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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二代”苏笑嫣:恬静中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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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8 01: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杨克 于 2011-1-18 01:37 编辑

如果“诗二代”的说法成立, 苏笑嫣必是90后排在前边的那一个!我没见过她妈妈娜仁琪琪格,也没见过苏笑嫣,故而想象起这场景来总有点诡异,在一个婚育愈来愈晚的年代,我认识的70后不少至今没有小孩,甚至还没结婚。可70后“青年诗人”娜仁的女儿已是又一个亭亭玉立的诗人。这生命的奇特现象冥冥中难道预示了罕有的诗歌之子的诞生?
    苏笑嫣书写的范围和领域,超越了18岁的心灵角落,在张扬而浮躁的年代,她沉静又清醒的去观看着身边的整个世界。她一边用诗歌去为自己的灵魂开疆僻壤;一边又诉说着岁月、城市、季节、历史还有自由。“见过你用双手框起阳光  歪着头的样子/见过你张开双臂在雨水中  释然的样子/见过你吹起廉价的肥皂泡  欣喜的样子/见过你在黄昏的空房间里  翩然起舞的样子/当然我也见过你  身着防风大衣/在阴冷潮湿的街道  抵抗逼仄的样子”少女视觉里的物象次第呈现,诗句带着特有的体温和气息恬淡流淌,却一步步决绝逼进成人的深刻。
    没有任何一个年轻而美丽的生命不渴望爱情的抚慰,没有一颗敏感的心不渴望让另一双温暖的手牵起自己一同奔向那个辽旷的未来。所以即便聪明如苏笑嫣这样的女子,也焦虑且害怕着自己的指尖“在黑暗中/慢慢拼接你的影子”。可“女性诗歌”常见的怨诉倾向与撕裂情感与她无缘,她懵懂中理解的爱情很温暖,是在平淡的日子和宁静的家庭生活的枝桠上所盛开的幸福花朵。
     季节尤其是秋天也是苏笑嫣非常钟爱的书写主题之一。秋天其实是一个非常不好描写的对象,因为自古至今有太多诗人抒发过秋意情怀,导致关于秋天的意象符号固定化以致格式化,对于读者也形成了相当的思维定式。但是苏笑嫣以她出众的才情写出了一篇篇秋歌。她在“清朗与宁静  明确与直接/黄坠入绿  点彩一般的”的秋景中,竟从“那手握手 那肩靠肩的依偎  温馨”发现“原来这凉也是可以浅笑的/整个秋  都是带着浅笑的”。这就是汉语诗歌,它归于禅意而非理性,人与景灵性毕现。
    而《带着绿与记忆》、《九月的骨头软了下来》这两首诗中却不仅仅只有画面的美感和情感的深度,而且有一种智性的美隐藏在其中。意象和隐喻的运用在《带着绿与记忆》这首诗中被苏笑嫣运用的出神入化,秋风将青虫的绿带走,也将“重之又重的记忆”带走。时光蒸发了花瓶中花朵的鲜嫩水分,“拾掇着属于自己的幼年  童年  少年”的我,伫在秋风中等着记忆的归来;恰犹如伏在被秋风吹抖了的枝上等着绿意爬回的青虫。秋看似凌乱的意象统一于诗人的愁绪,杂而不乱,让人赞叹。
可能是得益于苏笑嫣喜爱绘画的缘故,她很擅长于在一个完整而充实的背景里面,去强调隐匿其中的某个事物的特征,抑或自己的感觉和生活哲学。《年关》里在“亮着的灯”和豆浆“煮沸的香气里”,她“看着满是雾气的窗子”透过温暖竟看到“现在的我  将会和她一样/成为定格的画面  留在岁月里”。 苏笑嫣站在时间的角度去对空间进行智性审视,无疑拓展了诗歌语言的张力,深化了诗歌的所指,促进了其诗歌意指的产生。
   《一面镜子,拥有两堆杂草》也是一篇审智的佳作,而且这首诗在结构和意象的驾驭上也非常的成功,达到了相当的艺术高度。夜、镜子和我看似毫无关联的三个意象获得了完整的统一,浓墨的夜色犹如一面镜子,用黑映射着黑。而行走在无边夜色中的我融入了这一片黑色当中,被空洞的孤独所袭中。清醒的明白着自己内心孤独的我,因着这清醒而幸福着,亦因着这孤独而痛着。我也仿佛是一面镜子一样,呈现着自己的一些面目却也隐匿起一些真实的感觉。苏笑嫣在诗中抓住了我、夜色与镜子都同样具有的两面性和矛盾性来加以互喻。 就像司空图在《诗品》中所说的“离形得似,庶几斯人”。把事物的形状丢掉,反而更加神似。运用事物相通的特性来相互比喻,“无理而妙”。
     如果没有《我是一个胃病患者》跟《电池与发动机》那类诗歌,苏笑嫣诗歌技巧的运用和诗歌艺术性价值得以体现的只是一个方面而已,局限于“筐”。而异质和另类的楔入使得这只诗歌的筐“空”了起来,丰富多维起来。有意思的是,苏笑嫣的诗歌很喜欢运用排比修辞手法,这种本来属于“浪漫主义”的“过时”风格被她用的很灵活也很巧妙,并没有让人产生呆板的感觉。因为她在排比句式的使用过程中控制住了诗歌的语言节奏,使诗歌语气不会变的急速,也不会让人感觉在加强语气或强调什么,反而呈现一种缓缓的铺陈画面之感,使得排比句子与她诗歌随意、柔和的气质与内省、静谧的风格水乳相容。她诗的精神很现代,然则在样貌上,诗的每段却相对整齐,趋向于古典诗歌对于形式的要求。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写作中保持了一颗平实而认真的心,并用这颗心去诠释生活的美。这是苏笑嫣的诗歌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是90后诗人所让人赞叹之处。
                                       
