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

赵卡

出行

沸腾的引擎提醒我，被尘埃遗弃的农田
在烈日下暴晒。粮食离开的地方
还有绝望的稻草人，苦守最后几只饿鸟的来临。
身体摩擦空气，吱吱的将是越来越紧的风声
飞虫纷纷扑向前挡风玻璃
击碎的却是青春期的尸体
他们像夏天枯萎的树叶，提前衰老
哦，衰老是衰老的一部分。
我如坐在风暴的中心
出行是一种使命，必达天堂
身后的无穷往事，正在赶往一个秘密的地点汇合
汹涌如浊流汇入清水
风声汇入风
我汇入愤怒
忽然有人大声呵斥：“必须悬崖勒马，你脆弱的身体承担不了愤怒。”
我反驳，我证伪
速度是辩证的，汽油是昂贵的，思索是危险的
我不能赞美这热烈的天气
它的温度和湿度，淫威和淫荡
我不能拒绝这黑暗的道路
泛着白光，轮胎哧溜一声冒了股白烟。
我如猛虎，
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却擦肩而过。
貌似黑暗的小巷，彼此对视一笑，行路的人群心照不宣
疾驰在这京畿大道上，想忘掉很多
出生，啼哭，奔跑
爱情，失身，还有黄花
我如赴京赶考的举子，怀着梦想
光宗耀祖
妻妾成群
挣下满院的银两和一块大墓葬
从早起的太阳到腐朽无力的落日
余晖照耀我的前程
车轮滚滚，金子挂在风紧的地方
我像是一个富足的人
内心灿烂。
出行的人有三个：我，赵虎柱，赵传
丛林中的未成年动物
古代的三个农民，放下锄头
遭遇了刻薄的盘问。收费站里的鳏夫寡妇
像一截短暂的阑尾
弄疼这大道，出行的人也疼得呲牙咧嘴
道路就像我的前半生
看不到的尽头堆满了谜语
但谜底只有一个
死亡太突然，衰老太缓慢。
譬如这人生般起伏的柏油路
铁皮包裹的机器就是一具具移动的棺材
出行的路是不能重复的
禁止回头，否则你将羞愧难当。
前面的京城渐渐清晰了
我将路过那里，不会停留
残破的驿馆倒吸了一口西北风
黑烟笼罩的地方，臣民们或朝九晚五，或朝三暮四
手脚浮肿
三呼万岁
地盘越来越大，心胸却越来越小
游行的，上访的，行刺的，告状的，行贿的，买春的
我围观，我无语，我绕行，我看见
履带下的身躯
履带下的身躯和身躯上的履带
合谋了一出戏剧：推土机政治。
我想，我该此刻停下来脚步问一问地下的灵魂了！
　　
2010-8-6

*“必须悬崖勒马，你脆弱的身体承担不了愤怒。”（语出西川《厄运》）

陈依达

出行以观感天下。写得有现实映射与境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