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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若水:从最劣等的马到千里马(2)

2017-05-02 09:31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辛若水 阅读

  (四)“人一己百,人十己千”

  其实,要在最劣等的马与千里马之间架起桥梁,仅仅解放想象力还是不够的。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由凌空回到踏实。凌空本身,确实非常富有诗意。它每每让让我们想起“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但是,踏实就非常繁难了。可以说,踏实就是要把诗意的想象变成现实本身。那么,我们怎样才能把最劣等的马变成千里马呢?我觉得,这就要使用中庸心法了。当然,我这里的中庸心法,决不是指《古文尚书•大禹谟》中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不过宋儒所谓的“十六字心传”。我说的中庸心法,是出自《中庸》本身的,即所谓的“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可以说,人一己百,虽愚必明;人十己千,虽弱必强。别人下一倍的功夫,我下百倍的功夫;别人下十倍的功夫,我下千倍的功夫。总之,其要诀不过是下笨功夫。荀子不讲么?“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可以说,肯下笨功夫,即造就了最劣等的马转化为千里马的现实基础。我们不妨把问题岔开一下,即很多人都在寻求治学的捷径。其实,在治学本身,何尝有捷径可寻?如果定要说有捷径的话,那也不过是下笨功夫。当然,在聪明灵巧的人,是不认同这一点的;似乎只要下笨功夫,那就泯灭了聪明灵巧本身。所以,古往今来也罕有聪明灵巧之人,能够成就大事业、大学问。可以说,成就大事业、大学问,一则要有神经病,二则要肯下笨功夫。章炳麟先生就曾经讲过,古往今来成就大事业、大学问的人,必然都有神经病;非如此,不足以成就大事业、大学问。所以,不怕有神经病,怕就怕功名利禄当前,这神经病就好了。就像鲁迅《狂人日记》中的狂人,在发神经病的时候,洞见了吃人的仁义道德;而一旦要候补做官去,神经病就好了。其实,我们可以把神经病解释为一种执著的精神。正因为这种执著的精神,所以肯下笨功夫,而终成大事业、大学问。我们可以看到,所谓大事业、大学问实在是思想境界的较量。那么,思想境界又是由什么支持起来的呢?就是笨功夫。没有笨功夫,终究成就不了一流的思想境界。所以肯下笨功夫的愚笨之人,往往更容易达到一流的思想境界,尽而成就大事业、大学问。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聪明绝顶的人,不能够臻于一流的思想境界,并成就大事业、大学问本身呢?也不是的。但是,也只有聪明绝顶之人意识到要下笨功夫,并一如既往的坚持下去,才可以臻于一流的思想境界,成就大事业、大学问本身。现在,我们可以回到中庸心法了。在中庸心法,就是要下百倍于人的笨功夫;可以说,这讲的不是夸大之词,而有着现实的可操作性。如果说,下到千倍万倍于人的笨功夫,那不过是夸诞之词,不可信的。这百倍于人的笨功夫,是量力而行的。当然,一方面要量力而行,另一方面也要坚持不懈。我们常讲“贵在坚持”;这却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能够坚持下来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这“贵在坚持”,实际上,涉及到一个人的意志。不是说钢铁般的意志吗?实际上,把意志凝聚成钢铁,实非易事。当然,在开始下笨功夫的时候,实在是一件极苦的事情;因为很多学问太过繁难,在外人并不易窥其堂奥。而这就必须摸索治学的门径。只要找到门径,那就不难登堂入室。要知道,中国的学问贵在会通;也就是说,它重视通人而轻视专家。在专家,往往壁垒森严;对别的学问,甚至抱着“鸡犬相闻,民则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而在通人,则要打破森严的壁垒,把各种学问融为一炉。那么,怎样才能够成就通人呢?看来,也只有摸索各门学问的门径。元好问讲;“眼处心生句自神,暗中摸索总非真”;既然如此,那也就只有就教于通人了。在通人,自然是有大智慧的,这就如同狐狸型的学者。那么,在愚笨之人,能够成为这样富有大智慧的通人吗?我看是可以的。只要做到“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就是榆木疙瘩,也该开窍了。有人会想,所谓中庸心法,应该是富有大智慧的,所以不应该崇尚笨功夫。其实,这是极深的误解。正因为中庸心法是富有大智慧的,所以它才会崇尚笨功夫,正所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

