抗力气了才罢手。转过身去，看到另外个男孩给橙子三个打得也无招架之力了，他地跑上前，一拳过去那家伙就倒在了地上。 “给点颜色你们瞧瞧，以后少嚣张”，橙子愤怒道，“走！”。 回来后星仔很是后悔，开始不停反省自己。但事情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再多的懊悔也不能说明什么。晚上鱼仔带着那个男孩来找橙子和星仔，知道了那个男孩叫阿强。 阿强说，谢谢你们帮我，要不那天就惨了。 橙子说，什么小事嘛，别放心上。 阿强走的时候，拿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说，这点小意思你们收下，就当我请客的，那天麻烦你们了。橙子推却不掉，只好拿着了。 以后有事直接找我们就是。橙子说。 阿强和鱼仔走了后，橙子硬拉着星仔到了学校的商店，买了包烟。橙子拿出五十，说，这一百是他给我们的，我们一人一半。 星仔算得上是有骨气的家伙，从小到大没都没轻易接受过人家的东西，但橙子说，要是不拿着就看不起我了。说着把钱塞进了星仔的口袋。 晚上星仔怎么也睡不着，想起家乡的父母，辛辛苦苦挣一分两分，一元两元，直到凑齐学费送自己进学校，人家学生出手就是一百。城里人就是城里人。 星仔抚摩着绿色的钞票。为什么它是绿色的呢？星仔想，这张纸样的东西不知道父母要辛苦多少天，望穿多少日子呢！ 因此星仔很欣慰，为能给父母减少些负担而欣慰，虽然他内心并不真心的想得到这正当得来的尤物。 也从那次以后，星仔在学校有了名气，有时学校碰到不认识的人但人家却认识他，还主动叫他星哥。期未，星仔的成绩却一落千丈。 暑假星仔不敢以自己的成绩面对家人的眼睛。他恨恨地帮忙干着农活。是乎有一股怨气必须从每个动作中发泄出去爆发出去心灵得以才安静，平息些。 时间倒也过得快，转眼又要开学了，这也就意味着又一个特殊时期到来了。星仔又想起那双疲惫的眼睛，过早衰老的父母，整张脸皱成了干枯的牛皮，额头上的勾勾堑堑都不约而同更深了，仿佛生命马上会从条条的勾堑中悄悄地溜走，象一条河，流过眼睛就不会再回来。 这条河里流逝的只是时间吗？星仔想。那么，到底还隐藏了些什么？ 而父母为什么又要这么辛苦的劳作送我上学，为什么？ 星仔说，我不想去读书了，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读三年白白浪费你们的血汗钱。父亲说，都读了一年了还说这些，再说我们辛苦也是为了你，你是村里唯一一个在读高中生，村里最你文化高点，你怎么可以不去？怎么可以在乡亲们面前丢脸？不管我们怎么样是我们的事，不用你管，你读好你的书就行。 “可是我成绩不好，不想去！” “你这个混蛋”，“一个大男人说这种垂头丧气的话，你还是男人吗你？”，“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要把你送出去，砸锅卖铁也好，否则我们会死不瞑目的，你懂吗你？”，“只要你尽力了，成绩不好也不怪你”。父亲永远都是那么理解自己，爱护自己。就算再辛苦父母也是半眯着眼皱皱眉挨过。 星仔知道父亲说这话是真的发火了，而且可以感觉到父亲此刻的心正不停抽缩痉挛着。 开学了，星仔艰难地回到学校。 第一天，橙子来找星仔。星仔不理。过了几天橙子又来找。星仔说，我要读书了，以后不再出去玩，努力要把成绩搞上去。 橙子说，你看你，就会读死书。我就不象你，拜托你灵活点好不好？ 不管怎么说，就算成绩赶不上去，我尽自己力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怪我。 橙子说，你就没想过，要是万一考不上学校怎么办？难道回去象你父母一样一辈子做农民？跟我在一起不会害你的，在学校多认识些朋友，万一考不上学校，将来朋友多了可以在县城随便做个小生意，摆个摊位，养家糊口还是不成问题。自己想想吧，我走了。 橙子的话象一块石头沉在了星仔脑海里，几天来橙子的声音还不停回荡在星仔的耳旁。一直以来，星仔就想给家里减少负担。没有什么能比对父母那双深黑的眼黛再熟悉的东西了，几乎每个晚上星仔都要熟悉默念一遍才能入睡。橙子的话太具诱惑力了。 星仔想，要真能这样，越早越不读书就越好。 过了几天，星仔仿佛变了一个人，每天跟着橙子在校园内外瞎逛，碰到熟悉人，打个招呼就更熟悉些，不认识的通过介绍又成了朋友。如今，走在校园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碰到熟识的朋友。 朋友多了，开销也大了。有时在食堂或商店碰到一个熟识的，他说饭卡没钱，借卡用一下。既然是朋友，当然不好拒绝。 也有好处。当自己的卡没钱时，也可在食堂随便找个朋友借饭卡来吃一顿。 星仔想，这就是朋友多的好处吧。“朋友多了路好走”，这首歌果然没唱错。 星仔最好的朋友除了橙子，就是鱼仔，阿强。他们总是互称为兄弟。所有朋友当中他们三兄弟对星仔最好。 朋友多了，各种“应酬”也多了，星仔把以前对学习的兴趣全都转移到了认识的朋友上。 这时的星仔已不是以前的星仔，他已学会了抽烟喝酒，学会了油腔滑调。星仔和橙子，鱼仔，阿强等人还经常跑出去帮朋友打架。当然，打架有时也有好处。 这天中午放学了，星仔和橙子，鱼仔正在食堂吃饭，阿强跑了过来。 “有几个人在学校门口拿着家伙扬言要打我，怎么办？” 竟然有人打自己最要好的兄弟？“走，拼了”星仔说。“等等，他们拿了东西，我们空手出去会出亏”。星仔迅速跑进食堂做菜的地方，里面的人全去食堂为学生开饭了，星仔拿起一把菜刀揣进衣服，遮住就往外跑。 那伙人有六个，学生模样，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着钢管。星仔是不怕死的家伙，从小到大在农村的生活决定了这一性格。 星仔走在前面，那伙人见阿强带着几个人空手出来，挥动家伙就要跑上去动手。快到身前的时候，星仔猛然从衣服里抽出菜刀，则身避开他舞来的钢管，又恨又快地向他的手劈去，一声惨叫响起，接着鲜红的液体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裳。 围观的人呆了。 橙子他们呆了。 飞动木棍钢管那些小伙呆了。 所有的人都呆了。 星仔大喊着，发疯了一般：来啊，你们来啊，怎么不打了，过来啊，不怕死的就过来，欺负我兄弟，靠，谁怕谁！怎么？不够胆了？不敢打了？缩头乌龟，不敢打？不敢打还不滚？ 那些家伙闻声而逃。围观的人也走了，只剩下星仔，橙子，鱼仔和阿强站在那里。 而现在，星仔呆了。 星仔想着刚才的每一个动作，仿佛电影里某个特写镜头。鲜红的血太耀眼了，但是真实的。水泥路上的血滴还未疑固，是乎还在挣扎着喊痛。 五分钟后，警笛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星仔的面前。 星仔见到父母时正值春节。看到父母黝黑的脸，星仔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父母隔着玻璃通过电话叱喝着星仔，泪水从他们脸颊淌下，星仔感到热，那股热使得星仔产生一种出汗的感觉，流到嘴里咸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