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一田：我把岁月都用来藏刀了（12首）

彭介文

我把岁月都用来藏刀了（12首）

彭一田

作者简介：1958年10月生于浙江温岭县，现居岭南，少年始习诗，人文田野观察者。


携 灯

他冲天喊了一句土语：头携手里。
之后不久，他冲人喊一句土语：脚后跟给你望。

转天，在街上看到人民，
他说呵呵。

父亲这名外乡人，早年从这里给少年的我寄过一封信，
结尾是一道隐语：螺屿，螺屿。

2013年


裸 露

一块锈铁，
粗看和石头并无二致，
在废墟上不肯离去。
我用前半生将它磨成了刀，后半生
却弃之不用。
其间，曾用来镂刻石块，
和规划星空，
那块石不是玉，星空也被云朵倏然篡改了。
废铁在海风中生锈、腐化，
一点点退回到矿石内，
那废石块，早已被风雨侵蚀为砂砾了。

2025.1


幻 象

我对自己说，
人生下来就是受苦，受完就不用再来了。
我又对自己说，
对自己好点，多生息。
我还对自己说，吃亏有后福，
前提是你没有死去，脚手利索，吃得下饭。
我用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哄骗了自己大半生。
现在，我悲悯河流、草木、云朵、飞鸟
还有各种场合的石头。

2025.1.7


后 来

既往史。异见症：肠痛、腹胀
西医查无器质性病变
常用药无效。求一隐居街巷的老人
反右时被医院除名
处方：海哲皮去头二两半
荸荠十六个。佐当归、赤芍、茯苓
柴胡等。当夜剧痛解除，次日能进半流汁
换方。前后凡八剂，至今无恙
雪羹汤，治肝经热厥，少腹攻冲作痛
正面临失传。或曰：悲愤
因悲悯成诗人。后来，因孤单写诗
孤单出诗人，悲伤出病人
后来。有人在大街上
手拎闪亮的首饰，其前身是刀剑
他不舍得独自享用
夜太白。

2015.11.6


朴 素

天地依旧没变，
我比以前省略掉很多。
饭后和睡前带自己出去遛遛，
经过站街女时，发现杜甫被化成了春风，
亲眼目睹幸与不幸的萌芽。
如果关了灯，籽粒可否无须出土？
我在去菜市场的路上，
那个人已独自驾车跑完了整条藏新线，
在一捧雪水里重获清白。

2025.1


真 相

将河流截成瀑布，
池塘、湖泊，以及沼泽，
蜷缩在大地间。
河流的存在是表达；池塘和湖泊的原因
是倾听；湿地有难言之隐。
河流一再藏匿的身世，
相见已不识。真相不再重要，
事实是一日三餐，我能吞云吐雾，
并穷尽江海。

2025.1.7


拒 绝

流水一发不可收，
不论昼夜。有的会被巉岩、沙洲、漩涡勾住，
像那件在阳光里嘚瑟的衬衫，
被衣架挂住，
像一个担水的男人，迷失在涟漪里一一
尽是女人的曲线。

2025.1


谎 言

有欢喜，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爱你容颜，
秀发，和吃东西的样子，爱你说谎的神情，
傍晚的气息，
以及更年期的暴乱。
我诚心鼓励了自己大半生，
没有理由吝啬华丽的词藻说我爱你。
我把哄自己的诗行都献给你，
让世界又变纯白，
漫天雪花里的一抹红围脖、两顶护耳帽，
北风串起的重叠脚印，
埋头吃掉整根从南方运来的甘蔗。

2025.1.7


脱敏史

桃花是霍然开放的
一本书刚打开，刹那间便完成了一生
与流弹同步，桃花突然亮了。

名誉镇长率村民种桃林
国破山河在。比如1645年江阴城
剃发令：月亮落地，人头升天，鲜血成海。

多年后，收到一封被重新粘上的信
信封盖满邮戳
脱敏史，漂洋过海。

2014年


站 住

鱼在胸膛里游动，
关上灯，仅发现鱼鳞闪亮。

水得了浮肿病，
“它把脚手架搭到云上，
喝西北风的星辰逐一掉进了大海里。”

他和我这样说的时候，鱼缸
已隐入混沌，
鱼化身为月牙儿。

我不是水，不是鱼，不是那个养鱼的人，
鱼缸里的鱼和水各在度内，
我则放跑了自己。

2025.1


玄 鸟

我听见了海，
海怎么会是干净的呢？

语言将人弄脏，
河流把村庄洗干净。

河流的一生就是把自己变脏，
海里幸亏有盐，被腌渍的大海没发生腐臭。

船耕海，
鸟飞过海面。

2025.1

赞美诗

三十年来，喝过的酒已还给江河，
写下的诗歌回到万物；
五十年来，遇到的读诗者，
大都风烟滚滚；
由此上溯，被阳光与沙尘抽打的诗人，
多年难得一见的隐逸者，
月光依然拥抱，雪花照旧覆盖。

2019.5.12

彭介文

这些诗都已陆续打磨过，现在发表的是定稿。

曾蒙

早安，北海

彭介文

短诗要重质，是我长久以来的观点。我想接着说，现代短诗的内质是否有点类似古代小令？只涉内质，词牌形式不算。小篇幅大容量，是短诗的重要特征之一。喻象大跨度跳跃，意象直接且快速如匕首。所以，短诗重质是基本要领。我还说过一句长诗要重势的话，这里按下不表。

曾蒙

彭老师，教我打标点符号嘛。我搞不来

彭介文

教你找婆娘行得不，瓜娃子钟抄手麻婆豆腐猪肝汤，回锅肉王保长格老子走得起，找个撇滴靓滴会生娃儿滴长得不歪滳。哒哒哒哒哒哒方脑壳。

曾蒙

宝批龙，哈哈

彭介文

俺上回在网上下单买王朝干红，收货后问对方发红包吗？人家说一有好评可以。结果我用排比句歌颂和赞美了，“我要赞美你啊，王朝，我要歌颂你啊，干红……，”其间加不少比喻和形容。人家被感动了，大方返我5元。我想写诗还是有用处的，只要用对了，就有红包。也可能有好酒。靓女这些都不用说的了。俺都不稀得。在早年间，有些人凭写诗还可以弄个身份啥的。嗯嗯，嗯嗯嗯，以名得诗和以诗得名，那当然是两回事哈。不贫了，要过年了，赶紧打扫卫生呢。长脑壳短脑壳方脑壳扁脑壳，过两天统统给你们发红包哈。

曾蒙

上周末打扫卫生了，好累人

曾蒙

王朝干红醉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