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拙作，请各位兄长指点

墨人钢 · 发表于 2009-7-22 12:20:43

是谁把爱情放丢了味                 
文/墨人钢
 
一
天还没亮，秀秀就起床了。
她悄悄走到窗户旁边往楼下看了看，娘还没起床。爹一向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爹厂里有厂长助理管着，不用他操心，他二三十个徒弟，哪个都是精得滴溜溜转的，对他又诚心又孝顺，逢年过节都不忘登门来拜望。为了创这个家业，近十来年，爹可没少吃苦，每天爬早贪黑，由一个满山满村跑的卖碳脚子，慢慢攀成一个蜂窝煤厂的老总，自己创业了。创业艰难，走南闯北，爹吃了不少苦，也见识了不少大事，到这年月，也可以说是功成名就，成了方圆十几里“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了。爹也是该轻松一下了，每天钓钓鱼、喝喝保健酒、打打牌、睡睡懒觉、上上城、玩玩花草金鱼什么的。
啊，秀秀打了个呵欠，迷蒙着双眼，打开窗户，放一点带草叶香气的清新空气进来，天边好像有一线微亮，不很明显，院子里仍黑乎乎的。风景树也分不清哪是哪了，这些风景树都是爹买的，爹不养鸡，不养猪，爹嫌它们脏，爹在院子里种风景树，爹说城里的大老板的厂子里都种风景树呀花呀草呀什么的，人家那是真的富翁，讲身价，一个身价都好几亿呢。
秀秀想到现在出去还太早，还没到九冲出门的时候，她得估摸着，九冲出门的时候大概是天亮以后，去墨城的班车都是上午9点的，九冲会提前一点到马路边招手拦车。至少是8点到马路，她正好安在那个时候把鞋垫送到九冲手上。这鞋垫她已经绣了2个月了，打九冲妈说要送九冲上城学手艺开始，她心里就打了点，知道九冲要出远门了，几个月内怕是回不来，她悄悄地绣上了这鞋垫。本来要买一双鞋垫容易得很，她家有的是钱，但是她总觉得买的是别人做的，不如自己亲手绣的真心。
秀秀看看天还早，回床上坐定，又拿起那双鞋垫看起来，她双手捧着鞋垫闻了闻，有一股新布新线的香味，她拿着鞋垫左看又看，越看越亲切：那两只鸳鸯简直比活的还真，比真的还美！
看着鞋垫，秀秀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一根黑线，迅速地穿在针上，她觉得要是给这两只鸳鸯的眼睛再加一根黑线呀，那鸳鸯的眼睛就会水汪汪的，这才是她要送给九冲的心啊。她不知道九冲会不会明白，这个死脑筋，都二十多岁的人了，玩心还大，憨里憨气，整天跟着几个半大的娃们玩斗牛、捉知了、掰手劲，自从退学后就没干个正经事，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撇九冲的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长得大。
就凭九冲这德行，这也是爹娘一再反对她和九冲来往的原因。
秀秀慢慢听到楼下隔壁家的鸡叫了，秀秀看看表才六点，她想，她要躺一会，她把闹钟定到7：30。到点她就起床，然后悄悄地开门出去，要是被娘发现了，她就说到后山玩儿去，千万不能说是去送九冲，爹娘见了提九冲就一肚子气。
时间过得还是太慢，秀秀性急，爬起又睡下，睡下又爬起，弄得跟个神经病似的。
闹钟响了。秀秀一翻身起来又重新细细地梳洗了一番，贴好发夹，再细细地刷一遍刘海，整整衣角，悄悄地出了门。
等她赶到马路边时，九冲还没到，只有早起的几个老人拉着牛往外山上去放，还有几个汉子拿起锄头铁锨往沟里去了。他们经过时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秀秀，他们有的人认得秀秀，秀秀也认得他们其中几个，而有几个呢不认得秀秀。但是，无论男女经过，他们目光里都有些疑惑地看着一大清早路边的这个女孩，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起这么早站在路边，干啥来了。看得秀秀立正也不是，稍息也不是，脸上一阵阵翻红，后来秀秀就干脆蹲下了，低下头拿起树枝在地上划，免得和他们对视，无聊地打发时间。
