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之树，栽种在桌子中央（五首）

王西平

围坐

几个人围坐
话题从头滚下。圆桌的边缘开始脱落
仿佛一只环形的豹子
带着酒气，从词语里跳下
余音绕在深处，我看到了它力量的结构里，闪现着
金属的斑点
每个人伸出手，任意摘取桃子
噢——盘子之树，栽种在桌子中央
结满了葵花和喜糖
它青花的叶子，如同碎片，积在大雪深处
由一个人
和另一个人捡起

种花

我事先准备好铲
知道土在那里等我，一堆，两堆或两堆
一堆。今年的土都有点乱
我第一个跳下去，理出一个大坑端上来
然后另一个我擦着我的裤边跳下去，又将坑堵上
花籽们在手里，被我们捏得太紧
是不是应该把未来的样子打开瞧瞧呢
还不一定
不过我仍记得它们剥开过
一直在等铲


焚诗

先将一只蝴蝶，折好
放进诗句，然后把自己也塞进去
我看见脚印经过鞋子时
所有的翅膀，成为旧的
一些句子落在纸里，活了
而另一些句子，又返回到我前世的掌心
新砍的柴禾堆在时间的门缝里
诗人坐在锁孔中
有人也跟着进来，在纸镜子的深处
晃来晃去
那一夜，火熄了
我们在一个诗做的洞里
捕捉各自的呼吸

村落

这里的房子已经拆过
没拆的，依然保持着住人的样子
所有人从窗户伸出手，掏出捂了一年的果子
从远处看，村里的雪一场追着一场
仿佛季节深处，一群被遗忘的羊
用它们身体的白
擦拭着过往

猫和它的下巴

一只猫，坐在椅子上洗脸
洗掉的下巴在水里张开嘴
把一盆水的脸咬了下来。水，流出水来
猫高高地坐在椅子上，阳光下
仿佛一颗情色的水果，盲目地
撕毁着牙齿。那一刻
湿漉漉的下巴顺着猫的胡须爬了上来
多像一只
小小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