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龙安

我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组诗
                         龙安

     1.   我行驶在我回家的路上

路边的油菜花开了。光秃秃的杨树
也给自己点缀出荧光灯似的绿。

我骑着摩托车，带着离开朋友的忧伤
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乡村的柏油公路在沉默的山脚下
曲曲弯弯，弯弯曲曲的

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她
欢快地流淌，在我旅途的孤独中。

在一个叫“坑头”的村庄，住了两天两夜，
这里出产一种香醇的水酒。友情有时候

也会如此的清纯又浓烈，只有你喝过之后，
才知道它的滋味与后劲。

今天是正月初六，许多外出打工的青年男女
拖着行李箱，在路口，等待命运的班车。

我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早已把梦幻邮寄给他乡，
而让身体留了下来，用一种

单调又枯瘦的笔墨
调配我的心灵的底色。

  2.   采茶归来

采茶归来，我肩上扛着一个
圆鼓鼓的长条形的布袋。
从湿润的田野上袭来的夜色
浸染一个白天温热的清香与疲惫的辛劳。
玉米在路边的菜地里
挺直脊梁。高大的樟树
站在石桥边，它那沉默的深蓝
已抽长悦人的新绿。

日子在土地庙的香案上
燃烧着宽恕与坚决。

3.从豸峰出发-----
从豸峰出发，已是下午2点35分。
踩着一条沿清澈见底的小溪
弯曲的青石板，一路上，
齐肩高的油菜花把田野
燃烧成一片金黄色的火海，就连
两侧遥遥相对的群山也被辉映得，脸颊
泛起了红晕，被辉映的还有那个
覆盖整个地球的半透明的发蓝的天穹。
蜜蜂用小小的身体制造
四月的音响。燕子
在身体力行的飞翔中揭示出自身的激情。
小溪在流淌，青石板
在生长。踏入寂静的脚步
已忘了最初来访的目的。
明净的空气中光线一点点
向西倾斜，旅行暖暖地渐入佳境。

   4.   清明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风从东南方
吹来：凉丝丝。河边的柳树
迅速被来自记忆里的情感
占据，闪烁重新苏醒的波浪。
一只灰雀站在土墩上
用一种尖锐又低沉的嗓音
报告来自天堂的消息。

我在细细的雨中走在
回家的路上，郊外的温柔
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微蓝的光。

   5.  桃花的美令人吃惊

桃花的美令人吃惊。
浓妆淡抹的，一片粉红色的火焰
赤裸在郊外的荒坡上。

她在孤独中绽放，仿佛
她的灵魂包容一种黑暗，
在那里，一种通过认识
而拥有的平静
正在变亮，发光。

她走出梦幻，在这
晴朗的三月里，一步一步地
进入完美的激情。

她像一架直升机那样诱人。
她的疯狂握有罕见的伟大。

  6. 下午的阳光多么诱人

下午的阳光多么诱人。一幅古老的农耕图
跃入我散步中的眼帘，构成这个悠闲的场景
有三个必不可少的元素：一头水牛。犁。矮小的老头。
这个矮小的老头把湿软的泥土
翻耕一遍，再铺上一层
厚厚的家畜肥，又翻耕一次。
劳作就是这样的寂静，坚忍，富有细致的心。
站在水沟边的一棵柳树，为了与青山脚下
盛放的油菜花相呼应，它
也努力在发绿，孤独地发绿。

   7.  乡村公路两边的杨树绿了

过了立春，乡村公路两边的杨树
从它光秃秃又高大的躯体里
长出星星点点的绿，亮湿的绿，
让我的思想产生模糊的冲动——
成为以前的我，成为已发生的时光里
没被毁坏而非不朽的我。
这个我是谁？他曾代替我在过去干些什么？
于是一切都来自记忆底处那苏醒的自我，
他是我吗？或者说此刻的我
也只是他复制的另一张具有人性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