这时，秀秀一抬头发现晨光中有三个人往路边来了。秀秀认得真，顶头的那个就是九冲！九冲光头上刚长出半寸来长的桩桩头发。天热，九冲头上总长疱，所以一到夏天，九冲就剔了光头，剔光头没留分头好看。九冲其实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人也憨厚，就是贪玩，学习成绩不太好，尽留级，小学一年级都读了三个，初中读完本来说回家种田的，爹娘怕他在家闲着闲出病来，就让他上了一个普通高中，上了高中，九冲仍然不学习，竟然迷上电脑了，上网、打游戏、聊天、下载软件，当黑客、反黑客，什么都棒，就是成绩一般，后来读到高二，他就索性不读了。电脑玩腻了，什么都玩够了，他就铁了心要回家跟爹种田。其实九冲人还是聪明的，虽不怎么学习，大小道理一点就懂，爱好英语，英语成绩很棒，能读懂电脑上的字，还可以上上外国的网站，主要差就是语文和物理，他说语文和物理就要想象，他没想象能力，不像英语，死记硬背就行，他数学好，那么多公式不用记，靠推算，由一个定理到另一个定理，他推得滴溜转，老师都看花了眼。
九冲的聪明还真没人看得出来，就秀秀和他同过班，同过桌，才了解他。村里人一致认为九冲是个二杆子，说话半生不熟，为人憨里憨气，大脑有问题，不要说出息，能娶上个媳妇都难。
九冲来了，九冲老远也看到秀秀了，虽然秀秀蹲在地上没抬头，他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秀秀。
九冲走过来陪秀秀一起蹲下，他伸出手拍拍秀秀，秀秀没动，秀秀在生气，她等了半天，现在要把所有的不舒服发泄到九冲身上。
咋了？九冲嘴里冒出了一句。
秀秀低着头不说话，脸上硬硬的，大刀都剁不进。
九冲突然把嘴巴附到秀秀耳朵边，一本正经地说，别蹲着，快起来！草地上的露水都把你裤裆打湿啦，别人都以为你在尿裤。
秀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揪着九冲的耳朵说，都是你个混帐，害得我等了这么长时间，衣服都打湿了！秀秀嘴上这么说，心里就喜欢他这半生不熟的幽默，不像别人油嘴滑舌，也不像傻子那么扭死理，瞎钻牛角尖。不错，九冲是有点傻里傻气，但是傻得可爱。秀秀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说他呆。
九冲说，我早知道你今天会来等的，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秀秀说，带什么都不稀罕。
九冲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兜，提起来往外一倒，居然爬出两只雪白雪白的玉兔崽。九冲说，这两只玉兔一男一女，多可爱，你把它们养好，等我回来，它们就可以结婚……
秀秀真没料到九冲成天贪玩，还有这细心，她知道九冲说的啥意思，她说，我非不让它们结婚。
九冲瞪着干巴巴的眼睛问，为啥？
秀秀看着九冲认真的样子憨得可爱，说，不为啥，你要在城里不争口气回来，我就不让他们结婚！
九冲一听，急了，一急说话都结巴了，脸也红了，我，我，我不争气与，与它们，相，相什么，干？
秀秀说，当然相干啦，我说相干就相干，你这回上城，要是不争气学好手艺，就别再回来见我了，成天丢人现眼的。
九冲笑了，摸摸还露着头皮的毛茸茸的脑袋，说，好，好，好相，相干，我，我，我好好学就是了。
秀秀把鞋垫一把塞给九冲说，记住就好了，别成天贪玩。到那边后记得给我电话，要乘我爸不在的时候打，一般下午2点以后。
九冲看着鞋垫上的鸳鸯，嘿嘿地笑了。
秀秀和九冲的这一幕都被远远站在路边的九冲的爹娘看在了眼里。
 