                                                                           2011-1-18凌晨急就
      
                                             本文为《诗选刊》约稿,谢绝有刊号的纸刊先行刊载。
 楼主| 发表于 2011-1-18 01:38:01 | 显示全部楼层
带着绿与记忆(组诗)
            苏笑嫣
●太阳花盛开的地方
               
你把鼻尖凑向窗子  一言不发
玻璃上留下一点小小的水印
你并不在意  鼻尖上细微的凉
就像  你并不在意那些总会到来的
等待在生活中的痛

心无旁骛地  你专注于路途与风景
虽然表情  多少会有些茫然
这些哐啷哐啷的颠簸  像是你戒不掉的瘾
许许多多的列车  你的温度曾经停留
拖着自己在路上  你知道  灵魂
其实还在更远的地方

我是见过你  见过许多多的你
见过你用双手框起阳光  歪着头的样子
见过你张开双臂在雨水中  释然的样子
见过你吹起廉价的肥皂泡  欣喜的样子
见过你在黄昏的空房间里  翩然起舞的样子
当然我也见过你  身着防风大衣
在阴冷潮湿的街道  抵抗逼仄的样子

其实那许许多多的你  都是一个样子
以前倾的姿势  冲向太阳  不留余力
一个被阳光镀上金边的小人儿  你是
熠熠发光
你说你要走到遍地太阳花绽放的地方
我就想说  那该有多辽旷

● 年  关

豆浆机里有煮沸的香气
桌子上你为我准备好了杯子  爸爸
临近年关  我拖着行李箱和
因为拉行李箱而劈了的指甲  哆哆嗦嗦地
站在你面前  说  真冷呀

哪里的冬天都一样  一样的
寒风凛冽  萧条清肃  侵人肌骨
唯独这里的冬天不一样
那亮着的灯  案板上切好的菜  和
你们准备好的拥抱  都是为着我的
这里的冬天是暖的  对于我
是心底的  恒久亮着的  橘色的灯

看着满是雾气的窗子
我知道  我终于回到温暖
年少的我  正躲在旧相框里  透过
以年来命名的时光  看着我
看我喝掉杯子里热气腾腾的豆浆
看我  又要过去一个年
又慢慢成长了一岁
而现在的我  将会和她一样
成为定格的画面  留在岁月里

● 两只竹筐
            
两只陈旧的竹筐  像两个老人
并肩坐在门口的木凳上  一声不响
打量着属于自己的苞米地、黄土和
一闪而过的鸟叫
打量着它们偏爱的  午后微风的缓慢
和褐色的岁月弥散在空气中那缄默

