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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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吉狄兆林:一点感想

      依据千百年来无论王朝如何更替始终生生不息于云贵高原及大小凉山至今依然有效庇护着彝人尊严指导着彝人言行的毕摩文化,一个人母,哪怕刚刚把孩子生下来就不幸去世,她的灵魂也一定会陪伴着孩子成长。这样的说法,当然很难得到现代科学的支持,如果没有类似的文化背景,你当然可以像位执著于暗物质、暗能量的科学家一样“宁可信其有”,更可以拿出伟大、光荣、正确的无神论者的派头嗤之以鼻,反正,我是相信的——

      所以,许多年前,当我听到有人居然以某地“山歌”的名义,唱着“母亲只生了我的身”时,确实感到很惊讶:在我的家乡,偏僻边远的吉狄米色姆地,无论是住在山上的自称“诺苏”、“尼”,却老是被叫成“蛮子”、“倮倮”的我们,还是住在矮郎河边的常常被我们回敬为“傻比傻拉”的汉人,都会用自己的话,对有违天理人伦的言行进行谴责;最常用的、两种话语体系中少有地雷同的一种谴责是“有娘生,无娘教”,意思就是,有这种言行的人,连畜牲都不如——吃草的牛羊,能够“哞哞”、“咩咩”地表情达意,都是在跪乳的美好时光里,从亲爱的牛妈妈、羊妈妈那里学来的;吃屎的狗,什么时候摇尾巴,什么时候狂吠,什么时候凶狠地撕咬,也都是狗娘教的。

      所以,许多年后,当我听到有人居然还在以某地“山歌”的名义,唱着“母亲只生了我的身”时,确实感到很恐怖:一个人,为了从激烈的生存竞争中胜出,获得锦衣玉食、功名利禄,混到“有奶便是娘”的地步已经够无耻,如果他的办法竟然是羞辱本该拿来尊重和爱的母亲,那么,仅仅使用人类语言绝难准确描述他的邪恶;更为不妙的是,事实上,本文的作者,彝族诗人吉狄兆林,滚滚红尘中也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对锦衣玉食、功名利禄的向往,貌似正义的这“一点感想”,大概、也许、可能也只是做了伪装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