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及其他

俞昌雄

■ 冬 雨

这冰冷的线条有它自己的去处
它丢下的声音被剪辑，成为躯壳里的一次
冒险：母亲从中发现曾经遗失的光
岁月被揉成一团，有人扯它
只露出寒风中的臂膀

河流在低处汇聚。没有人指认
那些有过裂隙的身体是否已经愈合
冬雨一场接着一场，就等着它的下半辈子

大地因此而发窘，它没有时间
走出雨的困境，而母亲
很少出门，她已得到应有的庇护
她活在我们中间，带着无限感动和安逸
偶尔回首，又有如那被默诵中的诗

河流在喧嚣中奔跑，它来自天上
也来自某些人的眼角。冬日毕竟短暂
哪怕它已储下足够的忧伤
2009.11.5


■ 无可救药

金龟子有着奇异的舞蹈
在八月，它们聚集，朝着某种极限旋转
当中有几只不值一提，它们是
无可救药的那一拨
烈日已经松动，你都看到了
它们伏于低处继而逃出闪亮的壳
它们被放逐，随细线在灰尘里飘浮

金龟子一年当中都要死上两回
它们仰仗天空，那儿有寄养中的巢穴
而后纯属意外，人类窃取了它的灵魂
2009.8.11



■ 护城河上空的蝙蝠

雾弥漫，交叉中的蝙蝠亮了起来
逐渐暗下去的天色托起了自己的翅膀
河流开始下沉，落水者在远方闪烁

蝙蝠保持多个方向的飞行
但只有一副棺木，那是黑暗的中心
它们围拢一起，像瞎子丢下的一场游戏

垂钓者唇间紧闭，他是谨慎的
临近处的苔藓越长越密，仿佛从未剥落
它们有反光，只投向空中的耳朵

会飞的小昆虫就从那儿起程
蝙蝠为它们轻声歌唱，迎接自由的呼吸
而后哭泣，雾障里露出死亡的肩膀
2009.8.17



■ 连 江

雨后的连江大了一圈，就在昨天
渔船等待出海，金枪鱼在远方拉直了身子
多么壮阔的蓝色呀，它咆哮
把深渊里的心脏带到倾斜的天空

而今天，它滑入祖母绿的光芒当中
渔民们路过那儿，要带走它的梦幻和微笑
这是腥味和波涛彼此推搡的星期一
看海的人夹在中间，连眼眶都是湿的

金枪鱼就在这样的时刻潜回海底
它安睡，枕着人世的雨水
鱼网从高处垂了下来，它不动声色
它在连江保持着密不可宣的清闲

再大的风浪也不能卷走这座城市的饥饿
暴雨在来日仍将降临，一切都漂着
只有那些妻儿可以一眼望尽天穹
他们都还年轻，不愿在日子里躺成潮汐

原谅大海吧，哪怕它永不枯竭
原谅那些鱼群，即便它们是如此弱小
风在它们中间吹拂，偶尔停下来
渔民牵它的手，金枪鱼摆出细小的阴谋
2009.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