两只陈旧的竹筐  一年年
装载过很多东西  黄元帅、小酸梨
还有四粒红
现在它们  空空荡荡  竹条枝楞
身上剩下的只是  缠绕的麻绳
浑身无力的麻绳  一脸疲态的麻绳

过去的日子里  它们如此深爱秋天
现下秋天在时光的阴影里  日子就老了
温暖和荒凉  都是一瞬间的事
那些年年岁岁的记忆定格       
画面都还挂在树上  像从前它们总是
要收获一样  它们收获了一辈子的收成
如今

一阵风啊   一阵风就把它们摇落了
一树的果实
两只竹筐不知道  它们如何能够装载
它们第一次  面对收获如此平静
而不知所措

● 腹中的根须
           
光线  云层  灰尘  即将光秃的树
灰净素色的人世  朝阳奋力刺透出橘红
人心素静
而风  转过颈  转过发梢与指尖
转过清晨每一处细小的皮肤  将这未醒的安谧
暗了又暗

紧紧咬住嘴唇  她要将梦留在体内
将前世  轻轻安置
一只被寒冷逼仄了的鸟  她像
终于在腹中灼起微小的火种  温暖
而疼痛
她知道这火焰燃不了许久  她将木炭加了又加
渴望  微薄的暖意
——即使她知道  无用
那在她腹中生根深入的  火焰的根须  只剩
纠缠了血肉  无法移植  决口不提

十一月  立冬  风起了  叶子败了
覆了满地  覆了明亮的眼和温暖的心
覆了一个世界的色彩
而她不再说冷  她紧紧咬住嘴唇
温暖和寒冷都是前世的
她守着一堆纠缠了血肉的根须  在腹中
听那些私语
在腹中  她喃喃自语

●有雨水的清晨

有雨水的清晨  恬淡  忧伤  安宁
有些心寒凉低沉  有些心长成  葱葱郁郁
无限绵长的那些  丝丝短线
挂满了天空的低檐  城市在这一刻  化身
成为丛林

细线  细线牵着我蓝色的帆布鞋子
迈过榆钱儿  迈过老槐树  迈过胡同里
加工黑白铁的斑驳招牌  那些低矮房屋的
灰色瓦片  钟楼老银一般的飞檐  低低地
垂下泪来

只淡淡的一层雾  水面  复合了历史的寂静
挂着雨水的柳枝  怨女  在叹息的腰肢中
越来越细
木头茶桌  大水缸  一双筷子  以及
之前或是之后的多少个日日夜夜  都如同
午夜里  你的枕头的潮湿  无法晾干地
暗自发霉

歌声被雨水打了下去  太阳也模糊得满脸泪痕
一脸欢快的是  伸长了脖子的几点粉  在墙角
颜色新鲜得发怯  打开肥大的双臂  饱含汁水
她们欢愉  知道此刻的自己是美的
在这样的时刻  她们听不见生锈的声音  在
窗子下面

●初秋的午后
              
初秋的午后阳光很好  适合
煮一壶咖啡  摆一盘点心  安静地
放置好自己  什么都不去做
甚至  话也不说  事也不想

像重组一只老旧磨损的机器  把
那些锈蚀斑驳的零件拆卸  维护
从它们加速运转开始到现在  已有些年头
越来越快的日子  童年的摩天轮
不知何时就变成了发狂的风车

现在  这午后是属于我的
阳光是我的  安静是我的  恬淡是我的
这生活的慢与细腻  也是我的
把闹钟和照片一起挂在晾衣绳上吧
湿漉漉的时间和记忆  都需要晒晒太阳

如果想起些什么  
令人无声感伤  却没有任何悔改
就赋予它们  阳光一样的心情吧
成为暖烘烘的故事  
于是你看  打开门口的邮箱
你就看到  一束鲜花绽放

● 带着绿与记忆
                  
一场大风  败叶满地  安静仓皇出逃
叶片甚至留不住  片刻的阳光温暖停留
它开始抖  心寒地抖  默默流出泪水
睡去  被夜凝结成霜  它开始硬实
一天天  却更加迫近于尽头