二
九冲去了墨城，就天天乘秀秀爹娘不在的时候，给秀秀电话。有的时候是秀秀打过去。
秀秀每天除了喂那两只玉兔就是瞅机会和九冲聊天。
秀秀和九冲联系得避开爹娘的眼睛，有点像偷着，躲着。没办法，爹娘不喜欢九冲。她盘算着，九冲要是在墨城学一个好手艺，然后找一份好工作，再攒点钱回来，西装革领的一穿，名牌摩托车一夹，也还人模狗样的，爹娘就不会反对她和九冲来往了。爹娘反对，主要是因为九冲家穷，加上九冲看上去一幅不争气的奶样子。只要九冲在外面出息了，爹妈那边还是好说话的，他们毕竟都是眼睛雪亮的明白人。
秀秀知道自己长相不太好看，初中时有些男孩子开始都瞧不上她，有的人后来听说她爹是大老板才写信表示好感的，那些信也都写得干巴巴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完全是假惺惺的。与其和他们谈，倒不如跟九冲好，九冲不看钱，心眼实，打抱不平，别人看不上，他偏看上，别人不喜欢，他偏喜欢，而且还就认死了喜欢着秀秀，在外面打个板栗要分半块给秀秀，家里栀子花开了，要送一把给她，把她没当外人，像亲妹妹一样对待。外班要是有别人欺负秀秀，他还出面主持公道，为了保护秀秀，他挨了三次打，被几个高年级学生踢了好几脚。
所以，爹娘虽然一直不同意，秀秀心理喜欢，爹娘越反对，她喜欢的越厉害。
秀秀估摸着九冲去墨城半个月了，应该从九冲的大姨伯家出来了，大姨伯应该给他找一个师傅学手艺了。秀秀心里惦记的慌，想知道九冲学啥手艺来了，这手艺在城里赚不赚钱。
秀秀拨通了电话，想试探试探他大姨伯，看九冲走了没。
接电话的却是九冲。
秀秀说怎么还是你，你怎么还没走？
九冲嘻嘻地笑着，说，我就估摸着你这时候要来电话。
秀秀说，你别光想着我来电话，你想想你干什么去的？
九冲被问得楞住了，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秀秀急红了脸说，咋了，傻了？！真是不长记性，走之前我还跟你说，要好好学手艺，尽快出师赚钱，你怎么眨个眼皮就忘记了啊！
秀秀的声音有些无奈。
九冲突然来了一句，把秀秀震住了：你放心吧，表哥在教我手艺呢，他要跟我一起做一个大买卖，他说的。
什么买卖？秀秀问。
我也不知道。秀秀问一句九冲就答一句。
那你现在学的什么手艺？秀秀问。
九冲说，我学的软件，电脑编程。
秀秀一提电脑就来火；你怎么还玩电脑啊？你高中被电脑毁了，你怎么还没明白过来啊？
九冲就不说话了。秀秀怎么问，他也不说。秀秀只好先挂了电话。九冲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得给他个台阶，让他能想得通。
秀秀挂了电话，就想起来了，她想起了九冲说的四个字：电脑编程。她脑子一亮，电脑编程是大学生学的东西，很深奥啊，很赚钱的，学出来是大人才的，隔壁村的二黑上大学后就是学的电脑编程，现在毕业了，一个月拿好几千块钱，敢情九冲的大姨伯没有亏待他呀，让他学了门好手艺。
秀秀兴趣来了，说不定九冲真是吉星高照，傻人有傻福。对了，秀秀还想起来了，九冲说过，是跟他表哥学，他表哥据说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是个博士，远近这一块老百姓都知道九冲有个表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大作家。
谢天谢地！九冲这下总算有希望了，她和九冲这个，嘻嘻，有盼头啦。
秀秀想到这一层，谁也没说，她要等事情彻底弄好了再说。爹娘就看见这丫头成天乐呵呵的，仿佛做梦吃了蜜糖。娘看着看着就说，看着丫头疯劲，也不知乐的啥，天天伺候两只兔子还那么带劲。
爹说，带劲？好啊，就让她把院里的花给浇了，我的菊花都蔫了。
秀秀也乐得把满院的花一浇，又把草一锄，还把个院里院外都收拾得礼礼落落，兔子笼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以前这些活爹是不要秀秀干的，有爹的徒弟们来干呢。
 
