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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樯:单写“姨妈”我没兴趣

2012-09-29 23:18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万静 阅读

    跟电影《孔雀》显现的力量相比,编剧李樯的外表显得单薄得多。
  
    甚至他还有点孩子气。他会指着某份报纸上的照片,认真抱怨自己被拍成大圆脸。一会儿工夫,他又随手把报纸扔在一边,说自己不在乎。
  
    2006年,李樯与香港导演许鞍华合作,拍摄《姨妈的后现代生活》。
  
    业内传言,李樯已身价百万,但他否认了这一点。被传还能有此身价的,分别是写过《秋菊打官司》的刘恒和写过《秦颂》的芦苇。
  
    他还不习惯自己的“名人”身份,会认真向记者寻求建议:到底是多做访问好,还是少做访问好。张爱玲式,还是王朔式,这个问题让他现在有点苦恼。
  
    至今,他所有的剧本都是手写。他不会用电脑,不会上网,不会用mp3,不会开车。
  
    他曾当过“北漂”,住过北京的五棵松、八王坟,哪儿便宜住哪儿。现在,他已经可以在北京供着一套房子,时不时把父母从安阳接过来住。
  
    他喜欢契诃夫的所有作品,还喜欢莎士比亚、田纳西·威廉姆斯、奥尼尔。他说自己偏爱写实主义的东西,有烟火气的、有人间面目的、有世道人心的这种作品。
  
    我对“姨妈”感兴趣是我可以通过姨妈写周边的那些人,就是勾勒她身边的众生相,因为你必须有一个人际关系的“气象图”,单写一个人物我是没兴趣的。
  
    比如金永花这个角色,完全是我原创的轨迹。这么一个进城的农民工,她杀死了自己付不起药费的孩子,想着我还能生,我再去生一个。这样一种野蛮的勃勃生机,让我觉得特别有某种活着的勇气和气魄。
  
    我觉得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大对大错。她就是为了活得好一点,为了解决自己的生命处境中的一个困境,采取一些泼皮的手法活着。她身上很草根气。
  
    其实这种故事在其他地方看到太多了,每天看到报纸,看到太多人为了活下去孤注一掷。就像一个战士一样,她抱着那个青花瓷瓶的时候,就像抱着炸药包扔向车。这种时候,我觉得它有一种可歌可泣的东西在里面。除了姨妈之外,这是我写得地道的一个人物。
  
    她的故事很伤痛,又很诙谐。有个细节,她碰完瓷,特别得意地买了一条鱼,哼着小曲,像打完胜仗的人,唱着凯歌,又回姨妈这儿了。姨妈把她轰走的时候,她把鱼挂在那里,说明她那天还是赚了一点钱。
  
    另外一个疤脸女孩子飞飞,她是最时尚的,如此美艳和时髦,但是她又有那种创痛。外部留给她的创痛,迫使她又有了精神创痛。那是我对现在一些年轻、时尚孩子的一种思考。可能他们更多的是一种外部的物质世界的伤痛,而不是精神世界的伤痛。虽然她的父母遗弃了她,她的外婆烧了她,但我觉得这不见得能决定她是这种精神气质。我觉得外貌对她的伤害更重一些。
  
    有时候,物质对一个人的诱惑和伤害大于精神对她的诱惑和伤害。比如说,她想穿一个名牌穿不着,她可能就去做坏事。举下面这个例子可能比较恰当一些,是我看的一个故事,一个女的太爱花钱,太爱漂亮,就去偷同事的存款,取了20次钱去买名牌。
  
    再讲她的外婆,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她其实是我对一些老人的忧患和心痛。每个人都可能步入到那种状态之中,可能是老人痴呆,也有可能是老得走不动了。这都会让我有一种特别大的慈悲在里面,所以我最终还是让她去了养老院,最终还是让她古怪时髦的孩子对她有一片孝心。我给她一种温暖的回报,那是我寄托的一点点善意。
  
    至于主人公叶如棠,她一出场就是60岁了,我觉得按常理来说,她已经经历了人世的沉浮,应该是很淡定的、尘埃落定的这种感觉。谁知道她还挺活跃,60岁的时候又重新经历了一轮人生,俗称“第二春”。她还要享受现在经济发达的社会,她要去炒墓地,她还要去经历挺浪漫的爱情,她还要跟一个新新人类搏斗,觉得自己不被这个时代所遗弃。她的不懈抗争,这形成一种特别有趣的东西。为什么姨妈会这样呢?是因为她自身的性格,还是这个时代的原因?是时代造就人,还是人造就时代?
  