风吹  风把那些微乎其微的事物
重之又重的记忆  一样的  零落成
碎片  纷纷扬扬在头顶  没人看见
帽子  围巾  羽绒服  把自己围得严密
严密得  覆盖了视线  只有
还未迁徙的鸟儿  瑟缩着翅膀  邂逅
在枯枝的顶端

它们曾经是怎样地被细腻呵护啊
然而一枝花插在花瓶  换水  修枝
也终是要落败  时光蒸发了鲜嫩  水分
它干涸  它断裂破碎成  浮尘
它随风游走  它陈旧暗黄了回来  成为
碾平的标本  单薄  却高贵

拾掇着属于自己的幼年  童年  少年
像那只伏在低枝上等绿爬回的青虫  我
坐在时光的暗影里  等着不甘被驯服的
记忆  归来  
突然  秋风粗莽地  吹抖了青虫的枝
握住了我  搭在额前的手


● 在旅馆
        
夕阳一寸寸地退去  树的影子也是
窗口里的天空  正在暗下来
月亮升起的时候  我拉上窗帘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我丢掉了手机  丢掉了文件夹
丢掉了备忘录  丢掉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只是为了
不丢掉我自己

如果愿意  来一杯红酒吧
看一看这旅行箱
里面只有
一瓶酒和一双鞋

● 被城市浸湿的雨水

被城市浸湿的雨水  湿漉漉地溢满了
十字路口  霓虹都是湿的  光晕要滴落下来
高楼大厦散发着霉味  你看
路灯还是亮澄澄的地面反射  哪一个都是
整个城市都是  泪眼的

行色匆匆  镇定的只有人们的创造
钢筋水泥  又或华灯初上
湿漉漉的城市  他们是一闪而过的影子
被时间和生活压得干瘪  无论从
正面还是侧面
雨水  会使他们成为软塌塌的纸张

像夜一样  如此一般的每个夜一样
被褶皱的黑色包装纸紧紧裹住  他们
我靠在色彩艳丽的广告牌下  清楚地
听到他们的脚步  当当当
敲起孤独和迷失  散落在一整片的潮湿
是每个人早已熟悉的味道

●  都是带着浅笑的
         
因着雨  那些植物更为静默
冲刷下的尘世浮躁被深深砸入土地
凛冽清晰的呼吸透彻  唤回
清朗与宁静  明确与直接

黄坠入绿  点彩一般的
是暗藏的伤  是生长的痛  是幸福
我并非有意偷听  仅仅路过这里
路过一个雨和一场秋天
路过坠落的黄色的叶  打湿的红色的花
还有那些昂头倔强的草  散发着绿
却盖不住秋的气息  依旧盖不住
这场巨大的私语

那是低低的声音  甚至比你
触碰到我指尖的凉  那细碎声响
更低的声音  陈稳  落寞  不急不缓
有着厚度  就像你打开的大衣  和
给的依靠

这雨  这清泪  这阵阵瑟缩的
褐色的风  是凉
而递来的深红叶片  从你手中
却是暖
那手握手 那肩靠肩的依偎  温馨
告诉我  原来这凉也是可以浅笑的
整个秋  都是带着浅笑的
 楼主| 发表于 2011-1-18 01:38:34 | 显示全部楼层
● 电池与发动机

上午九点四十二分  我坐在这里
一片空白
没有拉开的窗帘  没有打开的电视
没有启动加热的微波炉  就连喜鹊
也配合着  没有鸣叫
就像这一天未曾开始  所有的齿轮都
停止前进  而我安静坦然

又将闲置过一天的课  逃离单调的练习
逃离拥挤窄小的宿舍  和无谓的谈话
面对一片宁静  透过窗帘的阳光
假装心安理得  假装这世界本就如此静谧
没有纷争和厮杀

有些人是金属发动机  加足马力  所向披靡
而我  一只即将充满的南孚电池
不小心就  沾上了水  时而工作  时而停歇
不忘提醒自己是一块有电的电池
听着别人  说自己是一只发动机

●取  景
           
我调好取景框  仰角
纤小的波斯菊充盈  剩余的
那一点点空间  就留给天空的蓝和
嫩草的绿吧
一个镜头  一副影像  多么美
我歌颂田园  甚至想
戴上草帽  和阳光一起在门槛上流连
再慢慢老去