  (五)所谓破釜沉舟

  其实,在作为最劣等的马的千里马,必然有着深刻的危机感。可以说,在这里,千里马的价值是被完全否定的。而千里马所以被当做最劣等的马,也只是因为才美不外见。如果千里马直接地表现为千里马,那也就无所谓埋没了。正因为千里马往往表现为最劣等的马,所以才有所谓的明珠投暗。而千里马要发挥出自己的才美,必须走出“水牛掉井里头——有本事使不出”的困境。但是,走出这种困境,既不能仰仗伯乐的慧眼识珠,也不能奢求所谓治者的怜悯,而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一条独立的道路来。然而,这又实非易事。探索出一条独立的道路,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可以说,在这里,有两个方面值得注意,一则是性之所近,二则是力之所能。我们都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违逆了自己的本性,从兴趣出发。仅仅是从兴趣出发,还是不够的,还必须考虑到自己的能力,也就是量力而行。有人说了,这量力而行和你说的“破釜沉舟”岂不矛盾吗?并不矛盾。我们所谓的量力而行,也只是讲不要挟太山以超北海,因为这是做不到的。不能与不为,是两码事。挟太山以超北海,这是不能;但是,给长者折枝,便不是不能,而是不为。这量力而行,就是不要去做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在事实上,有了量力而行,才谈得上破釜沉舟。我们知道,在破釜沉舟,就是拼死一搏了;在这样的情形下,就可以把自己的潜能发挥到极致。其实,作为最劣等的马的千里马,就处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的价值已经被全盘否定了,所以与其做最劣等的马,不如放手一搏,走出一条独立的道路来。可以说,在这里,最多的就是拼命三郎的精神。当然,仅仅有拼命三郎的精神,还是不够的,还必须会拼命。所谓会拼命,也就是不要孤注一掷,而是要有坚韧的精神,做长期的打算。我们知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其实,这和“宁为兰摧玉折,不做瓦砾长存”,并没有矛盾。也就是说,我们要把破釜沉舟和坚韧的精神统一起来。要知道,千秋的成败是在一时的胜负之上的。其实,在被全盘否定的背景下,是很容易激发起破釜沉舟的精神的。这破釜沉舟的精神,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我们定要把这种破釜沉舟的精神转化为持久的耐力。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考虑破釜沉舟失败了怎么办?有人说了,在破釜沉舟,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示以必死之心;如果设想失败了怎么办,那鼓舞起来的士气不又要消沉了吗?我并不否认,破釜沉舟是对艰难现实处境最激烈的反应;在这种激烈的反应中,有着不可磨灭的精神,不可轻侮的尊严,不容湮灭的价值。但是,我们要成就不可磨灭的精神,捍卫不可轻侮的尊严,彰显不容湮灭的价值,必须承受得起挫折甚至失败。可以说,在破釜沉舟本身,往往缺乏承受挫折的勇气。它往往以一死来面对失败;这当然能够成就一种精神,但却无益于现实的成败。实际上,往往是现实的成败更具有终极的意义,这甚至远在超越的精神之上。所以,我虽然认同破釜沉舟的精神,但却很难认同破釜沉舟本身。当然,破釜沉舟的精神,可以解释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但是,如果既做不了人杰,亦成不了鬼雄,又该怎么办呢?如果一种精神,只是精神,那必然是空洞的;它必须转化为现实本身,才有丰富的内容。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把破釜沉舟的精神,贯彻到现实的行动中。而在现实的行动中贯彻了破釜沉舟的精神,那反倒不必真的破釜沉舟了。也就是说,即便在现实中受到了极大的挫折与失败,也不必自刎乌江;而是要以极大的耐力,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可以说,从最劣等的马到千里马,是一个极大的跨越。很多人并不以为二者之间存在着一座桥梁,虽然这座桥梁一直存在着。“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这并不是幻梦。当然,我们要求的是“一桥飞架南北”的真实性。我在想,人们能不能从根本上破除人才品鉴中的等级观念呢?当然,这个要求太高了。但是,既然最劣等的马,都可以成为千里马,那人才品鉴中的等级观念岂不是很荒谬吗?我以为,只有破除人才品鉴中的等级观念,才能“不拘一格降人才”,尽而改变万马齐喑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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