秀秀和九冲就隔几天一个秘密电话。九冲就悄悄告诉秀秀自己学了些什么。九冲说自己学的软件编程快学好了，九冲的话秀秀有些不明白，什么朵丝系统，什么C语言，什么回车命令的，秀秀虽然不懂，但是很有兴趣，她听见九冲每次讲起来也很带劲，九冲在学校的时候就喜欢电脑和英语，这下让他全用上了。秀秀听着听着就眉颧开展，脸上泛起好看的光泽。
秀秀看着九冲学得这么带劲，就想着什么时候一定要上城去看看他。一转眼都快一年了九冲送给自己的玉兔都长得又大又漂亮，还要下小兔崽了，一年不见九冲，她还怪想念的。
 
三
 
没想到，九冲学艺的事情，秀秀没对一个外人讲过，连爹妈都没讲，现在居然整个墨峰乡十几个村子几千人人都知道了，传得沸沸扬扬的。
他们说的神乎其神，他们都说，九冲学大本事了，你知道啥叫大本事，三头六臂还不是，三头六臂算什么，九冲他现在是大作家了，一支笔要抵你的九头十臂！大作家是干啥的你知道不？就是写书的，你上过学吗，你读过书吗，那课本上的字就都是大作家写的，可了不得啊！
还有的说，九冲现在是讲身价的人了，你知道什么人才讲身价，百万富翁都没法讲身价，只有城里的人，手里有亿万，才够格去讲身价，九冲现在就是讲身价啊！
还有的说九冲出了三本书啊，书上都叫文诹诹的名字，叫什么九重霄，哎呀，这是艺名，不，作家们把这个叫笔名。他一本书就卖好几百万啊，牛皮不牛皮啊，人家现在不回来了，回来人家得大车小车一个团的人马跟着，那是警卫呀，这种大人才，国家还不叫人走到哪里保护到那里啊。
更有人说，早就有地师看过九冲家的风水，说他家是龙山凤水的地形，要出文曲星的地脉，人家还看九冲的相说他是傻文昌星下凡，大富大贵的命啊。
最后还有人说，九冲现在是女人一大群，风流着啦，想啊，哪个才子不风流，不风流那不叫才子，叫菜子，见风就落地的……
这些说法可都是秀秀闻所未闻的，说它是谣言吧，别人都这么说，好像都亲眼看见的，秀秀开始觉得好笑，她想，谣言就是这样起来的，无风都要起浪，她二十天没打九冲的电话，怎么一下会变化得这么快。但是现在外面传的越来越火，越说越真，秀秀觉得有些奇怪，她也有些天没打九冲的电话了，她要把别人那些可笑的谣言告诉九冲，和九冲一起好好笑笑他们那些造谣的人。
 秀秀拨了九冲的电话，听到的是一段电话录音：你好，欢迎致电著名作家九重霄，主人现在不在家，有事留言请按1，要求记录来电请按2，无事请挂机。
  电话怎么变成这样了，秀秀很气愤，正准备挂机，有人接电话了，一听是九冲。
  秀秀一肚子火，咋了，我的电话都不接？！弄个什么电话录音，学会编程了？成大师傅了？变高级了不是？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九冲听着秀秀的一顿数落，等秀秀数落完了，他只说了一句：我最近要去参加九重霄文学作品研讨会，还要去签名卖书，你有空到墨城来一趟，我想见你。
什么，签名卖书？什么想见你？秀秀一头雾水，正准备大发作一趟，电话挂了。
秀秀听着电话挂断后嘟嘟嘟嘟嘟嘟的喘气声，泪水很快就涌出来了。
从此再没接到九冲的电话。
这几天秀秀脸上阴沉沉的，娘都觉得奇怪，而且早晨起床眼泡有点红，像哭过的，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娘悄悄地跟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说九冲那孩子出息了，没听人说嘛，外人传言可能有些夸大——这孩子要是真的出息了，我和你爹就商议，同意你和他来往，这下好了，我也放心了，九冲学个好手艺，将来日子也好过，饿不着咱家宝贝了。
秀秀不做声，脸转到一边去，她心理有话不想和娘讲。
秀秀娘就说，咋了，现在同意了你还不满意？当初反对你和九冲来往也是为你好，你想你嫁到他家去多寒碜，连个象样的瓦屋都没有。再说，要不是我们反对，九冲也不会那么争气呀，也不会有这么大出息啊……
听着娘说着说着，想着她和九冲这一段感情经历，秀秀眼泪就又下来了，心里酸一阵苦一阵甜一阵的，一头倒在娘怀里呜呜地哭起来了。
娘说，等几天我再劝劝你爹，你们也都不小了，该办办大事了，从小一块长大，这样的夫妻长久。
 娘一说，秀秀心里算轻松了不少，就等着爹的意见，爹娘这边弄好了，还不知道九冲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那晚爹钓鱼回来了，娘等爹坐下歇好了，又等他抽完了一根烟，才说起这事。爹对娘提的意见没说不也没说行，爹说话的时候很慢，带着沉思。
  秀秀上前给爹倒了一杯毛尖茶，爹看了看秀秀，对秀秀突然变得这么乖，像无所谓一样，他带着点自言自语似的说，九冲出息了？真的假的？这事八成是吹的泡泡吧！我就横看直看，九冲就不是那块料！
  爹的话让秀秀心里像刀刺了一下似的，在爹眼中，九冲始终是个没用的傻小子。
秀秀说，我给他……打了电话的，他说……他要去签名卖书……
什么签名卖书？那也不能说明他当作家了，不就卖书么，到处书店都是卖书的人，当个卖个书的才几百块钱一个月，管个屁用！爹瞪了秀秀一眼，对她说，你不消把那小子惦记着，爹看就了，他没出息的！说完爹把烟头狠狠地摁熄在烟灰缸里。
娘一见父女俩陷入了僵局，连忙解围说，算了，算了，她爹，你先吃饭再说吧。吃饭的时候娘又开始絮叨起来了，他说，孩子他爹，我看这事说不定是真的，九冲的表哥可是个大人物，好像也是个作家什么的，这九冲去墨城说不定就是去跟他表哥学的手艺，这事没那么简单……
 爹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明天我上城去看看，是真是假不就知道了？！
 
