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去灾伤【上】

碧杨树

上篇：旱灾

前序

今年，我总是离不开中国的灾区
哭泣，献花，写祭文
一次又一次挑拔，我临危不惧的心
从土地的破碎，我认识月色，从黑的缝隙内
挤出求援的叹息

我膜拜在祭奠别人的时间内
还给大地的呼吸和震颤，使一个人
入土为安的遗容
如草样儿朴实的性命，告别我们的手势

1
黔西旱地上，抓住滚烫的尘土
我的眼神， 在燃着烈日的沙粒间滚动
我伸手抓住身上的甘泉，快了
蝴蝶到很远处，去失掉我家书的村庄，饱饮烟火
为我报丧，我这个人死另一个人的险境上

这些尘土，飞起来将成群的鸟影隐藏
我的嘴唇，彻夜积攒甘露
我脱光了衣服，不让盐霜在心窝开启伤口
旱，与血，失掉水分
我忘了我还是四肢健全的人

2
我们的手，遮不住超出巴掌大的需求
萌芽就泄漏私欲的禾苗
涌现郁郁葱葱的色泽

我们预测它安全以外的部分
水，这条浓烟似的曲线，数月之后
才汇聚成河，在黔西漂流鱼的骨头

那里的春天，缺少水草
那里的百病偏方，渗透养舌的汁液
离不开，土气十足的碗，裂纹中填满花粉
当地的人，还不会梦幻雪的芬芳
只会预料，彩虹的光环，才刚刚脱离旧日子里的雨季

3
如此干净的苍穹，百姓们过得孤陋寡闻
缺水的日子，让人们的脸庞暴涨红色
煽情的病斑和妊娠带，在男女的私密腹部
等着果汁般的晚霞，早点消失
不会照出杂乱无章的汗渍线

4
我的南瓜粥，清理嗓子的正午，堵住封喉的热气
太阳将乌云下的黑暗，留给甩掉鼻血的鸟儿

5

弥漫的焦土，藏头颅的爬山草
一寸升到胸腔的青翠，扩大了丛生尖齿昙花瓣，那时枯干了的色香
刺入鼻孔，让人口吃
泪水塞住了哭声，我们在跳跃中，定位感触生育的神经
胸衣里叠起半边天的秋，深掘我胸口的蜂巢

6

我张嘴就是你的哑巴
我有一个不能美满你你婚嫁，不能为你生儿育女的身子
失水潮湿的裤衩，包裹我干裂了的贞操
我等天上的水，我等北水南调的渠水
途经这里的一乡一村

我摘桃子的手，是从汶川带回来的
多病的手，隐瞒善事的手，在那时候的水中
扒开泥土，就能给眼睛看到朝阳的日子

7

风在这里要抓住干燥，弥漫尘土
撩开黔西混沌的一角，我在哪里踩下脚印
都将汗巾搭在脑门上，清醒的时候
我低头暴躁
愤怒
坐地解衣
与什么入口的酒味，散尽肢体的闷热
从嘴角喷射的盐光，比晌午的烈日，掷地有声

到底能索回多少尽兴的叩谢
需要在沉默的时候
仰面吼叫
咆哮
此地扎根
和结穗的作物
提交给我们百姓安身的丰衣
足食

8

乡野好人，终生养着结果之身
这插足之地，顺着翻山路，穿越闪电落地的光影
去采摘那场雨后的蘑菇

搬动江湖耀眼的戏谱
解馋的菜谱
脱锈的剑唇
我们用纯心改动
春水流向，民间菜花，倒在软骨症发作后

9
天空要给这地方
限定什么不可以长势茂盛
森林的枝叶萧条下去
平息了射手的邪念，在他们射箭的前方
我看到雪人，睁着羚羊的眼睛
磨破石壁的额骨
它渴得牙齿生长花刺
属于它传播吉祥的早晨
人们已坐在村头，等着送水车的到来

说到雪人，是黔西山地
百年荒废的婚姻中
守节的民妇
她看着我，跑出百米开外，摸乳节
真是一场，在我腹内熬药的革命
那时，只要我相中哪滴水
能裹住我丢失的月光，我就会
伸出善意的爪子
剔除眼袋上的疑难杂症

10
褪色的胸襟下，有羊嘴啃走草的鲜嫩
烈日下，还要为
这个女大十八变的诱婚胸罩
多一层解谜的坎，颂辞迈不过去
那就在她熟睡的床上，展示证婚书的
日期
口号
仪式
眼下，她处在奶水
替换淡水的青春期

我觉得摸乳节来得太快
那地方干巴巴的水漕
爬行的虫尿没了
脱壳的蛇，藏进
它的故居
它门前的天气，有些
烧焦的眼神
晚上就可以经过
蓄水洗身的洼沟，死了鱼苗

11
我觉得摸乳节来得太快
没有雨水虚掩正式求爱的吻
躲到一处，来一次大解放吧
缠身的首饰，离开辟邪的生殖地
少了水的田地
在图纸上
画出种种预想

吃了胀胃的干皮果，只当
我自己到这里不虚此行
自己是幻想中的纸人
是戏言中的牧童
放烟花的梦游者

急需在摸乳节
找到成婚的诺言
与上一次
联手垦荒的妹子
鸳鸯和鸣

12
我目睹了，青蛙们
等水的焦急面庞
它们趴在岩石下，摇动孤立的草芽
它是它的伏击者，草芽没有
面临绞刑的地点
崩溃推搡
擅闯者的敌意
这一点，设想两物零距离的前景
在一座花园内，互换亲昵的体液
自然达不到解渴的诡计


一方败地求胜，另一方想进入
画地为牢式的地堡
一静一动中，旱天的种种迹象
都不可能徇情告知
子夜的雨水，解救
圈地中自立为王的狂妄者

13
我从冷洞村的土壤里
看到潮湿的颜色
看到水的绵软
水流入独根庄稼的支脉
一年之内的兴奋，实现一个期待的到来

湿透树叶的月色
在空旷的针松间，疏通我
沙哑的咳嗽
一年前在此林的流泉中
洗出纯洁，轻盈的身段，她的娇美
昼夜囚禁我干渴的梦呓


此女子，对水的眷恋，不止一次
水中捉月
或不厌千次
她等我，就是
等她
千年前诗仙的幻像

14
滇黔交边，一群
又一群人
等着
啃掉谎言的使命，看一面湖水
洗净他们扑满尘埃的脸
他们用蓄满口水的决心
击退
旱情的烙印


从心窝里掏出来的罚词
完美一个人的性情
那时，我是她的当地人
看到她菩萨心肠的表现
水和女人，悖逆金光，暗地诵经
在缺水的山间良田，种植祖国的信仰

15
你看他们手里
空下来的酒杯，胀满夜色
鱼肚皮色的夜色，亮遍四野
一株向日葵，将头低到，显露卑微的灵魂
鸟儿 一群灰毛鸟，要离开稻草人什么
有思想的心脏，眼界
一粒粗大的尘土，带着白天的燥热
砸在五根指头
他们仍缄默
不肯惊吓
身后空花园的蝶和蜂
春天来客，等不到雨水
浇它寿辰宴上的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