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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动真情讲真话:浪潮中的四川油画

    封面新闻记者 何晞宇

    1977年,中断11年的高考恢复了,全国数百万青年人奔涌到这个历史的浪口。这当中就包括了四川美术学院(下称川美)油画系77级、78级“明星班”的学生们。他们积攒数年的能量在瞬间爆发,带领着四川油画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号角声中,走上前所未有的高峰。

    北京“四月影会”成员任曙林作品《八十年代中学生》

    北京“四月影会”成员任曙林作品《八十年代中学生》


    恰同学已不年少

    2010年,73岁的川美退休教授王大同,回忆起77级学生时形容,“就像是一个水坝,在之前已经积蓄了很多力量。”

    1977年建军节前,各省都在推选优秀的美术作品,参加10年来首次全国美展即“建军五十周年全国美展”。

    时任川美油画教研室主任的魏传义记得四川只有两幅作品入选,一幅是油画教研室教师王大同的《成长》,一幅是成都幼儿师范学校的青年教师何多苓与他人合作的《追穷寇》。

    半年后,30岁的何多苓通过了恢复高考后川美第一次招生考试,成了王大同的学生。与何多苓同时考上川美的,还有已经结婚成家的罗中立。罗中立当时想,要是当上大学生,工资能提高近一倍呢,“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了”。

    川美77级油画班录取了20个人,年龄从16岁到30岁不等。已过而立之年的何多苓与罗中立,是年纪最大的,差一点就到达报名年龄的上限。年纪最小的雷虹管何多苓叫“何叔叔”。

    不过,班上大部分同学都过了20岁,入学前大都做过知青,有着丰富的阅历,有些接受过系统的训练,还有一些像何多苓这样的在社会上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了。能回到校园读书,对他们来说犹如久旱逢甘霖,“学习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学校也憋着一股劲,想弥补落下的时间,改变落后的局面,把教学质量迅速搞上去,因此十分支持学生们的摸索和尝试。78级叶永青记得川美有个传统,就是老师不压制学生,还和学生们一起在课堂上画模特,课余一起临摹画册,

    “这些学生已经很强了,老师倒不如学生,所以四川美院的老师对学生都非常支持……学生反而能够自由地生长,按自己的想法表达东西。”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场社会巨变正在鼓噪着。具有丰富社会经验,无比珍惜学习机会的学院学生们,此时敏锐地感受到了时代地召唤。


    迎着光的少女

    在成博“与时代同行——四川油画邀请展”展厅的正中央,瞩目地陈列着一幅色彩清丽的少女画像。

    1979年,王大同获第五届全国美展二等奖作品《雨过天晴》

    1979年,王大同获第五届全国美展二等奖作品《雨过天晴》

    这是一幅极为寻常的生活场景:一名身着护士服的少女正在清理被雨水打湿的窗户。作品名为《雨过天晴》,创作时间是1979年。作者是王大同,当时42岁。用策展人何桂彦的话说,这幅画用今天的眼光看可能很普通,但却“为当时美术界注入了一种非常清新的鲜活的精神气质。”

    1978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文化界的思想慢慢开始松动,一批文艺青年很快开始探索自由表达的可能。

    1979年7月,北京无名画会第一次公开展览在北海开幕,一群业余画家自由浪漫地在公园挂上了自己画的风景画,却不料年过八旬著名画家刘海粟竟前往观展,还为画展题了词,引起了一番轰动效应。而这些真实、个性化的风景画相与当时主流的“红光亮”革命美学,相当格格不入。

    此后受西方美学观念影响的“星星美展”、“四月影会”陆续展出,社会反响剧烈。何多苓形容,这时艺术界开始有了要从“虚饰”走向“真实”的需求。

    这时恰逢建国30周年,各省市正在选拔优秀作品,参加第五届全国美展。《美术》杂志主编何溶在此时发表文章《美术创作的伟大转折》,认为各地选送一些作品“一看就令人动心”。

    何溶表示,画家们动真情,讲实话的作品,能在群众心中引起强烈的共鸣。文艺作品要“政治性和真实性一致。人们愿意接受它的教育,愿意置身于它的真正的艺术感染之中,而不感到是在接受枯燥乏味的政治说教。”

    中断16年的全国美展再次举办的消息,令身处西南画家们十分兴奋。川美也开始组织在校师生准备草图,以便为全国美展进行遴选。

    何桂彦认为,四川油画就是从这一次美展开始“从全国脱颖而出”,“赢得全国美术界的关注”。在这次展览上,川美师生至少收获了5个二等奖和1个三等奖。

    获奖作品包括了王大同老师的《雨过天晴》、夏培耀老师的《永远活在我们心中》、77级高小华的《我爱油田》、78级王亥的《春》等等。

    叶永青表示王大同的《雨过天晴》,“这(幅画)表现了当时春天来了,喜悦的情怀,特别符合当时大家的心态。”

    而王亥的《春》更加轻盈。没有战士,没有模范,没有叙事,就是一位不知名少女,除了一抹淡淡的忧郁,“看不到沉重的东西”。何桂彦表示《春》能够看到当时四川画家已经脱离了“红光亮”的叙事方法,开始摸索新的绘画语言,“在四川、在全国的影响巨大……艺术家本人应该是收到了数千封观众的来信。”

    同年,77级的罗中立在看完重庆“野草展览”后,琢磨着用美国纽约超现实“照相画派”风格,来打造他的农民肖像画《粒粒皆辛苦》。

    罗中立,《父亲》

    罗中立,《父亲》

    《粒粒皆辛苦》经过数稿轮替,为了加重农民的沧桑感,最后被罗中立被放大到主席像的尺寸。罗中立觉得这样终于能表达他想要说的话了:“农民不仅养活这个国家,而且保卫了这个国家”。于是,他将题目改成了《我的父亲》。

    1981年,《我的父亲》被选送参加第二届全国青年美术作品展。当时评委、著名画家吴冠中建议把题目中的“我的”去掉,变成《父亲》。

    《父亲》获得了金奖,巨幅画作引发了全国性的大讨论。随后四川的画家,一下子走到了时代的风口浪尖。


    来源:封面新闻企鹅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