四
 
爹上城回来后，只字不提九冲的事，爹是见着九冲了的，肯定见过，爹不愿意说，因为爹捎回一包九冲送给秀秀的东西，是一件漂亮的连衣裙，这种裙子镇上买不到，肯定花了不少钱。秀秀穿着裙子，不停地在镜子前转圈，前看看，后看看，不停地问娘，好不好看？肩是不是太高了？一点都不好看，丑死了啊，娘，你说说嘛，是不是丑死了，秀秀皱着眉头问娘。
娘知道秀秀心思，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好看，好看，你呀，穿上这个还真好看。
娘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脸上的笑容一忽又收敛了，娘想问题得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秀秀想再问点什么，觉得不太好开口，刚冒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
秀秀不知道爹上城见着九冲，九冲究竟怎么样了，是不是改变了爹对九冲以前的看法。爹成天一个字也不讲，秀秀懂爹的脾气不好，也怕问，心里急的慌。
秀秀看着爹成天在外面打牌钓鱼，像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秀秀就气爹，每次爹回来一起吃饭的时候，秀秀就不吃，秀秀躲在房间里咋喊也不应，娘喊了一通，秀秀说睡着，不想吃。
娘说，秀秀，还是吃点吧，姑娘家的，不要饿着了，暴一餐饿一餐，肠胃要得病的，得了肠胃病以后身个儿就甭想长个好条条了。
秀秀说长不好饿死得了！正好合你们的意！
娘叹口气，摇摇头。
爹说，让她犟去，这性格就适合嫁给我那徒弟黑皮。明天黑皮爹要再说，我就把……
秀秀哭了，哭得很伤心，爹才打住不说了。
夜里，娘敲秀秀的门，秀秀开门，娘一仄身进来了，悄悄地说，我问你爹了，她见着九冲了，九冲想你到城里去看看他。你爹说，九冲现在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不像以前那副混混样了，而且的确写了两本书，很奇怪。娘说，她和爹商量好了，准许秀秀上城去看看九冲，但是要有点心眼，如果九冲真的是别人说的那样大富大贵了，就不要纠缠他，免得被别人看不上回绝了，到时候丢人现眼。咱们就算是穷人也要有个穷人的面子。
秀秀知道了，爹是怕九冲看不上秀秀。秀秀知道，九冲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九冲要是看不上她，就不会给她买衣服了，九冲还是原来的九冲，永远也不会变的，就算变也变不出她秀秀的掌心。
秀秀第二天梳洗打扮好了，就上城去了，她先给九冲打了一个电话，九冲很高兴，巴不得秀秀立即就在自己眼前的样子，秀秀打电话的时候，爹娘都在旁边认真地听着，生怕九冲哪里亏待了自己女儿，爹娘在旁边听着，秀秀就不好和九冲多说什么了。
秀秀见着九冲，九冲上来帮她拿东西，还一个劲地说，我今天有个好礼物送给你。
秀秀故意冷冷地说，不希罕。
九冲说，我认认真真为你弄的啊，伤了我一个星期的脑筋啊，你希罕一下，好不？
秀秀看着九冲的憨像高兴地笑起来了。
九冲包了辆车带着秀秀围着墨城转了一圈。然后他们又要秀秀一起去高级酒店吃饭，走到酒店门口就不走了，秀秀看着那高耸入云得大厦和豪华富贵的装饰说，九冲，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花钱的？你太让我害怕了，这里太豪华，我们乡下人不敢进去，要进你自己一个人进！秀秀转身就走。秀秀听爹说了的，高级酒店的东西很贵，一般是城里的大官，大干部，发大财的人吃饭的地方，一碗菜都好几百。
九冲看着秀秀，也没劝说，犹豫着，过了半天，九冲才说，那，那，咱们去，去一个小馆子吃去。
秀秀被九冲拖进了一个小饭馆，说是小饭馆也有上下三层。秀秀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九冲说不定是真的变了，变得她秀秀都不认识了。
一路上，秀秀心情很低落，像淋了冷雨似的，怏怏的。
吃完饭，九冲说带秀秀去逛逛商场，秀秀说，不去了，很累，想回去。
九冲愣住了，不知所措的样子。秀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九冲，她爱的是原来的九冲，现在换了一个人，她不知道还爱不爱？
秀秀哪也不去了，秀秀决定去九冲住的地方看看，看看他是怎么成了作家，看看九冲是怎么被写书害得变成这个样子的，看看这个从小到大语文都不及格的人，这个连一句话都说不明白的九冲是怎么成了著名作家的。
秀秀真希望九冲还是原来的九冲，而不是什么著名作家！
 五
 