可是我必须离开  趁着暖阳还未落去
还是温暖
可是如果
如果我合上桌上的书本
如果我放下手中的咖啡和甜爆米花
如果我推开这扇木栅栏矮门
——音乐便会戛然而止  柔软和低沉
也将消失无踪
日头还在  那颜色在水粉中
就被称作  曙红
还能给些安慰  还是暖的
然而替代音乐的  是人语车鸣
而非鸟啼狗吠

我只能像这个城市里的
大多数人和物一样  学会沉默
学会把表情调节平整  人群
一个人在照数千面镜子
我只是在一个傍晚  太阳疲倦之后
月亮兴奋之前  偶然地
在窗前窄小的一条
花栏面前动容  在街角的小小一间
咖啡屋里  因为阳光而眯起双眼
顺便举起相机自拍  寻找着
自己的表情

●如果,你放慢脚步
               
很想就这样走下去  在时间的缓慢流淌中
如安谧的阳光  划过我们相扣的手掌  轻柔
我一路踉踉跄跄  需要你
放慢脚步  一次次  才能跟得上
磨满水泡的双脚  腐烂的气息
我不能允许你察觉到
掌心的温暖  在我的脸上于是你看到了
绽放

此刻我们并肩而行  隔着20厘米的距离
20厘米中  是所有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日子
我将它们分成一厘米一厘米的片段
不  那还不足以
要细致到一毫米一毫米
细细掰开  慢慢回忆
我的心波澜不止  永不熄灭的
是你的名字

世界陡然变得很小很小  一切都已熄灭
风缓了下来  尘埃静止
还亮着的  是注视着你的
我的两只眸子  心中跳动的火
一支他乡的情歌  在这里  在我的心里
悄悄响起

可是亲爱的  能否放慢脚步
我怕我的指尖  也终是脱离了
你的温度
只能隔着你不曾回头的距离  在黑暗中
慢慢拼接你的影子

●雨,当所有人都已睡去

睡意随着阳光流走  凌晨两点一刻
穿拖鞋  头发散乱  
天空散发着西瓜红色  在黑色的背景下
我想打着赤脚  在红色的夜空下看夜空
穿街走巷

出于清醒  目光在夜间变得
敏锐而洞彻
压抑斗升八尺  爆发疯长八尺
红色后的  焦虑隐隐  我看得见
就像照了镜子  总知道
自己是什么模样

闪电一个个往我怀里跳  往
河里跳  屋顶的瓦片击碎的
一颗颗珠花  是在哪一世
你  亲手为我插上

举起双臂  我是穿黑衣服的人
是黑夜的人  晃动出无措  和寂寞
晃动出雷雨的音符
如果  你在今夜无眠  这一切是我
在为你指挥  呵  乐章

雨水  香樟树  惨白的路灯光芒
如果还有的话  思念  我们也
一并算上
下雨了。雨很大。
两点半的短信上  我这样对你说

我这样对你说
没有任何回答  就像  面对这场雨
手与脸却只能  贴在玻璃上
蹭出  吱吱声响

● 我是一个胃病患者
            
胃痛  又或胸懑  成为经常的事
我有太多消化不了的东西
应该听医生的话  忌掉那些
硬的  凉的  辣的
比如挑衅的眼神和冷言冷语
比如挂在嘴角不屑的笑和离去的背影
比如一个人回旋在一天的生活后
留下的困顿

我是一个病人  带着我病痛的胃
一天天  它的疼痛在各种的未知中
慢慢地  有着微乎其微
又或重之又重的  加深
暗藏的加深病痛  冷暖自知
那些消化不了的东西  枝楞着尖角
将我的血肉磨烂刺破  化脓淤水

我尝试过治愈  做过了几次胃镜
将我的伤我的痛我被残破了的身体
看得清楚
也将那些锋利尖锐看得明白
看得清楚明白  却使我放弃了治愈
我守着我的无望和胃病  安静地
坐下来  就像一件破背心被
挂在月亮升起的枝桠上

● 折  扣
      
该是时候走了
我的心  总是这样想
日子教它学会了
不再自己与自己打架
它成为一颗做梦的石头
沉默  却希望飞翔
有时这梦似乎都淡了  生活
不知何时成为
密集的低音乐符
依稀希望  依稀希望是偶尔的
微微跳动的节拍
稍稍崭露头角

