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描写意在把“地理与轮回”这一贯穿东方文化,圆融人与自然、人类精神传承脉络的理念实景化,成为读者可以置身于其中的在场。而之前由父亲、此刻由乌鸦搭建的石子:“一会儿摆成宫殿的形状,一会儿摆成/假山的形状”。宫殿和假山则是诗人对世界的二元分划,宫殿似被富予“真”的含义与“假山”互为对立面。“我总是说,这里。/和那里,/并没有什么不同。”语气极为质朴的衍生出,地理与轮回对人类的精神培孕的普遍意义。而这一句,是谁在长眠中拥有两张脸:在被磨破的“人脸之下,/是上帝的脸”,使得轮回中的“脸”,离开泡沫与大堤,拔宥密于高远,获得审视人间的跨度与海拔。此处的“谁”究竟是否出自父亲的前世,涉及轮回的“本义”。对陈先发而言无疑又一次,用诗歌语言敲打了“历史本身,找到其中虚幻的部分,以容纳我思想的新空间”。 ②
第三段诗人主体显现时的动感,为诗歌营造出虚实交织的场景。“当我从小酒馆踉跄而出之时。/乞丐说:“给我一枚硬币吧。/给我它的两面。”,这个场景具有浓郁的画面的提喻感。紧接着的大段写作显示了陈先发言此意彼,绝妙的修辞技巧。诗人采用隐喻、换喻、讽喻,借代与借喻等手法,对读者现实感观里,能说与不能说者,一律赋予言说的能力。透过乞丐、老头、寻人启事、警察、演员、玻璃、香樟树和轮椅的陈诉句,世界的价值体系、佛法的因缘、人本体的磨砺修炼、常与无常等,被诗人既像魔法师又像摄影师一般,犹如一盏盏灯似的点亮了,一方面对现实有迥异的视角与切入,同时又为诗碑中父亲镜像的形成,提供了正光、顶光及不同的侧光与反光。在小书店里,诗歌由米沃什的醇熟转承至父亲的醇熟。之后诗人仍然不急于按下摄相机的快门,而是揣摩父亲的语言和言说的方式,以及作为无形无体的父亲,混同于怎样的“新的群体”。诗人以“我知道明晰的形象应尽展其未知”表达一种隐射,明晰可知与未知,你以为的“可知或已知”与事实的“不知或无知甚至误知”这样浩大深远的意蕴空间。最终,诗人从融入尚带父亲余温的白衬衣,也融进其“用过的每一种形象”:剃头匠,杂货店主、推销员、生产队长,而俊俏少年、中年暴君、愣头青、老糊涂虫这样富有情趣的描写都使得父亲的形象极其生动感人。陈先发如此声情并茂地为父亲立碑,诗人子梵梅的剖析提出这样的理解:“写碑之心,乃树父亲镜像之碑,立父亲镜像之传,然后以父亲的镜像,得以照耀自己的隐秘精神传记。” 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