秀秀随着九冲来到了九冲的住处，这是九冲在墨城预订的住房，房子豪华气派，彩电冰箱、空调都是名牌的，地板是带香味的木头地板，城里很有钱人家才铺这种木头的地板，房子又大又宽敞，足有自己家两个那么大。
秀秀想起了上城之前，娘嘱咐的，如果九冲真的富贵了，就不要纠缠人家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谁也受不了诱惑的。
秀秀想到这里就心痛。
九冲拿出自己的写的书给秀秀看。秀秀一看，一点也没错，三本书，作者都是写的九重霄。书皮上还有九冲的照片和简介：九重霄，现代著名作家，诗人，原名九冲，高中时开始写作，毕业后种过田，打过工，当过学徒，玩过电脑，现为墨城职业作家，以诗集《给秀秀的诗是我的心肝》一举走红文坛，曾获“墨城文学金奖”、“全国桂冠诗人奖”“墨城最优秀小说家小说奖”等多种权威文学奖项，著名长篇小说有《日你妈，真过瘾》、《从小玩鸡鸡》。
秀秀看着上面这些说法，心里越来越紧张。她终于忍不住愤怒，厉声问了一句，九冲！你跟我说老实话，你一个从小就语文不及格的人，怎么就当上作家了？！
秀秀满脸鼓胀，两腮抖动着。
九冲一听，笑了，九冲把秀秀领到自己的电脑室，打开电脑让秀秀看，秀秀哪里看得懂，只听九冲在那里津津有味地说着。
九冲用手指给秀秀看，九冲说，这个是诗歌写作软件，只要你随便丢一个词语进去，马上就可以生产一首是个出来。九冲又指着另外一个蝴蝶形的电脑图标说，这个是“小说生产软件”，你只要写个故事梗概，几分钟就可以自动生产一部长篇小说。我就是靠它们，一夜之间生产了2万多首诗歌，1000多部小说，这一千多部小说目前只投稿了30部就发表了这两部。
秀秀听着九冲的介绍，不相信，怎么可能？文章又不是罐头，又不是衣服，怎么能用机器生产得出来？九冲，你不要上了两天城就把我当乡下老土耍，要知道，我也是高中生呢。
九冲说，你，你你，你别不信，我，写写一首诗你看看看看，保证能发表。
秀秀说，你让它写。
九冲就点了点那个叫“诗歌生产专家”的软件，丁当一声响，那个软件就像荷花一样打开了，九冲在“类别”那个空格里填上“情诗”，然后在“词语”那一栏里填上“秀秀”，一首诗就产生了：
《我爱秀秀》
 
那天，我对秀秀说
我爱你
秀秀说，你敢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
 
 
秀秀看着，问，完了？
九冲说完了。
秀秀看着这首诗歌，有些纳闷，问，这写的什么意思，你给我讲讲！
九冲说，没，没什么意思。
秀秀说，没什么意思？你写它干吗？你哄我啊！
九冲说，青虹教我做的软件，电脑自己写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问青虹哥，青虹哥说，现在写诗都不要意思，反正深奥的诗歌和没意思的诗歌读者是一样的，谁也看不懂。既然读者看不懂，要个什么意思来着，现在刊物都时兴这样写，说这是最伟大的诗歌，评论家也这样说。
九冲又翻开自己的诗集《给秀秀的诗是我的心肝》说，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这本书上面有很多评论家都给了很多夸奖的词语。
秀秀又翻开了那本书，看到一首送给自己的诗：
《致秀秀》
 