那不会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不用对任何人提起
不需要送别的拥抱
不在乎是天高云淡还是乌云密布
我的心情都将一样的爽朗
——如草木兀自的清香
火车拐过一个弯去  天就又蓝了一度
云就更加快地跑了起来
我的石头
就又软了一度
和流水一起柔韧  灵跃向
不可知的远方

不能再被美好远远抛在后面了
我一直太慢了  抱着沉重的石头
步履迟缓  流水  流水是它的归宿
——不 它应该没有归宿

圣诞促销折扣的传单接到手里
我还在这里  现在  楼群中间
盯着红色鲜艳的字体  脑中空白
所有的绿色全都消退
所有的清新恢复混沌
所有的轻松重回钝重
世界只剩惨白  无声  没有主题
突然觉得  生活就这样
又被打了折扣

● 漫过敦煌
                 
我在那儿就停了下来  我没有骆驼
连策马疾奔也没有  甚至没有火车或飞机
从前到现在的各种交通方式  我都没有
那我确确实实地去了
敦煌  像你漫过我一样  我就那样
也漫过了你

风吹  风是粗暴的
风带着大大小小的沙砾  也是粗暴的
可沙奔到这里也就停了  止步不前
于是这里成为绿洲  生机勃勃  歌舞升平
边缘上是  未被妥善埋葬的
黄沙的手脚  胳膊  和骨架

沉默的人站在黄沙里  头朝东
打破夕阳  打破最脆弱的地平线
给自己披上曙色霞光
可黄沙这被子  总得被夜盖上
黑色弯下腰来  和沙一起  层层
而轻微  夜里有太多的伤口
需要它们舔舐

黄昏在黄沙中沉没  它们一同归于黑暗
归于夜  却不同于死亡的  万籁俱寂的
绝望与漫长  
风依旧在走  风携着音乐在走
携着宗教的旋律在走  携着胡旋舞步在走
携着矿石中那些明澄澄的色彩在走
携着无数不知名的画匠的汗水在走
携着人们所有能想象得到的最美好的希望
在走
所以你看  夜的幕布下潜伏着那么多的
还在蠢蠢欲动的梦想

●  我听见寂静无声
            
一段时间以来  我所做的
只有躲避  宿舍人多就去咖啡厅
今天她们都出去  我就留守宿舍
拉开窗帘  阳光是新的  刺眼
转回身来  一切就又旧了下去

和这段日子已是血肉相连  我的心
不再翻腾  学会了平静
从醒来到现在  这中间的几小时
我牢牢坐在这里  一动不动
直到这椅子木质的花纹嵌入皮肤
我就和它  成为一体

我并非无所事事  打扰我的
总是些莫名其妙的事物
它们构成我的生活  却充实不了
我的心  于是它们似乎与我无关

那些铺天盖地的宣传单  喧闹沸腾
人声人语  我站在它们中间
犹如站在落雪之间
昏黄路灯之下  雪花纷落
我听见寂静无声

● 地铁站
            
那些乡愁与思念  在路上被
丢得差不多了
硕大的麻布口袋压在身上
日子被拉开  日子把口袋拉开
零零碎碎地  一天天  就瘪了

因为疲倦  广播并不能使你睁开双眼
醒来的时候在终点站  空无一人
寂静无声  如同被雪埋没
你茫然四顾  像一些痛楚
钻进地铁站却找不到出口

只是茫然地站着  一辆又一辆的地铁
你看着它们从眼前
呼啸而过  兀自消失  
和这座城市里  很多
丰润鲜香的事物一样

那阵大风却刮不走你  无论怎样的
你终是还背着那口袋  即使它已
干瘪得可怜  就像一条隐伏于地底的河
在悠长的时间中  渐渐干枯
然而就在北京站时  你在那些干燥粗犷的
脸上  捡起了什么
便如突如的暴雨  你的地下河重新
泛滥成灾