    比如她的自私,自私里面又带着羞愧,又改正,小奸小坏,一做坏人立马就心虚,忏悔着变成一个好人;但是一旦做好人立马又心虚,也忏悔着做好人很吃亏,又回到坏人。这种状况就是我们给她设想的。
  
    潘知常这个角色,在最初的构想里面只是一个很模糊的形象。我是看了中央电视台在介绍一个过去的老文人,是一个楚辞的研究专家,特别好玩,琴棋书画各种技艺在身,但是又风流浪荡,还特别恬不知耻地对着电视说,“我结了四次婚,我每个老婆都不恨我的,她们觉得我与她们的结婚与离婚都是成就了她们。”我还把这个纪录片也寄给导演看。就是他这么一句话打动了我,我就写了潘知常这个人物。他是一个永远活在自己的趣味以及嗜好中的男人,他的一切价值观都是他的兴趣,他太爱他自己的趣味了,太爱他自己的嗜好了,他可以为他自己的趣味和嗜好做一切事情,就是一个真正的浪子和一个流氓无产者,一个无政府主义者。
  
    观众可能会觉得潘知常的形象比较简单,比如说,你看他跟姨妈吃饭的时候,他说,你家这个碗就是我妈家的那个碗,你做的红烧排骨就是我妈做的那个味道,糖放得多……这些噱头,观众一看都会发笑,感觉是很明显地在骗。生活中其实很多谈恋爱的人都有欺骗性在里面,比如说一旦恋爱了,他并不是特别爱读书,只要对方希望是一个读书人,他就会立马说,我其实挺爱读书的。我觉得这是爱情中的特质,是一种善意的伪饰和讨好,希望把自己最美好的、符合对方心愿的东西装在自己身上,以赢得对方对自己的爱,赢得对方爱上自己,甚至自己的缺陷。
  
    潘知常这个骗子的角色,也没有塑造得特别彻底,到最后好像对姨妈还挺有情意的,一直坐到天亮,她醒了,然后才走,最后还给他那样一个镜头,很潇洒地在那里披风衣。因为人不是简单地一下子就认清楚的,生活中也是这样。就像你最喜欢的朋友,经常有一些事会让你很意外。
  
    水太太是我对旧上海的一次想象的虚构。她就像上海本身。如果上海过去的东西遗落下来,大概也就是她这样的风韵吧,漂漂亮亮,过得心疼头疼的,有着那么旺盛的人间烟火气。现在的浮华和喧闹有点像过去的上海。这是我对水太太的理解,我的设计。
  
    这都是些当下社会的老人,所以我叫“后现代生活”。过去的老人会安静地在家写写毛笔字,遛遛狗,养养花。可是这个时代如此诱惑与喧嚣,很多老人,都七老八十了还去当模特,七老八十了还去找情人,七老八十了还会突然花巨资去买一身昂贵的名牌。这些在我们国家以往的时代中是看不到的。所以说是姨妈身上的这种光怪陆离的东西打动我。我觉得是跟这个社会有关系的,这个人反映的是当下的社会。
  
    这次的风格确实跟《孔雀》太不一样,我不想重复那样的写作,导演也不想拍那样的戏。我们之前商量,能不能特别地爆笑或者特别悲哀,让人家大喜大悲,是不是这样票房会好。后来我们就说一半一半,导演说她要冒这个险,她觉得这样很酷,就确立了这样一个风格。
  
    前半段荒诞诙谐,后半段风格突转。我觉得这特别像生活的本意,特别像有一天你突然看见了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悲从中来。就像你经历了爱情、友情,经历了一些投资,开始的时候很兴奋,后面可能真相出来的时候,你又很悲伤,很伤感。这是事物的两面,就像一个钱币,它给你看了一面,又把另一面给你看。
  
    我们并不是在用一面否定另一面。谁又知道姨妈有一天会不会再回上海呢?我觉得银幕外面还在延续很多东西。她回鞍山,有一种忏悔的意思在里面,就像在说既然我自己在外面逍遥了那么多年,现在好吧,我繁华落尽了,就把自己以后的岁月赔给你们,我要做一个有良心的人。因为她女儿爆骂她的时候,她还是非常撕心裂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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