因为秀秀有头发
一双手，一双脚
天天走路
会吃饭
 
所以我
爱秀秀
 
秀秀看着看着不禁哈哈大笑。秀秀说，这也是诗？九冲点点头。
秀秀问，你说说这首诗有啥教育意义？
九冲问傻了，一额头的肉耷拉下来，眉毛旋着说，教育意义？没什么教育意义啊……
秀秀说，没教育意义，你写它干吗？
九冲说，为出名，要出名就得这么写！青虹哥说的，青虹是权威诗人的，青虹说现在墨城的诗歌刊物只要句子，不要教育意义，有教育意义的诗歌都登不了，小说散文都这样。
秀秀说，你呀，九冲，你脸皮也够厚的。
一切弄明白了，九冲出名了，但是九冲不是作家，这些诗和文章都不是九冲写的，是电脑自己生产的，看着老实巴交的九冲，胖墩墩地，秀秀突然觉得，九冲一点都没变，还是原来的九冲，还是一个农民，只不过变成了“先富起来的一部分”，而且秀秀更高兴的是，九冲还是和原来一样喜欢她，她从九冲的眼神里，从九冲的心里看得出来，九冲还是原来一样认死理似的爱着她。她有时候还真有这个本事，能够看到九冲的心里去，秀秀虽然嘴巴上不说，九冲心里对她怎样，她感受得到。
秀秀想了想，看着九冲那些没有意思的诗话，默默地看着九冲，这时候看着九冲就有着一股欣赏的味道了。秀秀看着看着脸慢慢地红了。
九冲看着秀秀脸红了，连忙说，是不是太热了，看把你热的，我去开窗……
秀秀害羞地说，别，别，不热，不热。
九冲就瞪大了圆眼睛看着秀秀。突然，九冲一把把秀秀抱在怀里，把他那滚烫的嘴唇去寻秀秀的嘴唇。
秀秀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九冲，说，完了！你的东西都是电脑写的，而且都是一些没意义的东西，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别人会告你的，就像咱村李老二告镇上的铁匠那样，说他是诈骗罪呢。
九冲哈哈大笑起来，说别担心了，现在评论家都说我这些文章伟大，别的作家和诗人也都会跟着说伟大的——你记得小时候咱们学过的皇帝的新装不，其实谁不知道皇帝没穿衣服，哈哈，只不过，每个人都怕别人说自己是傻子，没有人说破罢了，文学就这样，评论家说好的东西，你说不好，那就是你看不懂啊，就是白痴啊，放心吧，没人会说的，嘿嘿，青虹打了保票的，至少一百年没人会翻这个案！
秀秀看着九冲滔滔不绝说的起劲，像个小法官，秀秀笑得更厉害了，倒在九冲怀里像一堆棉花那样柔软。秀秀说，你们这些人真会自欺欺人。
九冲说，我不自欺欺人还出不了名呢！不过，说来奇怪，这自欺欺人就像发人瘟一样，有传染呢，只要有一个人得上了，保证全部人都患上这病，一个不漏，一个人要真是得上这病，还真的难得出来，我都觉得自己得了这病。
秀秀说，你们作家真好玩，不过，你不能玩长了时间，你得赶紧退出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要是有人看出来了，你不就完了，你得赶紧转行，做别的！
九冲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总不能像皇帝那样一辈子不穿衣服，让别人瞎着眼地吹捧，说你好看吧——秀秀你真聪明，你跟青虹表哥想到一块去了，青虹当时对我就是这么说的，做大买卖就要这样：哪里白痴多，就往那里投机，狠狠地倒一把，准有赚的，现在写作这一块白痴多，得赶紧投机一把，他还告诉我说，投机倒把的事，在别人还没感到上当之前，你得赶紧抽身离开。秀秀，你怎么想的和青虹一样，青虹是文学博士生，你也像个博士呢。
秀秀听着九冲夸自己，笑得更厉害了。
九冲看着秀秀昂着头，一脸的得意，说，秀秀，等我把这本书的稿费拿了，咱们就回去结婚，不再写了，咱们到底是农民呢，到底是良心人，不能自欺欺人地过一辈子呢。
秀秀害羞地点点头，紧紧地偎依在九冲的怀里，九冲就拿嘴唇拼命地贴着秀秀的嘴唇。
临走了，秀秀问九冲，啥时候回家办咱们的事？
九冲说，得一段时间吧，我总得把这些什么研讨会呀，什么签名卖书的事情办完，这段时间我还得天天背这些破烂书呢，不然自己写了些啥自己都不知道，多不好。
秀秀说你好好背，多看几遍，我先回去了，你给我的玉兔长大了，耳朵长长的很可爱，快下崽啦。
 
六
 
秀秀回家后，带了几本九冲写的书和杂志，上面有九冲写给自己的情诗。秀秀和娘说了上城的经过，把那些文章都给娘看，还一首一首地说给娘听，这一首诗得了多少钱，那一首诗得了多少钱。
娘听得脸上跟开了花似的灿烂。秀秀特别跟娘说了，说九冲没变，还是那样，等他这本书的稿费拿到手了，就回来结婚。秀秀也说着一脸的娇巧和得意。
娘听着高兴，女儿也要出息了，要嫁大作家了，笑得嘴都合不拢。
秀秀说，九冲说了的，他爹娘过两天就要上咱家门来提亲。
娘听了说             ，好，好，虽说是自由恋爱，到底有个三媒六证的             ，好             ！晚上，我就和你爹商量，你老爹呀，这回肯定高兴！
提起爹，秀秀还想把这大事往实里砸一砸，跟娘说，你让爹别再瞧不起九冲的爹娘了，人家来提亲，热情一点，人家现在又不是从前。
娘笑着，摸摸秀秀的头说，好啦，心肝宝贝，放心吧，你爹也不是没长眼睛，明摆的事情谁看不出来。
晚上，爹回来了，娘把爹拉倒屋里说话，秀秀知道，娘是说自己和九冲的事。
秀秀看见娘把那些书也拿进去了，娘把门一关，秀秀就悄悄地跟着，从门缝里往里瞧。秀秀要看看爹有多高兴。只见娘把那些书一页一页地翻给爹看。娘一边看，一边讲解，都是秀秀白天给娘说的那些话。
爹抽着烟，一字一句的看着，爹看得很过细的样子，爹看文字眼睛是有名的尖，厂里签合同，都是爹看，合同上有一个字玩巧，都休想逃过爹的眼睛。。
娘说完了，爹就陷入了沉思。
娘说，过几天，九冲家就要来提亲，咱们也得好好准备准备，不能亏待了未来的女婿。
娘说着女婿两个字，秀秀心里就兴奋得突突地跳起来了。
爹看完了，合上书说，不行！这门亲事不大好。爹一点一点地分析给娘听，爹说，九冲现在富贵了，和咱们不是一个档次，他在外面找个城里女人不容易得很？咱们现在到底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呀，她娘，不是我思想老八股，秀秀要是跟了这么一个大富贵的人，以后九冲会不会……
娘一听噗哧一下笑起来了，娘说，你真是白担心，人家秀秀上城看了的，九冲还是原来的九冲，老实巴交的，一点都没变，还是原来那样认死理地喜欢咱家的宝贝女儿，还是以前一样对咱女儿好。
爹一听，转忧为喜。突然，爹的眼睛停在书的一页，爹在读那首《致秀秀》，读得很认真的样子，爹嘴里念：
《致秀秀》
 
