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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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虎之山尾端的吉狄部落(给吉狄兆林)

      小黑菁乡小学校是吉狄兆林曾经服务的一个地方。这样的小学在中国成千上万。而一边教书一边写诗出色的“人民教师”像兆林这样的是很稀少的,由于兆林祖辈在族人中的影响,年过不惑之年的他现在是整个小黑菁地区的“土著之王”,他撑持着数千公里内喜欢现代诗人们的精神世界。他每天吃完了下午饭,便腆着开始茁壮的肚皮在矮男人成群的村子中一摇一晃地散步,仿佛夕阳是一个舞蹈的球,在他会唱黑谣曲的脑壳上弹来弹去。天黑的时候,兆林和小儿爬上可以看火车的大山顶,小儿问父亲:“为什么远方有一个睡着吃烟的老人会插着圆圆的翅膀在大地上飞”。兆林眨眨泛着月光的眼珠子,给小儿说:“因为那个老人的灵魂中吃了许多聂鲁达苦荞粑做的杂粮……”。

      现在是一月,大凉山的银月铺天盖地洒在那些鹰形的黑色山脉上,从我所站的螺髻山下的日史普基到兆林所居的会理火草尔,是一座从北至南的鲁南山系,我在山之头,君在山之尾,这正应了“一根绳上的野草”,要为同一个梦而结缘(诗缘)。我曾和一位前辈探讨写作地域与空间的问题,如果兆林在多年前离开火草尔,他肯定已经不写作或写作走下坡路了,因为一个成功的有作为的写作者必须为自已划定背靠一个独特的地域,特别是有文化根系的地域,这样就为写作者的母源之根找到一个来去有依的的精神灵魂家园,有家园与灵魂依归的写作是最幸福的写作与最有文化自觉性的写作,而兆林身上的原族(彝族)身份与本地(地域)原文化(彝文化)的原汁,便保证了这种独特地域文化在写作上的有效成功。因为兆林的写作本身带出了强大的有悠久历史生命力的原文化(彝文化),这是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兆林始终在火草尔浴血坚持20多年的结果。

      一般来说,一个写作者风格与个性语言的形成需要10年以上,乃至更长(天才除外)。而在这个过程中,许多写作者已经销声匿迹,或另奔它处,这是很自然的文化现象。特别是当下,众生在物欲、金钱、享乐、无信仰的大道上狂奔,兆林的这种坚持20多年的写作更见其精神的纯洁。诗歌它不能直接创造经济价值,但它能使你存有人类的最圣洁的精神与信仰。试想,如果人类失去了仅有的精神信仰与灵魂追索,人岂不成了物欲的机器,而这又是多么的可怕可悲!所以从这些当下景象,我们更敬重兆林身上所体现的一个文化知识份子的道德良知与理想担当,试问当下有多少人在认真的读圣贤书和认真的纯正写作,在我们看多了人世的许多无奈与兴叹后,我们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就是现在作为一个文化知识份子的文化责任与写作意义,我想只要我们在写在思考在散发艺术愉快的热能,在相互拥抱朋友的时候传递着写作的意义与快乐,这便是兆林和他的朋友们最幸福的事。所以我说,真想拥抱你啊!我的兆林兄弟!我真想把我的手伸过螺髻,握一握你发热的诗心,因为从你身上,我会握出人生的火焰与钢铁!

      兆林是“伟大80年代”理想主义那批写作者的幸存者之一,他也是响誉山外的“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群”的重要代表诗人之一,就是他和他的朋友们的坚持努力,使大凉山这块土地上的彝族现代诗人30多年来代有人出,并成为当下中国边缘民族现代诗的重镇。因为他们的写作使彝民族古老的文化在现代汉诗的创造与转接上获得原质文化的自然活力与再造,也在汉诗的表达上带出了迷人的原文化(彝文化)的自然古朴与原生母性文化家园品质,也给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与现代创造找到一条迷人之路。“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群”己引起国内国际许多诗歌评论家与文化学者的极大关注。特别是如今全球狂吹经济文化一体化的危机下,作为已有几千年历史的彝文化如何保护与传承,已经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大问题;可以说自吉狄马加始再到倮伍拉且、玛查德清、阿库乌雾、阿苏越尔、巴莫曲布嫫、吉狄兆林、霁虹、克惹晓夫、阿黑约夫、俄尼牧莎斯加、发星、沙马、俄狄小丰,再到后来的阿索拉毅、鲁娟、羿子伊萨、贝史根尔、彝诗桥、孙阿木、吉尔色尔、沙也、吉布草心等的彝族现代诗写作,已经在为我们的文化传承做出了自已的积极努力与贡献。所以说,彝族现代诗是大凉山的一块文化名牌,是30年来一直没有倒下,至今依然活血闪亮的文化名牌,这是兆林和他的朋友们应该自豪的,所以我说,兆林在会理火草尔是不孤独的,有那么多朋友与眼晴在注视着你,我真想翻过螺髻,来火草尔拥抱你,然后在大凉山的明月下喝光九十九坛苞谷酒,然后写出九十九首黑鹰之诗。

      写作实力的保持,一是时间的坚持,二是写作语言之后背靠文化的深厚积累;在这两点上,兆林自然地处理得水到渠成,因为兆林的诗与小说与它的生活(现实与梦幻的)皆得到很完美的统一,读其写作文本就是读其心灵与现实呼吸;彝文化中的幽默、灰谐、大度、生活流等诗性色彩在兆林文中比比皆是,他是中国彝族现代诗人中少有的运用本民族口语与汉语口语写作结合得很成功的一个诗人。许多民族写作者由于自身内力的不够,在民族文化与汉语的转接过程中,失去了自已民族个性(原色)的东西,使文本变得一般与苍白,这是很可惜的,也是民族写作者应该警醒的地方。试想,普天下的写作如果没有个性与百花争艳般的灿烂,那我们的写作将是多么的空洞。所以从兆林身上给我们的写作启发将是很有独特意义的,我们就是需要兆林样的有文化根性的自觉写作者。“知道我们从那里来,要到何处去,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将来要干什么”,只有具有了这样的灵魂与思想的家园意识与终极意识,我们的写作才能在人类的艺术天空中占有自已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