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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从文张兆和:好的婚姻,需要距离

    沈从文张兆和

    作者:水清 来源:十点读书

    失败的婚姻,莫过于挨得太近。

    爱情再美,一旦进入围城,就容易没了距离和界线。两个人像关在房间里的困兽,互相撕咬,又无力走出困境。

    人类所有的美感,大多都来源于陌生感。

    沈从文和张兆和的故事告诉我们:好的婚姻,需要距离

    1

    1928年,张家有女初长成,18岁的张兆和“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秀发齐耳,下巴稍尖,轮廓分明,清丽脱俗……”

    据说她一天就会收到几十封情书,追求她的男孩们可以绕北大未名湖好几圈。张兆和把这些情书的寄件人编为青蛙1号,青蛙2号……

    沈从文老师疯狂地爱上了这位“校花”学生,别无所长的才子用他最锋利的武器——文字,开始了艰难的进攻。

    毫无意外,沈从文被编为“青蛙13号”。

    这位13号“青蛙”先生有一股湖南人的勇劲,也有凤凰人的柔情。他越挫越勇,情书一封接一封。

    然而,接连不断的情书,让一心向学的张兆和烦不胜烦。

    胡适打算做个月老,在张兆和面前,一面夸沈从文是个难得的天才,一面说同是安徽人,他愿意出面向张家说媒。可是张兆和并不买这位校长的帐。

    胡适急了:“我知道沈从文顽固地爱你!”

    兆和很坚决地说:“我顽固地不爱他!”

    后来,沈从文去了青岛大学教书,依旧矢志不渝地给张兆和写着情书,几百封情书,铺满了从青岛到苏州的路。

    张兆和的心渐渐开了一丝缝隙。

    1932年夏天,沈从文不堪相思之苦,从青岛跑到了苏州。

    此番苏州之行,沈从文也是煞费苦心,他卖掉一本书的版权,给张兆和买了价值不菲的礼物:一对长嘴鸟造型的书夹,托巴金买的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等人的精装本英译俄国小说。

    张兆和开始慢慢接受沈从文。

    二姐张允和很喜欢撮媒,她答应帮沈从文成全好事。张家其实对于沈从文这样的文化人还是很接受的,事情进行地很顺利。

    张允和开开心心地电报沈从文,只发了一个字:“允”!沈从文自然能懂。张兆和怕不保险,又去了一条:“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据说,这是中国第一封白话文电报,是沈从文用几百封情书换来的。

    1933年9月9日,两人在北京中央公园宣布结婚。婚礼并不隆重,新家也并不阔气,连件像样的家用电器也没有,只有梁思成、林徽因送的锦缎百子图罩单看上去还有些喜气。

    2

    个性距离,是婚姻的调味品

    爱情,是两颗心的相互吸引;婚姻,是两种个性的相互磨合。

    在个性方面保持距离,恰恰是婚姻的调味品。

    沈从文和张兆和原本就是不同类型的人,一个出身于湘西乡下,一个出生于合肥名门,性格、气质、爱好都迥异。

    在婚姻初期,两人也经历了一段因个性、爱好、价值观不同导致的磨合期。

    从爱好上来说,沈从文喜欢听家乡的傩戏,在张兆和听来这咿咿呀呀的野调根本不入耳,她爱听的是优雅的昆曲。

    沈从文喜欢收藏古董文物一类的东西,张兆和为家里的三斗米着想,对他这个费钱的爱好颇有些气恼,说他是“打肿了脸充胖子”,“不是绅士冒充绅士”。

    不过也难怪张兆和气恼,沈从文在实际生活中艺术气质太浓,他有时候会当掉张兆和的一些首饰,或者贴补家用,或者买古董。

    有一次,他当了张兆和的玉戒指,竟然把当票忘在衣服口袋里,给洗掉了。

    他还爱结交朋友,有时会做一些自己都拮据但仍旧会仗义疏财帮助朋友的事。对于钱财,他确实有些大大咧咧。

    这样的事情一多,作为家庭主妇的兆和难免要气恼,说话便口不择言。婚姻中的所有矛盾、龃龉皆源于此,大作家也未能免俗,谁让我们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肉体凡胎呢?

