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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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泉子:波德莱尔对我们的吸引(外十一首)

      波德莱尔对我们的吸引,
      是因为那同一个时代的困境依然在考验着我们,
      在两百年过去之后;
      但丁对我们的吸引,是因为人性中那相同的软弱依然在困扰,
      并考验着我们,在千年过去之后;
      老子、默罕默德、耶稣与佛陀对我们的吸引,
      是因为这人世中的贫瘠与荒凉在过去的亿万年间未曾发生过一丝的变异,
      是因为那无数的昨天,不过是全部的过去与未来所共同熔铸出的,
      一个个如此崭新的今日。
      就像此刻,这无数雨滴源源不断地从水之深处浮出,
      并在水面上碎裂成一个又一个细小并扩展开来的涟漪。
      
      给点点
      
      当我看到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时,
      我会去回忆点点在相仿年龄时的样子;
      当我看见一个已然长成,
      却依然青涩的少女时,
      我会想象点点在她这个年龄时会想些什么?
      当我看到一个带着自己孩子的年轻妇人时,
      我会设想点点在一种辛劳中,
      是否已然品尝到最初的生活之蜜?
      当一个老妇向我迎面走来,
      当我想起有一天点点也会获得她脸上的沟壑与皱纹时,
      我的忧伤是如此浓郁的吗?
      或许,她已然在一种徒劳中,理解了这繁华而短促的人世。
      
      它们都是不朽的
      
      保俶塔的瘦,与西子湖的丰腴,
      初秋荷塘中的墨绿,与深紫色的颜料被泼洒在宣纸上时得以显现的千古,
      林和靖萧散中的孤独,
      与黄宾虹以焦墨凝固的通透和浑厚华滋。
      它们都是不朽的!
      
      最初的自己
      
      还可以这样专注吗?
      还可以这样决绝吗?
      还可以这样不管不顾吗?
      还可以重新找回那个最初的自己吗?
      还可以写下这些不朽的诗篇吗?
      
      哦,这不着一字,
      而又已然尽得的人世风流!
      
      天才是一种病吗
      
      天才是一种病吗?一种因才华过于丰腴,
      而得以获赠这人世的偏狭。
      
      或许,天才还过于炫目了,
      并因此偏离了道之静穆。
      
      鸽子的心
      
      你要有蛇的智慧,
      你要有老虎的勇毅,
      你要有狮子的孤绝,
      你要有鹰隼的坚定,
      你要有乌龟的忍耐,
      你还要有一颗鸽子的心。
      
      唯有寂静
      致东坡居士
      
      自从圣母玛利亚独自将她的父生下后,这尘世不再有新的奇迹了。
      而你生下了你的父亲,不过是再一次印证了,
      所有伟大的时辰必须有力量承载起的这些人世的悖论与孤独。
      而在继续生下你的弟弟后,你会继续生下我吗?
      一个在千年之后,在你曾经的放逐地上生活,
      在这片秀丽的山水间得以暂时寄居的新的居民,
      我们曾经分别拥有过的孤山,是同一座山,
      我们曾经分别拥有过的湖泊,是同一个湖泊,
      你取自西湖中的污泥,并堆磊出一条长长的无名堤岸,
      它已然在时间深处获得一次古老的命名。
      是的,一切依然这么近,又那么地遥远,
      就像我曾一次次穿过苏堤,从净慈寺来到孤山脚下,
      或者从左岸咖啡馆到雷峰塔,
      就像此刻,我独自来到你的墓前,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而唯有寂静是为你我所共同辨识的声音。
      
      仲秋的孤山
      
      仲秋的孤山依然是饱满的,
      那在山脊上穿行,迎面向你走来的是谁?
      而枯叶松开枝头的一瞬依然是漫长的,
      它在落向大地的刹那捕获了人形!
      
      领要阁
      
      这是孤山的最高处了,
      或许,这还意味着所有的前方都是一条向下的道路,
      如果你不曾借得林和靖的白鹤,
      如果你不曾与东坡居士分享这尘世的绝望与孤独。
      
      这一侧
      
      这一侧有宝石山,另一侧有吴山,
      这一侧有保俶塔,
      另一侧有城隍阁,
      这一侧有抱朴道院,
      另一侧有净慈寺与南屏晚钟,
      这一侧有将你此刻的凝视,
      与曾经在北山路上的眺望隔绝成两个不同时辰的湖泊,
      另一侧有那由无数的船只与蜻蜓编织出的水的绸缎与绫罗。
      
      从她的腹部隆起的
      
      从她的腹部隆起的,
      是一座新的坟,一座新的山丘,
      是由这绵延仿佛无尽的人世,
      再一次聚拢来的悲凉与欢愉。
      
      保俶塔从来不是被我看见的
      
      保俶塔从来不是被我看见的,
      而是我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将它再一次从我心中取出,
      并将它重新放置到这青山缓慢的流淌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