因为秀秀有头发
一双手，一双脚
天天走路
会吃饭
 
所以我
爱秀秀
 
爹读完了一脸的疑惑就问娘，这几句话是啥意思？
娘说，没有意思？
爹说，没有意思？谁说的？怎么可能呢？
娘就把九冲跟秀秀说的一番诗歌讲解又跟爹说一遍。
爹说，电脑生产文章？这不大可能吧。这些文章要真是电脑写的，那九冲现在可是大骗子啊，他骗的可是全国的人啊，不行，咱们再怎么说也不能睁着眼把女儿嫁给一个骗子吧……
娘支吾着，眼睛里有了紧张和沉思的神色，娘大概也想起了什么。
秀秀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爹又看看诗，想了半天说，错了，你们都被九冲骗了！一个大作家写东西怎么可能没意思呢？他是嫌咱们看不懂，嫌咱们低级，瞎说给咱们听，把咱们当候耍呢，要是没意思，全国那么多读书的，谁买他的书？这里面有意思。爹指着诗歌说，你看每一句开头连起来是什么话？
娘一看，嘴里念了出来：因一天会所爱！，这意思不是说，要找一天去见自己真正所爱的人么？
娘再把题目连起来一看，娘当时惊得呆住了，这不明明是说，他要背着秀秀，另有所爱么。
爹说，九冲以为我们不知道他的意思，这叫包头诗，以前咱村几个读老书的先生经常讲的，合同上以前都有人玩这些巧的，他以为我们是傻瓜，我还读了高中的呢，奶奶的乌龟儿，当了几天作家，就小瞧咱们了，你再看这首诗里说的，“因为秀秀有头发，一双手，一双脚，天天走路，会吃饭，所以我，爱秀秀。”他爱的完全不是咱家秀秀，谁没有头发、手、脚呢！谁不会走路呢！这分明是说自己是无论谁都爱。他还说什么软件写诗，全部是骗人的谎话，拿这句话来搪塞我们，亏心的小乌龟崽，亏他想得出！
娘还有些迟疑，一遍一遍地看那几个字：因一天会所爱，的确是，九冲是话里有话啊，你不要咱女儿就不要她呀，直接跟秀秀说就是了，还把这话写到书上去，让全国人读，咱们还把女儿嫁给她，人家不笑死咱们这些大傻瓜了？咱们说什么也不能丢这个人啊。
爹看着娘念那几个字，把书狠命地往地上一甩，用手指着外面，愤怒地大声说，这诗没什么意思，就我说的这个意思！你赶紧得跟秀秀说好，不准再和九冲来往了，这家伙太过分了，咱们不能把女儿往狼口里送啊，真是丢死人了，连不要咱女儿的话也敢写进了书里！
娘认真地点了点头。
门外的秀秀想起九冲带自己进高级酒店，想起九冲住的宽敞豪华的房子，想起了狡猾的青虹……秀秀不知道自己该咋的，脸色煞白，嘴唇发抖，眼睛一闭，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阿旧 · 发表于 2009-7-28 12:36:45

呵呵，写得不错，有意思。尤其是前面两章，后面有点出乎意料哈

刘成渝 · 发表于 2009-7-28 22: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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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俊 · 发表于 2009-8-2 23: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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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渝刘成渝当前离线积分 3410 IP卡狗仔卡	发表于 2009-7-28 22:05:15 \| 显示全部楼层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内容自动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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