依旧伫立在这里  你只是站着
刺眼的灯光照亮额头  你闭上双眼
看见自己  在一片空茫中失去了声音
背上却有什么沉重了起来
一瞬间  灯光刺痛了
你的泪腺


●蓝天依旧
         ——为园明圆罹难150周年而作

在火中  停止俯瞰的姿态
与矜傲  你卸下满身的绫罗与华饰
——被迫的  恐惧的  无可奈何的
流下屈辱的泪水
这一切是如此措手不及

丰收后被收割的庄稼地  一片荒凉
手握丰盛果实的是
肆虐的强盗  放纵和狂笑洒满大地
洒满这黄色土地的伤口  盐粒粗糙
疼痛
这1860年的伤口  在2010年被我
轻轻抚摸  呼吸的伤口
记忆  150年啊   犹是
撕心裂肺
       
抹不去你旧日的伤疤
保护  重塑  爱抚  
却还你一个风华绝代
而那坚定决绝的姿态与风韵
是岁月与沧桑  磨难与坚强赋予的
历史的风  卷着沙砾飞过断壁颓垣  
上面依旧是
无边蔚蓝的天  和洁净的云彩

● 经年的梦
           
衣襟  是云    面纱  是雾
轻巧地你将自己装扮  抿嘴一笑
艳羡出一地的花落

从袅娜处走来  湿  与温润  
你铺面而来的气息  挟着淡淡的凉意
不曾焦躁  便如你默默生长在千米之上
一年  又一年

牯牛降  
——你并不属于这里
你只属于你的野花  属于你的清露
安谧与踏实  你愿在每年的两百天
相伴  做一个玉质的睡美人
酿着小幽谷中  花与茶味道的梦
山  云  雾  木  清新淡然的梦

牯牛降  
——你并不属于这里
哥德堡号迎娶你做他的新娘
示爱的软语  由大西洋的滚滚涛浪
涌上  唤醒心底的波澜  两百年的陈梦
以同样的频率荡漾着  你的心海

牯牛降  
——你只属于这里呵
不离不弃  以沉睡的姿态卧在
时间的尾梢  你想象自己是古徽道上的
一块青石板  你未曾离开  假装
是时光忘记将你带走

慢慢打开身体  鲜嫩  与青绿
你裹上了一袭轻纱  你回旋起舞
你将故事零落了一地  舞了一地
胜似百年前的芳华

●九月的骨头软了下来
               
九月的骨头软了下来
不成风  不成雨  疏疏落落地却是一地
那座大钟不该那么高的  它的尖柱是冷的
冷得刺出了热的红  血  粘稠
恣开粘合在敦厚的云上  九月说
疼啊  疼

我站在那里不动  仰着头
学校的小片菜地上  种着青葱
我愿意离它们近一些  像是这样
不动  善良和清香  在疼痛的九月里
和着腥味儿  呆头呆脑地
往我怀里长  可惜我抱不住它们啦
可惜我抱了太多东西啦  

没有新的旅途  无所谓期待和开始
圈养的河水摇摇摆摆  抹掉旧日  抹掉记忆
抹掉奔跑和呼喊  懒洋洋地  一切就平静了
再也没有什么渐次清晰起来

叶子将歌声打了个包裹  
和九月落下的细碎的骨头
我捏起一个角儿  扔进河底作为埋葬
不用担心它们会慢慢发酵
不必期待它们会慢慢发酵

●像梨花一样

东西向的街  蛇形的风冲撞而过
便是已然四月的北方小城  在某个阳光明媚里
白花花的  就落了一场雪
那些紧紧拥在一起的小胳膊  在金黄的聚光灯下
唱出顽强的声音

就是那还在沉睡着的  握着拳的  蜷着身的
芽儿  酿制了一个冬日的美梦  在这一刻
被那抹绿色的轻风  从枝头上打翻
从它们的暖被里  散落下来
宽宽大大飘坠下的  那些白色  那些梦
都是未被沾染的  最纯净的晶莹

这铺天盖地的阳光  这铺天盖地的雪
是一株葵花仰望姿态下  温润的触感
和凝视的倔强  绿色  白色和金黄  沾染着的
是一只蝶翅掠过的斑斓  是坚冰一样的黑土上
滋生出的红花的骄傲

