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塘云》新四首

肖英杰

《雨季》

雨季漫长
坐在屋檐下发呆的老人
想起漫长无聊的一生

“年轻时，写过诗
那感觉就像在悬崖边采花
稍不留神就粉身碎骨

男人只有在生儿育女后
才能了解世界，否则
一嘴的荒诞满脑子无知

说到本质哲学最靠不住
翻一页又是场闹剧……”
他挪挪屁股，雨水更深了

      《房事》

这是个需要忌讳的字眼。在霞塘云
你可以像个二流子开下流的玩笑
男女老少听懂与否都乐在其中
但将其落在笔端可有伤风化
在这个被忽略的地方，人们脑中
还留存“敬惜字纸”的古风
对纸上一本正经的方块心存敬畏

霞塘云，原谅我的廉不知耻
房事是生活的娱乐，活的润滑剂
像场八月的雨水覆盖焦渴的田垄
让月亮更加接近汉语言的质感
生殖是件严肃的事，跟死亡一样
庄重，它跟家谱的厚度紧密相连
村庄生生不息，儿孙绕膝

木架子床摇晃得唧唧复唧唧
或是秋后的草垛后暗渡陈仓
或是小桥流水畔伴随溪水的节奏
拱出弧形。要么肉体胶着于旷野
吼出狼嚎的穿透力，马行如风……
生动场景足够刻一部最纯的中国汗青

重复造就历史。秘而不宣的房中术
不只是帝王将相的专属。乡土房事
无宫闱内的阴谋和壮阳药的毒汞
政治是传种接代的最大杀手
霞塘云的男人自古比权贵持久
比宫墙要硬，比二十五史还绵绵不息
当那些统统入土，霞塘云水流照旧

乡土在都市的脚手架上锈迹斑斑
苍老的，不仅仅是日子，还有性欲
宗祠檐角绚丽的雕花风化褪落
宗族四分五裂，种子在外省或异域
萌芽开花。男人在柔软的西式床上
操弄那份活计，快感流星式的穿过
体内的黑暗。霞塘云，神色黯然
      
     《怀念》

我怀念那些肉体疼痛的生活
童年，少年，以及那些在初秋的
大风中向阳光挥手的水稻田

镰刀割过手指，血在茎叶上开花
钻心的疼痛穿过农业的内部
抬头，看见无比高远清晰的天空
那种蓝让我迷狂，永生难忘

我怀念大风扫过田野的每个细节
这时，我独自躺在田埂休息
全身布满舒畅的河流

真好！融入土地的感觉真好
那份美妙跟死去一样心无所挂
想起风中废弃的岁月，村庄
我渴望来生做个手艺地道的农民

        《旅行》

那是个雨天。命的节奏突然慢下来
城里人雷声里死一次，闪电里再死一次
两次均在雨水里如苦命的耶稣复活

他走过我，体内焦躁的巨石形如睾丸
他对人群惶恐不安，对世界惶恐不安
不知道河流会把前途带往何处

他平地惊起，被喇叭花的弧形咬上一口
就像被屠夫没收魂魄他攀越黑色的山丘
想居高临下目睹时间倒向哪边

时间一滩死水。几瓣野鸭的绒毛漂浮
显示不交税的生命进行过离经叛道的野合
他掏出烟斗仰望天空，揉搓起紫色的玫瑰

把石头喷射满一棵树，城里人呐喊几声
彩虹下走回大路骑走那匹钢铁质地的马
完成一次心灵高飞的乡土旅行

钟城

文字滑过感觉的皮。觉得1、3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