    然而,两个人没有调整好个性距离而导致的心理落差,难免让沈从文失望,让张兆和沮丧。

    心理学上有一个“刺猬法则”,主要指的是人际交往中的心理距离效应。

    一般情况下,人与人之间的空间距离与心理距离之间是一种倒U型关系。过远或过近的距离都会使人产生排斥或疏离,处于中等程度的距离最能令人产生心理的吸引效应。

    如果两只刺猬为了取暖,向彼此紧靠,难免会被刺扎得鲜血淋漓。夫妻一方会越来越失望,另一方也会越来越抱怨,从而使得婚姻陷入僵局。

    最好的婚姻关系便是,双方保持既有的兴趣、爱好和生活,同时也尊重对方的人格、个性和隐私,彼此都能拥有心理空间和自由。

    由此产生的不同,才能让婚姻像水一样流动,给生活增添丰富又无穷的趣味。

    3

    空间距离,是婚姻的保鲜剂

    人性总是这样,在婚姻生活中日日相对,你见过他清早起床后的邋遢,他见过你的不修边幅,日子久了,在对方眼中的吸引力便会不知不觉降低。

    此时,适当的空间距离,能使得彼此的新鲜感不会丧失殆尽。

    新婚后四个月,因为母亲的病,沈从文回了一趟湘西老家,张兆和并未同行。

    两人把新婚别的伤感尽诉于两地书信。在信里,他们两人的爱情保持着童话般的浪漫和炽热。

    在信里,张兆和娇憨地称他为二哥:

    “长沙的风是不是也会这么不怜悯地吼,把我二哥的身子吹成一块冰?”

    沈从文回信安慰她:

    “三三,乖一点,放心,我一切好!我一个人在船上,看什么总想到你。”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有上万句话,有无数的字眼,一大堆的微笑,一大堆的吻,皆为你而储蓄在心上。”

    这些情书,都是一代经典。后来,沈从文把这些浓情蜜意都化成了有名的《湘行散记》。

    多年婚姻之后,沈从文和张兆和也曾出现过危机。但两人很巧妙地利用空间距离化解开了。

    1937年,抗战爆发。沈从文一路南逃,最后来到西南联大教书,途中断断续续写下《飘零书简》。这次,张兆和依旧没有跟随他。

    沈一直在信中催促张南下,但张以孩子太小需要照顾和沈的作品太多不方便带走为由,坚持留在北京。

    沈从文的信件很密,张兆和躲在密密麻麻的信纸后面,在这位天才作家的文字中玩味品咂,独享着这份用距离维持着的浪漫和微妙距离带来的一丝甜美。

    1938年底,张兆和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昆明,但她依然不与沈从文住在一起。母子仨住在呈贡,沈从文呢,每逢周末便“小火车拖着晃一个钟头,再跨上一匹秀气的云南小马颠十里,才到呈贡县南门。”

    婚姻不是合二为一,即便再亲密,夫妻也依然是作为个体生命而存在的,也依旧保有各自的工作和朋友圈。

    适当时候,制造点空间距离,能让自己更丰富,也能在对方眼中增添神秘感和吸引力。

    这点空间距离,恰恰是婚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保鲜剂。

    4

    精神距离,是婚姻的氧化剂

    婚姻中有一种常见的误区,一方失去了精神独立,或者让对方失去精神独立,只为了牢牢控制住对方。

    就像一只极度渴望温暖的刺猬,拔光了身上所有的刺,只为了靠近对方,结果却往往容易被对方的刺扎伤。

    好的婚姻,从来都是两个精神强大者的风花雪月,而不是弱者之间的抱团沉沦。

    只有彼此保持精神方面的距离,既能保持自我,又能相互包容,才会有日新月异的婚姻。

    一个天才的产生极是难得,在民国时期的天才灿若星辰,有的快速凋零如流星,有的开始闪耀终至于黯淡,有的长明不败。

    天才,也是凡人,常人经历的生离死别一样也不会少。

    1988年5月10日,沈从文去世。

    张兆和开始整理沈从文的信件和文字,编成《从文家书》。

    暮年时分,隔着书信和文字,想着这个从此以后不会再给她写信的男人,她的柔情慢慢复苏。

    二姐张允和在《从第一封信到第一封信》里记录有这样的一幕:

    1969年,沈下放前,站在乱糟糟的房间里,“从鼓鼓囊囊的口袋中掏出一封皱头皱脑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对我说:‘这是三姐给我的第一封信。’

    他把信举起来,面色十分羞涩而温柔……接着就吸溜吸溜地哭起来,快七十岁的老头儿哭得像个小孩子又伤心又快乐。”

    沈从文和张兆和这段情感,因为隔着距离,便带着永不磨灭的光辉。

    因为隔着距离,她永远是他的女神,是他的精神寄托,是他的人生信仰,是一直隔着距离远远仰望的。

    他笔下的很多人物都是张兆和般的黑皮肤女孩:《边城》里的翠翠、《长河》里的夭夭、《三三》里的三三……

    可以这么说,没有张兆和,就没有《边城》,没有《湘行散记》,没有《从文家书》……

    越是亲密的感情,越是需要距离。

    婚姻最好的距离便是:最近的时候,眼中有你;最远的时候,心中有你。

    愿你一生能心甘情愿地住在围城里,有人陪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