舞姿啊  终于跳动在了四月的指尖上
四百米的操场  草坪散发出的熟悉味道
是一篇篇翻开的诗集的页角  
是一个个归路上黄昏的暖阳
是家门前胡同里叫卖的冰糖葫芦的吆喝
是爸爸端上的饭菜  是妈妈缝起的裙角
是你在静谧的清晨  同阳光一起射入的轻声的问候
是它们的奔走  相撞  以对歌的形式在白色里
唤出清新的希望

就是在这个时刻  我与你如此相近
我站在阳光与雪共同的呼吸里  清晰地听见
你的声音  听见你向我伸出的手  划过
空气的声音  听见那只手带来的暖流
融化掉周边所有坚硬的寒冷  听见你说
会带着我  像血液一样奔向远方

此时我全身透明  被冲撞的呼吸稀薄
捂在胸口的阳光和雪  使我笑得
像梨花一样
 楼主| 发表于 2011-1-18 01:38: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面镜子,拥有两堆杂草

嗅到危险便离开  夜裹起的裙角
从不停留  那浓墨的黑色  是镜子
是穿过喧嚣后面对自己  仍然
一无所获

杂草一般生长着的  我的脑子
向着风  向着黑  向着来回冲撞的
空洞孜孜伸展  只能为镜子所映射

它是涨潮  淹没在不防御的某一瞬
它是退潮  轻盈盈地遁去  不留痕迹
将我拥抱了一下  又拥抱了一下的
那不是风  乘机将什么塞进了我的体内
我也不知道

11时夜晚的街道  没有名字的街道
我与路灯连缀成行  
手机的通讯录  从头至尾  从尾溯头
最终倾听的  不是某个名字
不是风  不是路灯  不是寂静

将我拉扯的  拽住我的衣袖  我的领子
拖住我的头发  它们撕裂争夺着的
是同样  叫做孤独的徘徊  抻动神经
拉紧  又拉紧  牙齿开始隐隐作痛
夹带映像  落荒而逃

呈现的盛大镜像  无法获得任何
看见是一种幸福  亦是一种痛

我  是妥协  是一面镜子  
一面映射  一面隐匿  
看见  又或视而不见  我的身体里拥有
它塞进的  两堆杂草
向着风  向着黑  向着来回冲撞的
空洞孜孜伸展  只能为自己所映射

嗅到危险便离开  夜裹起的裙角
于是阳光的金色  笑得欢了起来

●自由古巴

今天很happy  谢谢雪花 谢谢喷泉
当然更谢谢亲爱的魏小来同志和凌晓晨同志
连带着谢谢开着警车一脸严肃过来的
凌爸爸同志
还有夸我牛的那俩素不相识的女生  
谢谢你们满足我的虚荣心
新玛特  兴隆  夜市  
能养金鱼的帆布鞋和暖和的白色puma
真是一点都不冷了
邂逅了我亲爱的  最适合我肤色的
自由古巴
虽然我不喝碳酸  但是为了
黑朗姆和青柠  原谅我一次吧
没给我放柠檬片  这让我比较纠结  
而且放的歌唱的是哪国语啊
歌手很“有才”  十有八九那语言是自创的……

忘了告诉魏小来  其实
玛格丽特背后有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还是挺适合你的气质的
嘿嘿

今天很自由  期待明天  我可以
像古巴的战士一样战斗  为了长久的
自由而战斗

简介:
苏笑嫣  蒙古族。1992年生。获第六届“雨花杯”全国十佳文学少年称号。作品曾在《人
民文学》《诗刊》《民族文学》《星星》《诗选刊》《青年文学》《诗歌月刊》《诗林》《上海诗人》等刊物发表,入选《中国诗歌年选》《中国最佳诗歌》《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诗歌》《中国最佳儿童散文和诗歌》等多种年选及《盛开•90后天才少年作家作品范本》《春暖花开》《闪开,90后来了》《横空出世90后》《90后新概念获奖者新作范本》《十四岁的天空》《星空下的旋转木马》等多种选本。《青少年文学殿堂》小说卷主编。现为中国少数民族学会会员。
发表于 2011-1-18 11:3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过母女俩的诗歌。幸福的一家人。
发表于 2011-1-18 11:41:27 | 显示全部楼层
“雨花杯”全国十佳文学少年称号
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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